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寥寥(8)

    江在水心思电转,面上却风平浪静,似乎只是沉吟了下,便开口道:“还请四殿下告知。”

    容承镛道:“不急,在这话之前,我有个不情之请。”

    这是要谈条件的意思了。

    江在水倒是不觉得不对,只是有些奇怪——容四皇子看上去不像是个沉不住气的人,比起用这种模糊不明的信息空手套白狼般一对一交易,卖个人情打好关系似乎能得到更大的长期收益。

    他这样选择,只会有两种可能:其一,此事实在事关重大,重大到用来卖人情是笔血亏的交易。

    其二——雍都城的形势,已经不容许他放长线钓大鱼了。

    不管哪种可能,于他们都不算什么好事,她给自己做好心里建设,道:“殿下请讲。”

    容承镛不知是不是看出了她的想法,笑意也淡了下来,语气轻且肃然,“我想请你,帮我杀了国师。”

    江在水瞳孔骤缩。

    国师……路云霁?

    “四殿下。”她缓声道,“我需要知道你的理由。”

    容承镛脸上又挂上了温和的笑意,“国师与丞相大权在握,我身为皇子,想要收拢权利有什么问题吗?”

    “收拢权利并不一定要杀死国师,而且,你为什么不需要我处理丞相?”江在水问道。

    容承镛不正面回答问题,反而道:“我告诉你原因,你就会答应我吗?”

    江在水沉默。

    “想必大小姐对五年前的谢府灭门一事,也该有所耳闻?”容承镛淡淡道,“国师本就不是什么手上干净的人,又是你们四大门派逃出来的东西,大小姐清理门户,难道不是理所当然?”

    “可他现在是国师。”江在水抬眼看着他,“修士不得插手人间王朝的政治,国师若是死了,王朝定然会动荡。”

    容承镛像是听到什么笑话,愣了一下,笑出了声,“江大小姐,你要不要看看自己在说什么?”

    如今的王朝不动荡吗?如今的国师不是修士吗?如今王朝的动荡,难道不是这个身为修士的国师一手挑起的吗?

    他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像是从深幽的渊狱里爬出:“是你们四大门派先管不好弟子……”凭什么要流毒到我们大庆朝?!

    你现在和我说修者不入世,那当年路云霁他入朝做国师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四大门派出面降罚?

    容承镛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上来的念头。

    ……其实他也知道,他如今这个境况,怪不到国师头上。

    国师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他害天害地,也没来得及害到他脑袋上。

    他只是……看着恶心。

    “抱歉。”江在水和他同时开了口,两人相互对视一眼,又彼此移开了目光。

    容承镛静了片刻,先开了口,“抱歉……修士有修士的规矩,江大小姐所说的没有问题,是我失言了。”

    “不,你说得对。”江在水低头盯着茶盏中鲜亮的茶汤,咬了咬唇,“……是我们四大门派先破了例,造成的局面,理应由我们四大门派来收拾干净。”

    「江在水。」祝江临警告般的同她传音,「你只是跃玄观出门历练的小弟子,这种事情轮不到你管,渡城的经历你忘干净了?」

    江在水手放在桌下,从储物指环中摸出心念石,「我没忘。」

    茶室内又是一片安静,江在水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单纯在走神。

    最后她从茶盏上移开视线,给祝江临飞快地传了个音:「但现在我师父在雍都,不会有问题的。」

    然后她道:“我不能审判一个素昧平生之人,但我可以保证,如果路云霁的确操纵了谢府灭门一事,我会负责把他押回白鹿门。白鹿门若存心包庇……我会亲手杀了他。”

    祝江临简直想照她脑袋呼一巴掌。

    风袭玉那满脑子废话的弱智凤凰,早跟他说了人心险恶,他偏不信,连个基础教育都没有就敢放只雏鸟入世;跃玄观更是不知怎么教的孩子,修为米粒儿大一点,正义感不知怎么那么泛滥,胆子比天高!

    还“亲手杀了他”,江大小姐长这么大,亲手杀过鸡吗!

    江在水狠话放出去,心里其实也没底——尘祸都过去千年了,如今这个和平时代,连只鬼物都看不见,除了路云霁这种天生变态的,修真界都是些没见过血的嫩娃娃,更不用说她这养在江上仙岛的大小姐了。

    但她必须应下这个要求,她有种直觉,容寻双昏迷前的那些话很重要,错过了这一回,后面便再难看清了。

    “江大小姐记住这话,莫要反悔就好。”容承镛舒了一口气道。

    江在水等了两息,见他没有下文,不禁疑惑道:“你不需要我立字据吗?”

    容承镛摇头,“那都是留给别人的把柄,我相信大小姐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会做到。现在,我们来聊聊五皇妹留下的话吧。”

    他似乎真的只是想要个承诺,甚至没在这个话题上多停留,江在水心中压力不但没有减轻,反而更加沉重,但也只好竖起耳朵听。

    “这件事,可能要从三百年前,摘星楼的建立说起……”

    .

