衔山派后边有一处密林，夜晚的时候，这一处密林明月当空，甚至时间算好了，还能赶得上萤火虫飞舞。
这可谓是衔山派的一大美景。
程辞意当差的时候曾经无数次在这边遇见了很多对门派的小情侣在这里表白。
如今许多小情侣待着的地盘就被她霸占着。
她懒散地躺在已经被人坐得溜圆的石头敦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桃花酿。
仔细看过去，就会发现程辞意目光有些迷离，没了往日的清明。
“赵师兄，你、你今日约我到这里来是为了什么？”
恍恍惚惚间，程辞意听见了脚步声，伴随着脚步声的，是娇俏的女声。
程辞意分出心神来想了一下，估计又是哪对门派小情侣半夜出来表白。
她应该让让。
但是喝了酒的程辞意行为有些跟不上大脑。
明明知道此刻应该让让位置，可是动作依旧慢吞吞，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夏、夏师妹，我准备了一些东西给你。”男子的声音有些磕磕绊绊，想必就是那赵师兄。
程辞意这时候从溜圆的石头敦上下来，带着一身酒气。
“赵师兄，这是什么？”夏师妹的声音继续传入程辞意的耳边。
“夏师妹，你打开来看看。”
朦胧月色下，赵师兄手中的匣子递给了夏师妹。
程辞意也终于眯瞪地找着了方向，迈出的步伐发出的响声同步传递了出去。
夏师妹刚好接过赵师兄给的匣子，还没打开看，就听见了这声音。
夏师妹一下子愣住了，问：“赵师兄，我刚刚听见了声音，这是错觉吗？”
赵师兄刚刚太过于紧张，目光一直专注在夏师妹身上，听见夏师妹的疑问，有些茫然：“没……”
话还没说完，又是一阵声响。
赵师兄把话咽了回去。
程辞意还有些恍惚地歪着脑袋，怎么没声了，不是表白吗？
此刻她还没意识到自己的动作造成了一些微妙的影响。
赵师兄一把将夏师妹护在身后，拿出剑来：“夏师妹你别怕。”
说着，赵师兄凝重着脸，脚试探性地往前走两步。
夏师妹扯住赵师兄的衣袖，紧张得不得了。
程辞意听着彻底没声了，昏沉地脑袋更疑惑了。
怎么还不继续？
按照她平常的观察而言，这会儿应该已经告白结束了。
程辞意觉得这不太行。
手中提着桃花酿往那边走。
此刻，萤火虫不知道从何时飞出来，围绕在程辞意身边，格外欢喜地蹭了蹭她。
程辞意不由得轻轻笑了笑。
听见这笑声，赵师兄身体顿时僵硬住，却死死挡在夏师妹前面。
“赵师兄，要不我们先回去吧。”夏师妹咽了咽口水。
就在这时，程辞意走了出来，微微张口：“你们……”
夏师妹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赵师兄提起剑指着程辞意，厉声：“何方妖孽，在衔山派放肆！”
浮现在赵师兄和夏师妹面前的是一张幽绿色的脸，面容苍白，看不完全。
在这夜晚中，营造了吓人的美感。
夏师妹深吸一口气，没忍住喊了一声：“鬼啊！”
然后一把抓住赵师兄的手臂，赵师兄没来得及反应，一个踉跄，被夏师妹拖着奔跑。
赵师兄感受到夏师妹强劲的臂力，陷入沉思，甚至连眼前的“鬼”都没来得及想。
夏师妹的力气有这么大吗？
夏师妹一边跑一边道：“赵师兄，这鬼也太吓人了。”
“我们明个儿禀告执法堂，让他们过来看看。我们还是先跑保命要紧。”
说完，赵师兄听见自己的手发出咯噔的响声。
手好像要折了。
“夏师妹，你先等等。”
等我换个姿势。
夏师妹迎着风，没听清楚：“赵师兄，你刚说什么了？”
“夏师妹，我——换个姿势。”赵师兄喊了一声。
“赵师兄——你再大声点儿。”
二人跑的很远，声音程辞意却也听得见。
她露出更加茫然无措的眼神，疑惑：“鬼？”
哪里有鬼？
吹来一阵风，吹的程辞意酒都醒了几分。
其实，她只是让个路，给小情侣腾出空间而已。
不过，这情侣怎么就没了？
既然小情侣都离开了，那这个地儿也就没人了。程辞意想了想，还是继续坐了回去。
她没坐在石头敦上，就那么盘腿坐在地上，脑袋靠着石头敦，睡着上涌，不知不觉就闭上了眼睛。
萤火虫又缓慢地靠近，停在程辞意的发梢上。
不知过了多久，程辞意面色苍白，额头冒着冷汗。
脑袋猛地下垂，下一刻，她睁开了眼睛。
一片清明。
萤火虫散开了去。
程辞意呆愣愣地看着还握着的酒，恍惚了很久。然后才像是惊觉一般，打量了一下四周。
“这是……？”程辞意揉揉眉心，努力消化刚刚的记忆。
下一刻，程辞意脸色有些微妙。
醉酒的她有些不清醒，但是如今她已经知道。
肯定是那对小情侣将她误认成了那个所谓的“鬼。”
而且听着他们的话，还要明天禀告执法堂。
程辞意脸色更加难看，她，现任执法堂带队队长。这事儿真要执法堂知道了，肯定得是一个笑话。
她都已经想到了执法堂如何评价这件事情。
程辞意突然觉得好糟心。
