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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南步度王,一个许久未曾听到的名字,她的卢城伙伴拓跋渊。

    十三岁登上王位,二十岁收复失地,如今整个南步在他的统治下安居乐业,自南步与大梁通商后越渐富庶起来,就连北境之外兵力强盛的柯比能也不敢犯境。

    今晚的烟花是阿渊送她的贺礼,流光溢彩的烟花,曼妙得散落布满夜空,宛如流星徘徊,瞬间绽放,亦如在卢城那样。萧修衍看的出奇,烟花昙花一现,美丽绚烂尽收眼底。

    在又一声烟花升空的轰鸣中,萧修衍耳中想起了萧修征刚刚的话——“南步度王送的烟花到了。”

    她再度审视起来,谨慎的看着萧修征,只是看着就能将他眼底的算盘看清,原本平缓的面庞露出恍然大悟的惊恐,萧修征的眼神透露着小人得志的喜悦。

    留下一抹得意笑后,消失在烟火之中。

    南步,出现了细作!

    缓过神后,萧修衍冲进静园,飞奔进密室,一切慌乱着急的动作让原本发呆的周允承露出一丝不安。萧修衍将密室中的蜡烛全部熄灭,拉着周允承向外走去。

    “情况有变等不到明天送你出去了,一会我拉着你的手,不管碰见什么都不能松开,更不能说话,听到没有!”见身后的周允承没有动静,她又呵斥了句:“回答我!”

    周允承抬头,眼底只剩错愕,明明是还踌躇满志的萧修衍,在回来之后竟是满身的慌乱。慌乱得开门,再毫不犹豫得抓紧他的手,那似乎不是牵手,只是她想抓住一个依靠,足以支撑她不会倒下去的依靠。

    “是发生了什么?”周允承问的平淡。

    也许是内心的自尊,萧修衍并没有多说,她调整好情绪,安慰着:“我会护着你。”包括你的九族。

    “好!”周允承应下,再反手换成他主动拉着萧修衍。

    两人并肩前行,在过了望亭后,便遇到了最坏的结果。

    ***

    含章殿外凤妆门前,被堵在园中的众人窃窃私语,在内侍提醒后才渐渐安静,不时伴随烟花阵阵。

    萧修衍冲撞了陛下,连带着周允承一起,两人跪在地上,久久没有抬头。

    萧镇许久不言,众人沉默,即便后头的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但氛围一度紧张,就像是即将有谁会丢了性命。大家屏住呼吸,生怕发出一点动静,天子发怒,威力没人能承受得住。

    皇后不喜热闹,并未前来,但在陛下身后的,是萧修征。

    天子不怒自威,萧镇淡淡开口,面上看不出喜怒,“谁家的孩子各自带走,回奉乾殿。”

    萧修征冲出人群极力挽留:“陛下,儿臣准备的烟火才刚开始。”

    萧镇不屑给他任何眼神,哪怕这个儿子苦苦挽留,也毫不犹豫得甩开了被拉着的衣袖。

    不是阿渊,萧修征你个阴险狡诈的小人!

    萧修衍跟在萧镇身后,准备一同回去,今日竟被摆了一道,日后也会还回去的。

    匆匆在人群中瞥见周大人,周允承已经要回去了。

    ***

    分别之后周允承跟随父亲准备出宫,他向后望了望,不见萧修衍。愣神彳亍之时却被父亲呵斥:“眼珠子跑出去了?小心跟散了迷了路,全家的脑袋都不够砍的。”

    周允承垂下头:“父亲,今日是我糊涂走岔了。”

    周大人不理,甩了甩衣袖卷在一处,将手背在身后,故意走了小路,以便甩开旁人的耳语。

    “是走岔还是故意跟上去的,你自己心里清楚。”

    含章殿后头有一条直通太极东殿的小巷,从此处直走便到了万春门,以是最近出宫的路。

    宫墙之高,令人不敢高声语,许是夜间宫人打扫了此处,隔不远处便有一摊积水,周大人小心行走着又气得甩了甩衣袖。

    如此憋了一路,他停下回头,冲着身后木讷的不孝子低喊:“陛下这是不想事情闹大,这才匆匆散了场,若那不是五殿下,你以为你能活着出来?为父还能在此教训你?”

    “席间发现你不见了,又不敢差人去寻,方才听出是你的声音,我这脖子都凉了半截。”

    周大人伸出手在空中指着脖子比划。

    “总归是有惊无险,可陛下那里,还是要去请罪的。”

    “那儿子能一起去吗?”

    “你还嫌陛下不够生气?”

    此时气得,又是甩一甩衣袖。周大人走得急,一脚踩空溅了一身的泥,周允承在后吓得一激灵,默默跟上,在有积水的地方小心行走着。

    ***

    “你就当真那么喜欢?先是夸他有举世之才,方才又在众人面前,你拉着他的手!”萧镇气得像是要跳起来,他颤抖着伸着胳膊,指着萧修衍的手。

    那可是朕的女儿,大梁最尊贵的公主,竟然拉着别人的手。

    “朕的女儿,要什么样的男子没有?”