    离开锦佑茶楼,江在水脚下还有点飘忽。

    她本以为容寻双只是昏迷前,强撑着拉住容承镛交代了两句,谁想到这小公主根本是离了摘星楼回宫就立刻找到她四皇兄招了个干净。

    更离谱的是,容承镛那么个看起来就城府深沉的人,居然也就毫无保留从头到尾地把事情倒给了她。

    “不是,你走那么快干什么?祝江临!你判断一下,他说得都是真的吗?”江在水被轰炸地忘了谈判前自己那番“阳奉阴违”,伸长手臂拉住祝江临的衣角,恍惚问道。

    “不知道。”祝江临语气冷硬地回答她。

    江在水总算回过神来,不解地看向他:“你又怎么……”

    她在祝江临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中讪讪住嘴,终于想起来自己是拿什么换来的情报。

    “有得必有失嘛龙神大人,总有些事情没办法用武力值解决啊,他说了那么多,我们又不亏。”她讨好地冲他甜笑,“再说了,是我给出了承诺换来咱们内部共享的信息,你生气个什么劲?”

    江在水越说越觉得自己没错,她牺牲那么大换来的珍贵情报,祝江临这老龙不感恩戴德也就罢了,居然还要摆脸色?

    就因为她没听他劝告吗?

    大小姐理直气壮地就要继续犟嘴,刚张开嘴,就被祝江临脸上“你还敢说?!”的表情堵了回来。

    她欲言又止,最后终于屈服,丧气道:“我错了好了吧,你到底生气什么啊……”

    祝江临一股无名火在心头乱窜,又被硬生生压下去,心中默念三遍清心诀才沉住气,自己也纳闷——

    在他恢复的记忆里,自己只是被风袭玉的经念得不胜其扰,这才在偶尔见面时对黄毛小鸟照顾一二,顶多是把她划在了自己的圈子里,怎么会因为她这么控制不住情绪?

    难道是尘祸那两百年并肩作战,真把她当自家妹妹了?

    街上人来人往,他们这么站着,总有人不停回头好奇探看。

    祝江临叹了口气,把小姑娘往一旁的小巷子拽了拽,伸手摘下了她几只发钗,避开发丝的动作熟练得自己都讶了一下。

    随后,这手欠的龙在大小姐敢怒不敢言的目光中揉乱了人家一脑袋发丝,舒畅地呼出一口气。

    他心情好了,江在水心情就不好,“你干嘛老是弄乱我头发啊……”

    小姑娘不高兴地撇着嘴,有些委屈地站原地不走了。

    江在水平时很注重自己形象,跃玄观那么多针对她和少观主的课程,只有礼仪课她是认真学了的——为了保证自己蹦蹦跳跳时也能保持满脑袋珠钗不打架。

    在大街上乱了头发,她简直想拎着罪魁祸首下油锅。

    祝江临没想到真把人惹哭了,看着她泛红的眼圈慌了一瞬,回过身哄她:“教你个新术法。”

    江在水眼泛泪花地瞪他,话都不想说了。

    祝江临掐了个诀,念了几句,手上被取下的珠钗有灵性一般飞了起来,江在水只感觉三千青丝被轻柔地带起,珠钗穿插几下,叮当作响地固定回了头发上。

    罪魁祸首从自己的空间里拿出一面镜子,试图将功补过:“看看,这样可以吗?”

    江在水不太情愿地看了一眼镜子,瞬间被吸引,“你从哪里学的?”

    镜子里的女孩明眸善睐,眼里还带着水光,神情却亮了起来;她头上盘着双环飞仙髻,珠钗点缀的错落有致,晃一晃脑袋,发髻也跟着灵动地晃晃,像是两只圆耳朵。

    这发型新奇,她还未曾见过呢。

    “应该是我妹妹教的吧。”祝江临也不太记得自己怎么会这种没用的术法,但刚刚就是莫名想起来了,见小姑娘好像是被哄好了,松了口气。

    江在水“哼”了一声,边捧着脸照镜子边抱怨,“那她肯定也是你这双破手的受害者。”

    祝江临顺着她:“是,管不住自己的手,是我的问题。”

    “原谅你了。”江在水唇角扬起,眼睛弯弯地问他,“这术法怎么做的?我要学!”

    祝江临把手诀教给她,“这个术法算是一种既定的‘路线’,只能做出这一种发髻。”

    “那也很厉害了。”江在水拉着他走出巷子,松开手,兴致勃勃地练起手诀。

    她理到第三步,卡了下壳,转过头问身后默默跟着的祝江临:“这步的无名指要放在哪里?”

    “食指和中指中间。”祝江临把手诀又做了一遍。

    他走在后面,看着江在水满心术法的样子,突然道,“对不起。”

    江在水一愣:“怎么了?”

    祝江临认错态度诚恳,“我不知道你那么不喜欢别人弄乱你的头发,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他这话简直像总角幼童打完架被按头讲和,江在水“啊”了半晌,终于道:“好的,没关系。”

    而后她想起什么,歪了歪脑袋,带着浮光掠影般的笑意道:“我给你养只兔子吧,下回你再手痒,就去摸它。”

    祝江临目光掠过她头顶那两个竖起的“耳朵”,也笑了一声,抬手轻飘飘地拂过,在江在水警惕的目光中甩出扇子,“唰”一声展开,悠然走在了前面。

    “走吧大小姐,我们回客栈后厨,挑兔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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