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栖迟张了张嘴，嗯了一声。往事翻江倒海而来，心里震动的像刮过了一场海啸。

    江豫一针见血，他们当初，何尝不是什么话都憋在心里，谁也不肯先开口。然后猜来猜去，最后形同陌路。

    是后悔了吧，也许。陆栖迟这样想。

    她回美国之前，只跟林芭蕉说过。林芭蕉懂得各种曲折，看着她伤心欲绝的模样，自己都觉得说出来的挽留的话是如此苍白无力。什么退学手续能办三天呢？她是在等吧。等一个电话，问她为什么没来上学？是生病了吗？是出了什么事吗？

    答案显而易见，她没有等到。她哭了那么那么久，她想冲到他家门前问他，真的一点都没有喜欢过我吗？我陪你练了那么久的球，你把我打横抱着抱到医务室，简易找我搭讪你会脸黑，你每次三分进球都会朝我看一眼，真的一点都没有喜欢过我吗？

    到最后她笑自己，我只能在我和你有限的回忆里捕捉那些小小的，不起眼的举动，来证明你爱过我啊。

    要她让他在易梦瑶和她里面选一个吗？太卑微了，她做不到。我想要的，是肯定的选择，是非你不可。

    《破产姐妹》里麦克斯说过，或许我会选错人，可只要事情变成多角关系，我立马走人。

    她走了，就在十分平常的一天，平常到任何人都以为，她只是感冒了吧，她只是突然有什么事吧。

    在很久很久之后的某天，江豫看到一句话说，真正想离开的人，只是挑了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裹了件最平常的大衣，出了门，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他那时候想，她走的那样干脆，大概从来没喜欢过他吧。

    过往种种，不过自作多情。

    可甘心吗？不甘心的。

    跟旗篮的解约不仅仅是因为他想来唐篮，想跟陆栖迟站在一方阵营里。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他在多年前就跟俱乐部商量过想去美国职业篮球联赛发展，也就是NBA联赛。但是旗篮不放人。就在陆栖迟回国之前他还跟高层吵了一架，他已经熬到了第八个年头，他熬得太苦了。

    他何尝不想冲到她的门前，质问她，我们互相憎恨不是吗？你憎我薄情寡义，我恨你不辞而别！

    可突然有一天，她回来了。那个日思夜想的人，突然回来了。虽然这跟他的生活一点也不相关，但他知道，她就在唐城，就在那里！是驱车700公里就能马上见到的人。

    从他们在理工大学门口的第一面，两个人就知道，这段感情，谁都没有走远。这八年来，只要谁先回头看一眼，就能发现，彼此一直都在。

    肩头隐隐传来些许凉意，江豫放开陆栖迟才发现她哭了。一瞬间他也有些鼻酸，一边为她擦去眼泪一边哑声道：“哭什么呢？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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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芭蕉打来电话时，训练馆里一片喧闹。昨天喝的东摇西晃的两个小子——纪星驰和杜飞。正在跑那个传说中能跑断筋的三千折返跑。而陆栖迟正在跟老郭头因为江豫想签唐篮的事闹意见。郭雪松主张虽然要签江豫，但肯定是在本季比赛之后，还没比完赛就挖角的事可不是他老郭头的格局。

    但陆栖迟表示，江豫今年二十六岁了，在篮球运动员来说已经不算年轻，转会这种事应该慎之又慎，说的不好听点，她也不能保证能把唐篮经营的怎么样。

    两方争执，谁也不让步，就在这时，林芭蕉打来了电话。

    林芭蕉的语气极其夸张：“我得到了准确消息，鑫动签下了新晋影星易瑶，这周六晚上的比赛要去北京体育馆为旗篮应援。消息一发出来就引起热烈反响，不得不说，鑫动的营销策略做的对路子。”

    陆栖迟直到听完她对鑫动营销的评价后依然一头雾水：“这跟老娘有什么关系？”

    林芭蕉嫌弃道：“您还不知道呐？易瑶就是易梦瑶啊！！”

    ……

    陆栖迟一时没说话。脑海中闪过易梦瑶高中时的样子，以及后来跟江豫牵扯的一系列事。

    林芭蕉还不知道江豫已经和陆栖迟坦白心意，两个人的关系不仅破冰，甚至要不是在比赛期间，俩人的关系早就发展的突飞猛进了。

    陆栖迟刚想跟她说一下前几天的事，却被她吼断：“别废话了，赶紧的过来，否则汤都不剩了！”

    陆栖迟想了想，林芭蕉是她最好的朋友，她和江豫的事当面告诉她也好。还有顺便看看江豫的比赛，给他加油他应该会很高兴吧。

    比赛在工人体育馆举行，旗篮对京篮本身就是强队对决，再加上鑫动的营销策略，当晚简直是爆场。

    陆栖迟没和江豫说要来，想给他一个惊喜。位子是林芭蕉提前订的，就在旗篮球员休息区的后面，隔着两排那么近。比赛开始前十分钟，现场DJ正在放着嗨曲来调动气氛，然后在音乐最高潮时宣布易梦瑶登场。易梦瑶从球员通道口走出来，穿着鑫动的运动套装，活力十足的跟现场观众打招呼。

