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0

    林宝珠接到助理电话时,还和独立策展人朋友,在一个艺术家工作室洽谈下一场活动的展品问题。

    电话一直是振动模式放在手提包里,到挂断电话,才发见尹侨一两个小时前发来了一条信息。

    信息的内容叫她的精神瞬间紧绷,她当即给尹侨一拨电话,电话却没被接通。心脏突突地跳了几下,再拨出去的电话仍然无应答。

    昨天,老爷子在电话里告知她尹侨一已经飞法国,今天又是侄子林执谦问她要的展览地址定位,替她们母女两个传话。

    原本以为尹侨一会明天才同她会面的,顾虑到同她的隔阂源起自己突然再婚,今天上午,她已经和Yanis商量,让他先回意大利。

    而她也是在机场送别Yanis后,临时接到朋友邀约,直接去了艺术家工作室。

    林宝珠有些慌神。

    握着手机的手止不住轻颤。她用力攥住手机,尽量平稳地声音跟朋友及艺术家道歉,沟通要暂停,艺术馆街区发生安全事件,引起骚-乱,她女儿在艺术馆失联了。

    已经顾不上什么礼仪和优雅,林宝珠匆匆离开,叫车往艺术馆方向赶。

    几个区已经封路,车辆绕行缓慢。

    尹侨一的电话依然是无人接听的状态,她手心冰冷,只能跟助理Suzy通话,拜托在附近的她,帮忙打听是否有人员受伤,尤其是亚裔。

    林宝珠手心里已经浮出潮汗,紧锁着眉头,仍是一遍一遍拨叫尹侨一的电话。

    终于,车子快到一区的时候,电话被接通了。电话那头,是一个法国女人接听。

    林宝珠这几年工作的原因,懂一些法语,但仅限日常简单交流,她只大概听到对方说医院,问她是否认识这个电话的主人。

    林宝珠心口发紧,一时不敢肯定她说的内容,她声音颤抖地想要再次确认,“Pardon,est-ce que vous parlez anglais?(抱歉,您会说英语吗)”

    当听到对方用英语和她确认与患者的关系,告知她医院地址,患者休克正在抢救,方才藏在不确定里的那一丝希望如泡影破灭。

    一瞬间林宝珠感觉血液倒流,脊背发凉。她克制自己尽可能保持理智,几乎是喊出来,要司机转头开去医院。

    林宝珠再给Suzy打了电话,让她立刻去医院同她汇合。Suzy是新加坡人,里昂国立美术学院毕业后在法国和意大利的知名艺廊工作多年,几年前才加入她的团队成为她的私人助理,法语和意大利语都精通。

    两人赶到医院,在reception查询患者信息,确认了尹侨一经过近50分钟的抢救,刚刚从抢救室送到重症监护室。

    林宝珠当即脚下发软险些坐倒下去。还是Suzy足够冷静,先同她找到医生。

    尹侨一外因刺激导致气管痉挛,发生气道阻塞,窒息晕倒。当时情况混乱,她被人抱着送到警戒点,再由警察送上急救车时,已经缺氧致严重心律失常,是休克状态。

    医生告诉林宝珠,尹侨一手部和小腿的轻微擦伤已经处理,但是她应该存在哮喘病史,在抢救过程中出现了心脏骤停。

    目前尹侨一仍处于昏迷状态,需要借助有创呼吸机辅助呼吸,各项体征需要监测,防止器官衰竭。她并没有脱离危险,家属只能等待。

    林宝珠像一缕游魂,守在监护室外。

    重症监护室目前不允许探视,她只能透过一小面玻璃朝里头探望。

    Suzy办完手续,回到监护区,只见从来优雅体面的林宝珠,无力怅望的背影。

    走过去轻轻扶住她的肩,才发觉她脸上是静默的泪水,身体一直极微地颤抖着。

    她把刚领回的尹侨一私人物品交还到林宝珠手中,“我预约了明天下午的探视时间,今天不如先回去。你和我的电话号码我都登记了,有任何情况她们会第一时间联系我们。”

    没回应这个提议,她哑声同Suzy道谢。

    就这样又枯站了片刻辰光,林宝珠拨出去大哥的电话。

    新加坡已是晚上,林崇礼结束完应酬回到家中,才喝了口妻子泡的茶,小妹的电话就打来。

    他还未开口,那边的人已经满满哭腔,大哥,闪闪在ICU还没有醒。

    林崇礼亦是胸中惊雷,手中的茶水洒出来些许在茶几上。

    “宝珠,你不要急,具体什么情况。”

