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面三刀的她

    穿过第一神城的裂缝,再次站到魔界的土地上,燥烈的空气重新湿润起来,游丹庭感觉身体一阵轻松。

    终于能自在呼吸了。在沙漠里时,她总担心沙子会吸进肺里去。

    她还拽着元翡的手腕,同样的,元翡也握着鼠妖。两个人一落地也来不及看周围是哪里,迅速地朝前面跑了两步,脱离会被裂缝吸走的范围后,游丹庭才撩开帷帽纱帘,仔细打量周围。

    然而也用不着看了,两人脚下都软绵绵的,一股浓烈的土腥味从地面窜进鼻腔,带着点尸臭和血气,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味儿。

    他们这是跑到仙尸沼来了!

    游丹庭立刻腾起云来,雪白的云朵上印了两串脚印,她说:“站稳了?走吧。”去第一神城的的路上她就和元翡说过了,回魔界第一件事就是去镜宫。

    路过阙楼时,守阙人又在屋檐下煮茶喝,看起来半点防备都没有,游丹庭便顺手捞走了他新收集的消息。

    这次还算幸运,他们出界的地方在仙尸沼的最东端,距离大海并不很远,可相比起来,南宫更近一些。

    元翡也跟着她跑了一两天了,他虽有仙身,可现在毫无法力,依旧需要休息吃饭,游丹庭便决定先把元翡和鼠妖送回南宫去。

    回到南宫后她也就停了一盏茶的时间,不知飞花怎么得到的消息,赶着就来报告了。

    这几天她将魔修们安排得井井有条,又从仙尸沼救了不少修士出去,游丹庭赶着去镜宫,听了便奖励了她两个果子。

    飞花在这方面从不各色,或者说,她就是为这两个果子来的。

    “对了前辈,清露道长说找你有事。”

    清露?

    “请她过来吧。”

    清露来的时候并没显出匆忙,一见游丹庭她就说:“我见过元翡了。瑞卿贪生怕死,我了解他,找他的事,你若是放心,就交给我吧。”

    她主动请缨,游丹庭自然觉得好,可是她之前不是一副怎么都不愿意帮忙的样子么?怎么这会儿忽然想通了?难道是元翡将她说动了?

    游丹庭正要问,忽然想到元翡之前也是不愿意帮忙的,怎么他忽然也愿意了?之前忙起来竟然忘记问了。

    清露面色中有几分忐忑:“我虽没什么法力,但有飞花姑娘在,也不至于把事情办砸了……若是妖尊有顾虑,就当我没说吧。”

    她说着就要走,站在游丹庭身后的飞花怔怔道:“妖尊?”

    清露以为飞花是在提点她,在南宫中游丹庭也不能暴露身份,便道:“那我该如何称呼,请两位拿个主意吧。”

    飞花的反应却大大出乎她的意料,她脸色煞白:“妖、妖尊。”膝盖一软,还没跪下去就被一把搀住。

    游丹庭好笑道:“你真的没发觉?”又向清露道:“我没跟她说过。”

    清露这才明白她叫破了什么,也有点犯傻:“这,这样啊。我还以为……”你们俩故意的呢。

    飞花当真不知道么?她奇怪地瞅了眼飞花。不知道妖尊的身份,还忙前忙后的?是妖尊也救过她的性命?

    那边飞花即便是被搀着,也一定要跪下去,她害怕得眼泪花都出来了:“妖尊恕罪,小妖委实不知是您啊……之前幽澜洞那些事,我年纪轻修为浅,被那些魔修逼着行事,实在是不得已啊。”

    她一边说,一边呜呜地哭了起来,听声音看面容,实在可怜至极,无奈至极,忧惧至极。游丹庭无言片刻,干脆松手由着她装。

    飞花哭了一会儿,这眼泪倒不是硬装出来的,她本就是个容易流泪的体质,对妖尊的害怕之心完全能哭出这些眼泪来。就是哭啊哭,不见面前两个人有丝毫动容。

    她心里暗骂:妖尊也就罢了,清露你也受过我照拂,我哪里对不起你一点,竟然不帮我说两句话。一时她心里又起疑,难不成清露知道她的过去,所以才不帮她说话的?

    只听顶上妖尊叹了口气,她立刻止住哭诉,心里估摸着那一叹是不和她计较了的意思,便怯怯抬首,可怜兮兮地看向游丹庭。

    游丹庭心想也不好在清露面前揭她的短,不然飞花以后该怎么管南宫呢?便先向清露道:“多谢道友,这事儿过后飞花来与你商量。”

    飞花一听,这还是要用她的意思,心里立刻放松了。

    等清露走了,游丹庭一把将人提起来:“你跟我装什么呢?”飞花这么一哭,清露又是个极聪明的人,便是不知道,她也该猜出来两分了。

    飞花不明白她这句话怎么来的,一时不敢答话。

    这态度真是俩字儿回到解放前了。

    游丹庭不敢相信她真的这么迟钝:“你也在这儿好些天了,就没想过我到底是谁?上尊对我是什么态度,你从没思考过?”

    看飞花一脸迷茫,一副努力回想但根本想不起来的模样,她再次叹气:“我从前见过你好几次,小定村、一刀宗、鹿角岭,甚至于,幽澜洞都是你亲自带我进去的。全忘了么?”

