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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阴墟(2)

    江在水坐在无垢无尘不见青苔的大块岩石上,顶头三尺是化不开的死气结成的障,枯树枝桠杂乱,天光艰难地透露下一缕。

    她借着那缕光看着眉目含笑的人,心尖一动。

    “可为什么是我?”她声音有些沙哑地问。

    “福祸相倚。”祝江临拉过她的手,沿着指节一点一点揉过去,直到把微凉的手捂热,“千年前,你自己承担大半反噬的同时,魂魄里也留下了阵法的碎片。一丝鸿蒙气,再加上【涅槃】,机缘巧合之下重新投生,也不是不可能。”

    说白了,从前的鬼物与江在水的境况差距太大了,单就剖离的【涅槃】一点,就有无穷可能。

    “等等。”江在水糊成一团的脑袋终于清醒了些,她甩甩头,问:“你刚才说什么?”

    祝江临不知她为何有此一问,有些疑惑地重复:“我说,机缘巧合……”

    “不是,再往前一句。”江在水反手抓住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

    “一丝鸿蒙气,再加上【涅槃】?”祝江临试探着问。

    江在水只听懂了前半句话,后半句话进入耳中,却像是换了种语言;而她原本自然而然地忽略了这种不对劲,如今单拎出来,就觉出了问题。

    她想起自己忘记什么了。

    江在水闭上眼,将神识沉入识海,解开了那道【不知】咒。

    ……这咒法实在好用,为了防止不慎引动记忆,甚至会在潜意识中刻意模糊相关词语。

    咒法解开的瞬间,她几乎是从石头上蹦了下来,手抽出来扒拉开挡在身前的祝江临,瞪大眼睛看向风袭玉:“你把【涅槃】剖给了我?!”

    祝江临扶了她一下,顺着她的视线与风袭玉对视上。

    两人显然都有些蒙。

    还是风袭玉这个精通咒术法阵的先反应过来,“你给自己下了【不知】?”

    “是,否则我怕是直接被天道一道雷劈死,也不用着急来找人了。”江在水快速回答兼小小抱怨,而后立刻接上,“不要转移话题,我还没问完!”

    风袭玉无所谓地一挥手,“这有什么可避开的,哥本来也没打算瞒你。我是剖了,但这是紧急情况下的无奈之举,不然你也不用躲天雷了,早千年前就回归天地间了。”

    “不是有珚玉吗?”江在水反驳。

    祝江临在她身后按按她的脑袋,“珚玉只是能勉强容纳灵魂,但当时你的魂魄已经被反噬撕碎成几片了,放珚玉里自己就能慢慢散光了。”

    “再说了。”风袭玉和他一唱一和,“你当珚玉是万能的?一块玉怎么可能抵挡天地间的法则。哪怕是完整的魂魄,放里面也撑不过百年。”

    江在水认为这两人态度极其有问题,“那是神格不是翅膀腿!法则神的神格是自己的灵魂一部分,你剖神格和我碎神魂有什么区别?”

    风袭玉收了笑意,“你的意思是,让我为了保全自己的一块肉,眼睁睁看着你魂飞魄散?”

    “不是……”江在水说不清,但她至少知道剖神格和割肉完全是天壤之别的两码事。

    “好了。”祝江临打圆场,拿着扇子给江在水扇了扇凉风,“事情都做过了,现在争这个有什么用?咱们还是聊聊接下来该怎么做吧。”

    风袭玉趁风使舵,顺着往下道:“千年前是大半神灵都到了山川法内,这才成功启动了三大阵法。如今只剩我们,再想重启阵法,几乎是异想天开。”

    话题转得飞快,江在水还没想好下一句,就已经插不进去了。

    她叹了口气,只好也加入了讨论,“当时阵法已经运转到了最后关头吧,重启还需要从头开始吗?”

    “难说。”祝江临眺望山脚下,透过层层厚重死气,看向被封死的阵法遗迹。

    “即使不是从头开始,支撑最后一步还是太勉强了。”风袭玉道:“为今之计,还是静观其变,休养生息吧。”

    江在水思索片刻,道:“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想明白。”

    故作姿态的两人齐齐看向她,表示愿闻其详。

    江在水拿出一块玄铁木雕刻的鱼形木雕。

    游与明若是在场也许能认出,这就是在渡城时,她拿出来查过门派年历的“连鱼坠”,专门和门派藏书阁相连通的居家旅行必备移动资料库。

    另两位也算对这东西有所耳闻,江在水没多解释,晃了晃手上的连鱼坠,道:“我在渡城查年历时就觉得奇怪,我爹娘对当年灵寂残鬼一事貌似隐瞒许多,也知道许多。”