    林宝珠抽泣着,同大哥讲这边的状况,转述了医生的话,“大哥,我现在都还没有见到闪闪,她就……我为什么要同她生气,不然她也不会,这样……我不晓得她……怎么办,大哥……”

    她的话已经毫无逻辑。

    “我们都冷静一点,闪闪年轻,身体基础好,一定会恢复的。你要Suzy先同你回去,你休息好,后面才能照顾闪闪。我安排好这边立刻过去,宝珠,先不要告诉爸爸。”

    林崇礼尽力稳住小妹的情绪,迅速做着安排。

    他交代妻子先瞒住这件事,让林执良留在新加坡,以防真出现最坏情况,要稳住家里。又叫回林执谦,父子两人订当晚最后一班夜航班机,直飞戴高乐。

    到达是巴黎时间的早上,他们在和林宝珠同一酒店办理了入住,稍事休整后,父子两见到林宝珠。

    Yanis也在房间,他是前一天晚上又再次赶回来的。林宝珠在看见大哥到了,几步上前去,抱着大哥泣不成声。

    午餐后,他们一行人到达医院,林宝珠进ICU探视。

    尹侨一仍然昏迷着,躺在床上那样瘦瘦的一点,身上是监测仪的线,嘴里连着呼吸机,苍白的脸色,格外脆弱的宁静。

    林宝珠看她右手背已经结痂的擦伤,左手扎着滞留针,心疼不已,一下不晓得该怎么去握女儿的手。

    她忍不住呜咽起来,看着平时爱洁成癖的人,头发因为急救被胡乱随意团在头顶。

    林宝珠用指尖轻柔梳理着女儿发顶有些凌乱的发丝,一面同她说话。

    “闪闪,妈妈来了,你要赶紧醒来呀。妈妈对不起,我以后陪着你,你千万要醒来,妈妈求求你,闪闪,妈妈爱你,很爱你,你醒来好不好,醒来继续怪妈妈也好的。”

    林宝珠内心恐惧也无助,像陷入一个黑洞一般的梦境,怎么挣扎都醒不过来,走不出去。

    尹侨一了无生气的脸,要她觉得时间好像停滞了,她轻轻柔柔地,不停讲着对不起。

    十五分钟后,护士通知她探视时间结束。

    林宝珠舍不得挪开眼睛,离开前再用指腹摸了摸尹侨一的额头和脸颊,“闪闪,妈妈舍不得你,你一定要醒来。”

    Yanis见林宝珠抹着眼泪走出来,迎了上去,林崇礼也问她闪闪如何。哪晓得情绪和精神一直绷到现在的人,才动了动嘴唇,就昏过去了。

    几个人慌慌忙忙把林宝珠送到急诊室。

    现下这样的情况,只好林崇礼挑起大梁。

    他让Yanis留下看顾林宝珠,自己和林执谦由Suzy陪同去找尹侨一的医生。

    医生告诉他们,虽然用过抗气道痉挛药物后,尹侨一的哮喘状况解除,但肺通气功能还未恢复起来。加之休克对心脏造成了一定的影响,目前幸运的是情况尚算稳定,没有出现其他器官衰竭。至于苏醒时间,还要在治疗过程中密切观察,持续昏迷的情况没有人可以绝对的预判。

    仿佛被命运牵制的无能为力,从昨天就没有休息好的林崇礼此刻也有些无力感。林执谦同样面色凝重,在林宝珠病房外安慰父亲,“我们要相信闪闪,用积极的心态应对,她能感受到的。”