    全场欢呼，紧接着两队运动员登场，气氛一时高涨，陆栖迟坐在第三排甚至都看不见场上的情况。直到比赛正式开始，现场观众们才镇定下来。陆栖迟看见易梦瑶坐在旗篮球员休息区，正对着她前面。而她身边坐了一个穿着皮衣的年轻男人，从侧脸看过去，似乎长得还不错。林芭蕉也一眼就看见了那人，咦了一声。

    陆栖迟见她如此反应，于是问道：“怎么，你认识？”

    “九零后新晋导演蓝格啊，算了，你肯定不认识。”林芭蕉道。

    陆栖迟心道：我还真认识。这个蓝格大概是两年前去纽约进修，去看过她的画展。两个人也聊过很久，关于对艺术的见解与行业的批判。那时候还觉得挺有共同语言的。但可能是都搞艺术的原因，陆栖迟只觉得还算聊得来，但真正在艺术来说，各自都有各自追求的方向。所以，也不过是有些交情，深浅都谈不上。

    江豫第一节打到一半就发现了陆栖迟，她和林芭蕉两个人坐在一众糙汉中间是挺显眼的。当他三分进账后朝她们看过去的时候，陆栖迟与他四目相接。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笑了。

    此后全场，只要江豫三分进账，都会朝她看去，两人相视而笑。一次两次不明显，三次四次下来，林芭蕉后知后觉的用胳膊肘捅了捅陆栖迟，咬着牙道：“陆栖迟！你俩好了是不是！”

    陆栖迟假装思考了下，然后点了点头。

    林芭蕉立时炸毛：“好你个陆栖迟啊！老娘为你忙前忙后，殚精竭虑！你连你俩好了这么大的八卦都不告诉我！啊！？”

    陆栖迟讨好的笑笑：“这不是比赛期间忙嘛，我这次来，就是要当面要跟你坦白的。”

    陆栖迟一副‘你看我态度端正吧’的表情看向她，气的林芭蕉张牙舞爪，最后只是狠狠的拧了她大腿一下泄愤。

    比赛依旧进行着，江豫防守犯规，于是被换下来休息。易梦瑶殷勤的拿着运动饮料走过去，送到江豫手里面。

    江豫毫不犹豫的接过，仰头咕咚咕咚喝了几口。

    易梦瑶又拿过毛巾来，江豫伸手去接，易梦瑶却没有给他，反而是直接要给他擦汗。

    陆栖迟在后面坐着，一切尽收眼底。只见江豫一扭头躲过了，然后站起来从后勤人员那拿过毛巾自己擦汗。

    易梦瑶拿着毛巾的手尴尬的停在半空中，然后有些不知所措的朝着身后某处看了看。不一会儿，鑫动的负责人跑到江豫身后，趴在他耳边跟他耳语了几句。

    江豫听了几句后猛然扭头，盯视着那个人。脸色黑沉。

    在之后的比赛过程中，易梦瑶似乎有些谨小慎微，只是给江豫递递水，面带微笑的问候一下。像拿着毛巾要给他擦汗这样亲昵的动作再也没有了。

    比赛最终以旗篮102：100客场胜利而结束。

    结束后，易梦瑶跟着江豫一同往休息室走去。闪瞎眼的各种闪光灯一通乱拍，推搡间，易梦瑶不小心脚扭了一下，江豫出于本能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才免得她在众人面前摔个狗吃屎。

    采访区的记者们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时机，把他们两个抓过去一通采访。坐席上的观众们陆续的在退场，人群缓慢的朝着消防通道走去。陆栖迟和林芭蕉坐在远处等着，远远地看着采访区那边的动静。她们隔得有些远，只能看见些许表情，听不见声音。只见江豫的脸色越来越黑，本来客场赢球挺高兴的事，他却眉头越皱越深，每当易梦瑶不经意的靠近他一点，他就嫌恶的躲开一点。惹得林芭蕉大笑不止。

    陆栖迟疑惑的看她：“你笑什么啊？”

    林芭蕉一针见血：“你看易梦瑶那样儿，肯定是鑫动想联合他们两个炒CP，她倒是假公济私。可你看江豫，就算是厌恶也不能厌恶的这么明显啊，还在镜头底下呢！”

    陆栖迟听了这话眸色不觉黯淡了些，她紧紧盯着白炽灯光下的江豫，很多很多的人围在他的周围，有媒体记者，有球迷。他如今已经不仅仅是她回忆里的那个白衣少年，他是中国篮球的中流砥柱啊。是多少少年的偶像，是他们的榜样。

    好不容易等到采访结束，观众席的观众们已经少了三分之二。林芭蕉迫不及待的拉着陆栖迟朝着旗篮休息室走去。走到门口还没推门进去就听见江豫好像跟人吵了起来，陆栖迟和林芭蕉对视了一眼，一同朝声音传来的房间看去。那是一个小会议室，正面的磨砂玻璃作为墙壁，可以看见几个人影在屋子里面。

    就在陆栖迟和林芭蕉还在门口迟疑要不要进去的这空挡，里面突然传出桌椅碰撞的声音，紧接着，只听易梦瑶的声音在里面响起：“江豫住手！别打了！”

    林芭蕉再也忍不住，一把推开门闯了进去，陆栖迟愣愣地跟在身后。眼前的景象有些出乎意料，又好像在意料之中。只见江豫一只手揪着易梦瑶经纪人的领子，另一只拳头正抡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