    她慢慢悠悠地说完,飞花已经完全傻了。

    她心里咆哮着,怎么会不记得!怎么可能不记得,这一面吃的所有亏都在这个人身上了!对啊!都是白衣!都是她!

    眼看飞花又开始泪眼婆娑,游丹庭道:“不用哭。我知道你这个两面三刀能屈能伸的性子,脸上哭也未必真的后悔。”

    飞花咬着牙,一边控制不住流泪一边哼笑。她算是明白了,不管她在这儿怎么表现,人家可把她看得透透的呢。

    “两面三刀?能屈能伸?真不知道您是夸我还是损我。”

    游丹庭笑了笑:“不管夸你还是损你,总归我没杀你。飞花,你要是真肯改邪归正,从前那些事,我可以当不知道。”反正秦月净早就派她观中修士将剩余的财宝送还各个门派了。

    飞花垂眼,沉默片刻,忽然仰起脸来,泪水将她的眼睛洗得格外明亮,她一脸的桀骜不驯:“改邪归正?您这是说什么呢?要是我改邪归正了,您可不得把我立刻送回人界?那您用谁呢?”

    当初,秦月净就是看她既修道又作恶,死了也不心疼,才将她送过来的。

    游丹庭还没想过她这话呢,听她这么一说,也有点摸不准她是在嘴硬,还是在讽刺。思忖一瞬,便把老实话告诉她了:“刚才不就来了一位么?”

    飞花:“那您现在就杀了我,改用她吧!”

    她气愤得不得了,这么一嗓子喊出来,震得整个大殿都在嗡,外头守殿的侍女不由悄悄望了进来,飞花像找到了撒气的地方似的,立刻道:“看什么!都滚出去!”

    游丹庭微微皱眉:“我从来没说过要杀你。你又冲其他人发什么火?”

    飞花含着眼泪道:“我都要死了,还不许发火么?我早知道的,不管是魔还是道,既然当初逼不得已走错了路,那两边都不会接纳我了,说实话,我自己也不知自己算魔还是算道!您不杀我,我也活不长,迟早再被捉走利用。要么就被炼成药,要么就被利用去作恶,您要是杀了我,我真得感谢您!”

    游丹庭:“……”

    一天天的,她每天都像个反派,在异界的时候欺负老年人,回魔界来了又欺负小姑娘。

    飞花怒道:“您看怎么办吧!”

    “我能怎么办呢?”游丹庭抬手敲了她脑袋一下,“都跟你说别在我面前装。你以为我是谁,听你说这些话就会心软?以退为进,计策用得好,话也说得漂亮。我告诉你吧,是你从前没犯下什么大错,不然,单说两句话我就会放过你?”

    她直接把话说穿,飞花也是个明白人,她便是再能装,此时也不由开始惊慌失措,在游丹庭平静的目光下,她仿佛汲取到了一些力量,也艰难地平静下来了。

    “您……真的不杀我?”

    游丹庭抬手:“再问就杀。”

    “别别别!”她立刻捂住脑袋。

    看她终于不装了,游丹庭也松了口气,向大殿深处走:“你来,清露道长她说的事,我细细告诉你。”

    把事情来龙去脉简单一说,游丹庭也算分出去了一些担子,飞花和清露的能力她是相当信任的,接下来就是处理镜宫遗留的问题了。

    她正要离开,飞花道:“您是要去东岸么?“不等游丹庭问,她就忙不迭道:“我给冷弦传信时让他们在那边留了个瞬移阵,您从阵法过去吧。”

    见游丹庭看着她不放,飞花有些不好意思:“在其位……谋其政嘛。”

    说得好。游丹庭又给了她一个果子:“让冷弦也过来,我在那边等他。”

    “是。”

    目送着游丹庭从阵法离开。飞花捧着灵果,呆呆地站了一会儿,直到外面的侍女禀报有人来交任务,她才擦擦眼角:“让他们进来。”

    她的眼泪来得快,干得也快,微咸的泪水流过的地方,再用手指去擦,总觉得有些刺痛。

    她啃了一口灵果,丰沛的汁水在齿列中炸开,纯净灵力从喉咙传遍身体的每一寸。每次吃这个果子,她心里就会生出一种类于幸福的幻觉。

    “飞花姑娘,这是三枚兽类魔修的头颅,请您验看。”

    她一边吃果子一边嫌弃:“三个低阶魔修?你也算会偷懒。”

    扔下奖赏,那魔修提着兽头喜滋滋地去了。

    飞花心想这些人没发现他们在做好事么?这么高兴,真就一点都没想过自己究竟在做什么么?

    果然是魔修。她阴郁地想,然而吃着果子,心情又忍不住地变好了一点。

    听说一些道宗门派会给弟子按时发灵果灵符,不知是不是真的。不知她扮的那一位,金缇铃,金道长,是不是从小就过着那种日子。

    肯定是吧。宗门里的天才,长老的首席弟子。肯定比她过得好多了。即便没有这么好的灵果,也肯定享受着师父的宠爱,同门的拥护,和前辈的青睐。

    反正,肯定不会是她这样,被碾压,被骗,然后毫无选择地走上邪路,从一开始,就站在错误的方向上。

    飞花摸了摸至今还挂在剑上的水晶坠。

    妖尊的意思她明白——不管你说什么,不管是真是假,只要改邪归正,过往种种,便如灰烟。

    飞花吃掉最后一口果子,闷闷地想:“虽然只有那几句,可我说的,都是真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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