    在林崇礼正神思不济之际,林执良再次打来电话,询问父亲情况。

    曲怀南几个小时前给林执良去过电话,言语里细碎的藏不住的不安,说联系不上尹侨一,到给他电话前,尹侨一的手机已经是关机状态。

    前一天和她联系过后,曲怀南确定尹侨一平安到达法国,并且要去同妈妈会面,彼时他是安心的。

    他没有打扰她,再有时差的关系,到今天中午才照常给尹侨一发信息。起初没有得到回复,他猜想是倒时差的人起不来,还暗暗笑自己明明是老后生还像毛小子。

    下午又发了两条信息给她,仍旧是没有回音,虽然少见尹侨一这样不回复的状况,他也只当她在忙什么顾不上。

    直等到他下班,听见外面有同事感叹法国多区发生紧急疏散事件,其中一个区的艺术馆他之前还去过。

    曲怀南心中忐忑,当即给尹侨一拨了几个电话,都无人应答,他才真的心慌了。

    一直克制着情绪回到家,他再拨打电话,已经提示关机。

    曲怀南的心像落进了冰川湖里,发寒发颤。

    他能想到的便是联系林执良,却被告知林宝珠已经致电回家报过平安,她和闪闪离开及时,只是闪闪的手机掉了,所以暂时没办法联系。

    曲怀南听他如是说,也不好再疑有它。寒暄礼貌了几句,拜托大哥,如果可以联系上尹侨一,要她给他回一个电话,只想知晓她无碍便好。

    他心中依旧是不安稳的,太阳穴乍地抽起来,更叫他惴惴不安地发慌。

    林执良此刻得知了父亲那边的情况,只能叫父亲不要挂心爷爷和公事,他和林执谨已经通过气,两人会照看好家里。

    “爸,怀南给我打过电话了。我按照之前商量的,先瞒着他了,只是如果闪闪……”他停下来,突然也有了忌讳,再换了个吉利说法,“闪闪如果还要些时间醒来,怀南这边,还是……”

    “现在你孃孃也晕倒了还在输液,我和执谦都力不从心,大有些听天由命的样子,他来了又能做什么呢。这里也不是时时能探望,何况他的身体,也不方便。闪闪会醒来的,现在她的体征都算稳定,一切等她醒来,我们在等几天看看吧。”林崇礼几分无奈的话,也像是宽慰自己。

    “那,我等您的消息,您也注意自己的身体,还有执谦在,您不要硬撑。爸,让我同他说几句。”

    林执谦接过电话来,“哥。”

    “执谦,照顾照顾爸爸的身体,让他注意休息,有任何事随时给我打电话。你自己也注意。”这个时候,更显为人子女的责任,他为长子,总要多些思虑。

    “放心大哥,家里辛苦你和老三。”

    结束通话,林执谦看着父亲明显疲惫的面色,他做决定,自己守在这边,让Suzy先帮忙送父亲回酒店后,她也去工作。展览突然取消,对购票者,艺术家,合作方和艺术馆都有善后事宜需要对接沟通。

    林执谦和Yanis等到林宝珠醒来,她第一句话就问尹侨一怎么样。林执谦也把医生的话同她复述,要她宽心,闪闪一定会好的。

    /

    第二天一早,一整夜都没办法入睡的曲怀南,还是尝试拨打尹侨一的电话,提示音依然是关机。

    吃了几粒对抗神经痛的药,曲怀南决定把工作计划重新捋一捋,加快处理近期的必完成项。

    或许是爱人之间的感应,又或者是因为了解,这样的举动太不像尹侨一,曲怀南总是心神不宁,他要尽快空出时间,去找尹侨一。

    众人胶着煎熬的第三天,上午,林宝珠终于接到电话,尹侨一醒了,正在全面检查。

    林宝珠摒了好几天的情绪终于释放出来。

    林崇礼和林执谦接到消息匆匆赶到她房间时,就看到这样一幅景象——林宝珠握着电话,抵住额头,坐在沙发上失声痛哭。

    林执谦笑孃孃,“林宝珠女士,你这样太不优雅,喜极而泣这么久足够了,闪闪一会儿见到你这个模样要难过噢。”

    林宝珠又哭又笑地抹眼泪,去洗手间整理了一下,同他们急吼吼赶去医院。

    当天下午,尹侨一检查结果各项指征正常。

    医生和林崇礼父子还有Yanis交代病人情况和注意事项后,尹侨一转到普通病房康复观察。

    林宝珠摸着她还是没有血色脸,红着眼同她讲对不起,“吓死妈妈了。”

    尹侨一恍惚地和她望了片刻,似乎万里归途的人终于找到家门,那种如释重负后的平静里,夹杂着百味心酸。

    她慢慢也红了眼眶,听见林执谦的笑声,才看过去,望见他和大舅舅都在,还有在感谢上帝的Yanis,尹侨一才算贴贴切切回过神来。

    她还虚弱,不太有力气。反应过状况来,傲娇的大小姐也有些羞愧,难为情起来。

    动了动喉咙,吞咽艰难,一霎刺激地她呼吸有些气促。

    忍住干涩的疼痛,她想叫人,想问她在医院多久了,张开口,却只发出些气声,完全不成字句。

    林宝珠骤地又要慌起来。

    尹侨一不管咽喉异物的痛感,用力地再次开口,她完全失声了。

    林崇礼也急忙忙上前一步,“闪闪,不着急。”

    林执谦抬手,按了呼叫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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