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

    顾不上寒暄,婢女领着谭医正匆匆前往主院为谢玉荷诊治。

    盛宝珠本想跟着去,但顾及还有客人,只好耐下性子引着余知落座于前厅。

    “余内侍方才说……殿下怎么了?”

    余知饮下一盏茶汤,气息稍稍平缓,这才继续说道:“殿下为了给盛少卿求情,在紫宸殿外跪了一天一夜,今早儿支撑不住,晕过去了,这会子还在东宫躺着呢。”

    当然这不只是为了盛少卿求情,还有晋王和谢家,不过这不必和盛家娘子说的那么清楚,余知心想,让她去问殿下好了。

    盛宝珠的心提了起来,到底还是波及到了盛家。她蹙了眉,担忧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余知将茶盏放下,似是随口说道:“嗨,还不是因为铜矿的事……”

    他突然反应过来说了些不该说的,连忙咽下后半句话,眼珠子一转,支支吾吾地道,“这就不能多说了,娘子若要问……还是去问殿下吧。”

    盛宝珠还待要问,谭医正已然诊治完,开好了药方来到前厅。

    她连忙起身迎了上去,询问阿娘到底怎么样了。

    谭医正不紧不慢地朝她行礼,让她不用着急,“夫人本就有恙在身,还未痊愈,又着了凉染上风寒,再加上……一时间忧思过重,这才发热。”

    他将开好的药方递给一旁的侍女,又说道:“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夫人须得好好休养,切记不能再着凉了,也要防止郁结于心,还有些忌口,也一并写上去了。”

    “好,”盛宝珠这才放下心来,莞尔,“有劳谭医正了。”

    余知在一旁瞧着,适时地插话:“既然如此,我们也该回宫去了。”

    盛宝珠颔首,送二人往正门去,余知却于门前忽而止步,转身朝她说道:“娘子若得了空……也去看看殿下吧。”

    余知觉得,自家殿下最近像是换了个人,表面上看一切如常,但仔细想来,和以往的殿下大不相同。他们私底下也听说过有关朝堂政事的传闻,以及过去皇室的秘辛,都说殿下以前是韬光养晦,如今看来,殿下的行事竟是激进了不少。

    他想不明白,但隐约觉得,或许与盛家娘子有关。毕竟每回殿下见完盛娘子,都要将自己关在东宫偏殿里好久。那偏殿先前重新布置了一番,多了好些女子的东西,然后便落了锁,除了殿下自己,谁也不许进。

    盛宝珠沉默片刻,在余知期盼的目光下点了点头。

    余知喜笑颜开,终于骑着马离开盛府。

    翌日,过了晌午,盛辙终于回来了。

    听到下人通报时,盛宝珠在自己屋里刚洗漱好。

    那日余知来过之后,金吾卫好说话了许多,有些必要的采买只要知会过他们,便可以派人前往。于是她立即着人按照谭医正所开的药方抓药回来,又煎好药让谢玉荷服下。一直待到半夜,见谢玉荷确实退烧了,她这才回屋歇下,却也是辗转反侧,等到天光熹微,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盛宝珠来不及梳妆便急匆匆地赶到前厅,却没见到人影,在小厮的指引下,这才看到盛辙正坐在廊下。

    “阿耶——”

    听到她的唤声,盛辙终于动了动,木然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些神情。

    盛宝珠顾不得地上尘土,坐在他身边,心中一直挥之不去的担忧终于浮现在脸上,嗓音也带上几分哭腔:“阿耶你怎么样了啊?”

    盛辙抬起手抚了抚她的头顶,重重地叹了口气:“宝珠,要变天了啊。”

    盛宝珠发现府外看守的金吾卫撤走了,看来这次的事情,起码暂时有了定数。

    盛辙回来后已然听过下人禀报这几日府内的情况,又问道:“你阿娘怎么样了?”

    盛宝珠回道,太医署的谭医正已经来诊治过,不是什么严重的病,但需要好好休养,眼下已经服过药了。

    盛辙点了点头,往主院去,一边走一边絮絮叨叨地告诉她这几日的遭遇。

    “这事儿和盛家本来也没多大关系,不只是我,还有郑国公他们,好几个人呢。陛下留我们下来,也只是问了几句话,至于晋王和定安侯……没见到。这几日吃喝都好,也安排了就寝的地方,可谁能睡得着呢,天一亮就得上朝,下了朝还得留在宫里……唉!真是酷刑一般呐!”