    这个“知道”显然不止是针对灵寂残鬼现世一事本身,更是针对其背后的种种秘密。

    现在想来,最开始江夫人许她出观前的叮嘱、渡城一事时青风堂宋堂主的态度、游与明的猜测,似乎都指向了一个事实。

    ——四大门派,对“被茫茫阵藏起来的神兽与山川法”,知道的比她想象中要多。

    但奇怪的是,他们不仅没有在明面上有所动作,反而还一直在为谁打着掩护一般;对于小辈们的刨根问底,更是放开手让其自己去查。

    “这与你们有关吗?”江在水问。

    “泱泱真聪明。”风袭玉弯起眉眼,笑眯眯道:“自然是有关的。”

    祝江临把她按回“座位”上坐好,自己站在一旁,道:“法阵失败后,我们不得不陷入沉寂休养生息,仍以山川法作为权宜之计。但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再蹦出一个‘悼灵鬼主’,像引发第二次尘祸那样,提前挑起第三次尘祸。”

    “为了防患于未然,我们设了许多后手。好在四大门派中有三个都与神兽息息相关——尤其咱们云绯楼,朌家人至今仍以祭司为首,世代效忠于凤鸟一族。”风袭玉有些得意洋洋。

    祝江临瞥他一眼,嗤笑道:“江在水是江家人,是跃玄观的大小姐,谁跟你们云绯楼‘咱们’。”

    眼见两人又要吵起来,江在水连忙插嘴打断:“你们做了什么?”

    风袭玉不情不愿地收回要呛回去的话,回答道:“四大门派的掌权者均对‘神兽’与‘山川法’的真实面目保有一定程度的记忆,他们会暗中进行监视,及时将尘祸复燃的火星掐灭。必要时,云绯楼的朌家人会找到我,跃玄观……”

    祝江临接过话头:“你的那块龙纹玉佩,就是跃玄观联系我的途径——就算没有你被横公引入龙门岛下,跃玄观观主以特定方式破坏玉佩,岛下的阵法一样会解开。另外,‘海宫神’本也是我留下清扫尘祸余烬的后手。”

    江在水了然。

    如此看来,白鹿门守着雾霭禁地,也未必完全不知里面是什么样子,也许还隔三差五进去供奉一下夫诸呢。

    “所以啊,部署很周到,咱们还可以再歇个千百年,也许过些年天地又生出了新的神兽,我们就有力量重启大阵了。”风袭玉总结道。

    江在水怔了下,“千年前的神兽……”

    “大半直接陨落于反噬之下,剩下的小半,也基本由于反噬暗伤,没活几百年便归于天地间了。”风袭玉直白道。

    江在水抿着唇。

    此事根源在她,听说这个结果,她不可能心中毫无波澜。

    但被愧疚攫住心神之前,一颗疑虑的种子先在她心底生了根。

    按照这两人的说法,他们在千年前出现意外时,想法便是先拖过劫数休养生息。

    就如同凡人看尘祸一样,千年前的那次失败,对于他们来说,是千算万算仍料不到的飞来横祸,现有的幸存者,更愿称之为“劫数”。

    子桑悼以身为引自爆阵法,就像是在高温沸腾的油锅里滴入一滴清水;清水力量比之油锅也许再小不过,却因为时机实在找的太寸,直接造成阵法失效反噬,风渊横死当场,半数神兽没撑到大阵被封死便陨落,伤亡遍地。

    这种程度的伤筋动骨之下,混沌与龙凤当年的决定完全没有问题。

    实力恢复至巅峰再重启法阵,这是再稳妥不过的做法;只是自己误打误撞竟“擅自”投了胎,这才兜兜转转被提早推到了这个境地。

    如今山川法封印尚且完整,世间有四大门派暗中监视,安全如此,没必要提前着急。

    但总有一处违和感纠缠着她,让她潜意识不愿接受这个推论。

    哪里不对?

    江在水把疑虑压在心底,面上像是接受了龙凤的提议,释然道:“说得是。人类生命短暂,待我享受完生活,再来思考这些生死存亡的大事吧。”

    风袭玉欣慰点头:“确是如此。”

    既然已经“达成一致”,江在水便也不再纠结,她换了个话题,问道:“混沌姐姐如今怎样了?”

    两人皆是一顿。

    江在水看着他们脸上不自然的神色,心里蓦地生出一种不详的预感来,“混沌……混沌姐姐不是法则神中最能打的吗?你们都好好站在这儿,她也一定……”

    “泱泱。”祝江临拾起她的右手,轻轻握住。

    “混沌和烛九阴一样,以身祭了神格。”

    江在水一个字都听不懂,“什么祭了神格?神格不是法则吗?为什么还需要被祭祀?”

    “和山川法一样。”祝江临仔细理了理她的鬓发,用最平静的语气说:“上古八大阵法,若要行到极致,定要对应的神以身为祭方能成。”

    “【鸿蒙】?但哪里需要灵因阵……”江在水说了一半,突然反应过来,猛地转头看向被封死的大阵法。

    是了。

    她怎么忘了。

    阵法反噬,如猛虎出笼,择人而噬;一个开辟新界的阵法反噬,仅仅重创设阵者怎么够?

    它停下,一定是有人付出了等同一界生灵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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