    “周二那小子除了一张脸,哪点配得上朕的女儿!”

    “朕不同意!”

    “父亲您误会了……”

    “无需多言!”

    刚进门的李内侍听见此话,不知该不该开口,只楞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陛下,皇后殿下来了。”

    “你母亲定是要来劝说你的。”

    跟着皇后同来的还有沈初桃,皇后拉着陛下进了偏殿,沈初桃便跟着萧修衍走到了屏风之后。

    今晚事发突然,沈初桃带着丞相的嘱托将皇后领到了此处。萧修衍被陛下带到了奉乾殿,也许今晚过后,昭德公主就不是曾经的萧修衍了。

    沈初桃握住萧修衍的手,轻声细语着:“是父亲让我来的,你先听我说。周大人是朝中为数不多的中立之臣,他与陛下有些多年的情分,恐我父亲也比不得。近年来党争不断,齐王不久前痛失杜大人必定要寻找新的党羽。那人万不能是周大人,父亲要你保下周允承,事已至此他已经被牵扯进来了。如今也只有你能护得住他,你也不必担心,我有我的办法能做你的后盾。”

    “姐姐,我会护住他,但后果我一人承担,祸是我闯的,不会连累周府上下。”本就是她疏忽中了计才陷入此次境地,又何故牵连旁人进来。

    “说什么连累不连累,姑母肯定也见不得你受委屈。方才你没有对陛下说什么吧?”沈初桃露出担忧之情,关切着。

    “没有,一会出去我知道该如何应对。”萧修衍心中明白,陛下圣意难测,责罚是一定会有的,她有军功在身,又是陛下唯一的嫡女,即便是有责罚也不会太重。

    “今晚过后,父亲对我肯定有所防备,有一事想拜托给姐姐。我本来想等到天亮再出宫的,但萧修征带着冯络堵在静园门口,他像是故意堵我一样,临走时对我说了一句话。他说那场烟花是阿渊的贺礼,所以才急着出宫问询情况,可事实上那场烟花是他准备的。阿渊向来谨慎,又怎会将此消息走漏风声,必定是南步度出现了细作。”

    烟花之约是她离开卢城之时便定下的,现在被萧修征知晓,她的身边出现了二心之人,若是找到必定诛之!

    “南步度王的贺礼并不是烟花,原本是想送来的,但路途遥远,又快到了雨季,怕烟花受潮就换了别的,这几天我忙着布庄的事就将这事忘了。”沈初桃话锋一转,又迟疑着:“可,除了南步度王和小王爷之外,就只有我,和你。其他还有谁,细作总不能是信得过的人。”

    “就是因为信得过才会放松戒备,劳烦姐姐帮忙传信,好好查一查。”

    ***

    皇后这才刚与女儿团聚,自然是舍不得被陛下责罚。沈初桃找到她时便立马赶来了,好在来得及时。

    “陛下儿女众多,当然不知妾与衍儿分别的苦。她自幼便不在妾的身边,边疆劳苦,风霜凌厉,我儿可是整整呆了十年,这十年且不说她吃过的苦。”

    皇后诉说着萧修衍的不易,背对着萧镇,挤出两行泪来。她蹙眉转身,眸如清泉垂泪欲滴,又哽咽道:“光说边疆战报每天都要传来十几封,我儿风餐露宿朝不保夕得过了十年啊。定原大捷,大军回京的时候是何等荣光,可这荣光,百姓安居的背后,是我儿在这场战中……衍儿可是打了两年多。她也不过才十六岁,妾十六岁才嫁予陛下做妻,我儿也只不过是喜欢一个人而已。”

    “陛下难道要阻止吗?”

    即便皇后如何动之以情,萧镇依旧不为所动,“她同你说的?还是你早就知道?周二是一般人吗?她喜欢谁不好,偏要刑部尚书之子?朕继位十余载,周卿是朕的左膀,是与朕有着少时情意的知己。”

    萧镇越说越激动,事已发生,倘若真的要让周允承做驸马,等同于将刑部划入了七皇子的阵营。如此稚儿还难当大任,他的母亲姐姐早早得替他规划,待成年之后,他又有何本领,又如何让人信服。

    “朕暂时还不想割舍。”萧镇叹了叹气,也只是用这个理由搪塞了过去。

    “周尚书与周二又不是同一人,当初陛下不也是同意律儿和周大结交,如今多个周二,亲上加亲。”周令祎能到达如今的位置,靠的还是这个小儿子。

    “当时情势不同,当年朕只是个王爷。”

    皇后自嘲开口:“而如今是陛下了。”

    因为是最高位者,所以不会像从前那样做一对恩爱夫妻,亦不是无话不谈的夫妻了。

    “妾明白了,若当初陛下不是王爷,便不会选我做你的妻。”皇后失望抬头,面颊上的清泪自然滑落,她转身离开,竟听到身后之人的妥协。

    “那就看她能坚持到几时。”

    喜欢只是一时的,难得的是相伴,待冲动消失后,若还能如最初那般真挚热烈,那便是会陪着走完以后的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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