    他不住地摇头叹气,真真是一脸菜色。

    盛宝珠说道:“阿耶可要饮茶?厨房还备了乌梅饮和紫苏饮。”

    “不了,不了,”盛辙有气无力地摆手,“我得沐浴过后好好睡一觉,然后去看看你阿娘。”

    跟到屋前,下人已经将浴汤备好,盛宝珠点了点头,让他好好休息,随即转身抬步去了阿娘屋里。

    谢玉荷这会儿也醒了,看上去精神不错。盛宝珠忙不迭将阿耶回来的消息告诉她,又说金吾卫也撤走了,看来没什么事了。

    再提到珍馐阁的生意与谢家,谢玉荷却道珍馐阁不急着重新开张,防止又有什么变数。

    “至于谢家……”谢玉荷叹了口气,拍了拍盛宝珠的手,“宝珠,人各有命,这是我们左右不了的事情。等到尘埃落定了,再去看也不迟。”

    盛宝珠沉默半晌,“嗯”了一声,又叮嘱她要好好歇息,这才回了自己屋内。

    盛府离坊门,入夜后又听得坊外脚步声嘈杂,夹杂着呼喝声,似乎是在追捕什么人。

    不过在盛宝珠的院子里是听不到这些动静的,是以次日盛辙下朝后,她才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

    “原本听陛下的意思……是不打算追究了,罚晋王闭门思过也就罢了。可这晋王不知是撞了什么邪,竟然想趁着宵禁连夜逃出长安,这不被巡值的金吾卫抓了个正着。”

    盛辙在屋里长吁短叹,末了哼哼一句:“这么蠢,难怪当不上储君。”

    盛宝珠一时间沉默下来,这么一看,谢家的处境似乎更加岌岌可危起来。

    “陛下都气病了,”盛辙喝了口乌梅饮,继续说道,“如今这朝廷上下真真是乱成了一锅粥。”

    皇帝一向身体康健,这一下气急攻心,真是病势如山倒。宣政殿的奏折越积越多,很快便有人提议,由太子监国。

    当初太子为晋王等人求情在雨中跪了一天一夜后晕倒之事,早已传遍了朝野上下,众人纷纷称颂起太子殿下的仁德,因此这个提议也很快便被朝臣们所接受。

    圣上病倒,晋王与谢家便成了烫手山芋,但也不能随意处置。好在没过多久,圣上好了一些,虽然还是不能上朝,但好歹可以下达旨意了。

    盛宝珠在珍馐阁听文人们偶尔提及,道是晋王被贬为庶人,金吾卫将晋王府里三层外三层地裹起来,等同于软禁。至于谢家,定安侯虽未被褫夺爵位,但手中的兵权却被罢,只能回陈留谢氏所居之地做个闲散侯爷。

    如今晋王算是废了,往日里依附于谢家的世家官员也纷纷避之不及。按理说晋王一党垮了,陈王争储的势力便会扩大,然而崔家那边依旧静悄悄的,崔相也称病不出,不知是在做什么打算。

    话说这里便有些危险了,那书生侃侃而谈,同行之人连忙捂住他的嘴,示意他噤声。

    盛宝珠听完,掀帘进了后院。这一世与上一世不同,晋王率先退场,鹿死谁手还是未知之数,而她所在意的无非是盛家是否会卷入这场纷争。

    她刚坐下,珍馐阁的跑堂便递过一只精致的木匣,说道:“刚刚外头有盛府的人来了,将这匣子给了我,道是让我务必转交给娘子。”

    盛宝珠疑惑地问:“有说是谁给的吗?”

    那跑堂的答:“没说,但那人说娘子见了里头的东西就知道了。”

    “好,有劳你了。”盛宝珠略微颔首,跑堂的叉手行礼,随即退了出去。

    盛宝珠将木匣打开,只见匣子里摆着一只草编的蚂蚱,她一眼便看出是自己遍的。

    她指尖拈着草编蚂蚱的长须晃了晃,仔细打量,这么丑的草编蚂蚱,她只送给谢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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