手中剩下的桃花酿程辞意也没浪费，直接又抿了一口。
比这件事情更糟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她就这么一睁眼，没想到又回到了百年前。
前世种种宛如仍在眼前。
程辞意喝完了最后两口桃花酿，眼睫颤动，最后无力地闭上眼睛。
“就当做了个梦，梦醒了……”程辞意想了半天，叹了口气，“还是挺糟心？”
前世程辞意作为衔山派的弟子，在修为达到筑基的那一年，脑海里多了个莫名其妙的东西，自称为系统。
系统告知程辞意，这个世界其实有一个未来的命运线。而程辞意，则是命运线中的透明人师姐。
程辞意当时颇为不谦逊地说：“我？衔山派第一天才，透明师姐？”
哪怕程辞意话没说完，系统也能听出那股难以言说的感觉。
系统当做不知道，继续装傻，给程辞意灌输这个世界未来的命运线。
这个世界的男主角叫做萧顾影，和女主丹裳是同门师兄妹。师兄妹二人会在经历种种磨难之后，修成正果。
而系统要程辞意做的是，去拯救反派男二，同样也是衔山派弟子的燕爻。
燕爻出身坎坷，后来拜师衔山派，出于某种机遇，女主丹裳和反派燕爻相遇。在这一次相遇中，二人有了交情，此后燕爻在相处过程中对丹裳有了别样的感情。
燕爻将这份感情深藏于心，不过燕爻天生命不好，后期仍旧会经历种种苦痛，从而心态彻底转变黑化入魔。
丹裳在之后也会遇见入魔的燕爻。系统当时非常声情并茂地说：【丹裳不曾想当初遇见的沉默青年如今已经变成了魔修尊者。她格外恍然，不知道他改变的缘由，也不知道该如何救他。】
程辞意当时：“就这？”
这需要她拯救吗？丹裳都没拯救成功，她就能行？
系统故作深沉：【因为女主丹裳后期受了伤，沉睡了很久。而反派燕爻为了救活丹裳，决意让天下为之陪葬。】
【你需要拯救他，让他放弃这个想法。】
程辞意：“……”
糟心的都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听完之后，程辞意非常不委婉地拒绝了系统拯救反派燕爻的要求。
程辞意不想干：“我自己都救不好该去救别人？不去。”
为什么要救，她到时候只要能打得过燕爻就好了，何必费尽心思。
并且程辞意非常不信邪，找了自己的师尊想把脑子里的系统弄出去，却不曾想怎么也没办法将系统的存在说出来。
在程辞意告诉师尊失败后，系统当时就陷入了愤怒，并且决定用电击惩罚她。惩罚她意图透露系统存在的行为。
当然，这点电击惩罚对于程辞意而言，不算太难受。但是她那个时候察觉到了系统背后可以动用的力量。
不容小觑。
而且，如果真的是为了反派好，系统这种做法实在太下三滥。她不太相信一心拯救的系统会一言不合就开始惩罚。于是她开始伪装，伪装成心甘情愿接下这个任务。
程辞意同意了系统的要求。她不是那么有耐心地将燕爻成魔的所有契机给斩断。但当她做完这一切之后，燕爻还是走上了那条命中注定的路途。仿佛一切不可更改，那个时候的系统也只字不提任务的失败。
再后来，燕爻要夺取整个修真界的气运，用毁灭修真界的方式让丹裳复苏。
而系统那个时候也终于暴露出了真面目，燕爻夺取气运，系统夺取燕爻的气运。
系统所谓的拯救也不过是盯着反派薅他的气运，没想到反派太努力，薅了世界的气运。系统就想抓紧机会，薅反派夺取的气运。
程辞意当时察觉到了这一点之后，果断在关键时刻，夺取了系统最核心的能量。
她和系统绑定百年，早就摸清楚了系统。系统的能量不用白不用，程辞意就用系统的这份力量，同已经成为魔尊的燕爻对抗。
魔尊燕爻死了。
程辞意以为一切都结束了。
结果……程辞意眨眨眼睛，又回来了。
夜色安宁，仿佛前世的事情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程辞意不由得发出低低的笑声。
她不知道为什么她会重新回来，但是对于这份重来，心绪有些复杂。
前世的她太累了，系统驻扎在她的脑海，她如何安心？
如今……
程辞意感觉得到，绑定了百年的东西终于从她的脑海里消失。
再也没有一个智障系统出现以及强制性的任务了。
程辞意站起身来，身上的酒香不曾散去。
现在她回来的这个节点是她受伤的那段时间。
她修为金丹，护送门派弟子进秘境历练时候，遭遇了不可抵抗的威胁。
程辞意捡回一条命，却境界跌落，从金丹跌落到了筑基后期。
她本来坐镇执法堂，因为这件事情执法堂让她好好修养。
至于来这里喝酒纯粹是闲的不知道干什么，也就放任了自己喝醉。
程辞意扯扯嘴角，突然想起来刚刚的有“鬼”事件。
她陷入沉默。
前世有这件事情吗？她给忘记了。
不过想着刚刚那对小情侣，就……应该没事吧？
程辞意心存侥幸，不确定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