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

    笑容顿时凝固在了脸上。

    不止如此,任添大概是在自己灵光一闪的应答过程中找到了灵感,成立了一个互帮互助小组。

    课下,乔以南和路北倾先被任添叫到了办公室,顾名思义先行体验者。

    “我?”乔以南指着自己。

    “是的,”任添点头,手里拿着本次月考的排名单,“你的数学成绩不错,过程写的精炼但详细,有在外面补习?”

    “……没有。”乔以南心说自己毕业后天天围着这点知识转,年轻老师没什么经验,跟着前辈学习是一说,但积累还是要靠题海战术自我总结标准格式,不熟悉才说不过去吧。

    “那不正好,”任添拍手认同,落在排名单上的笔尖从第8位的乔以南挪到第5位的路北倾,“路北倾的物化生不错,你俩正好互补。”

    ……

    完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直接事儿自己身上了。

    “老师,我不是……”乔以南自觉往路北倾的方向看,顺带叹了口气。

    她要怎么解释自己物化生稍微薄弱了一点的这个现状?

    说自己其实已经十多年没碰那几项科目单凭高中仅剩的那点知识累积和考前临阵磨枪能考成这样已经算很不错了?

    完全说不出口。

    况且……乔以南往旁边瞟。

    以前路北倾物化生的水平也没到这么好的程度吧,充其量算上等水平,但绝不是绝对尖子,她以前还帮忙解决过问题呢。

    哼。

    乔以南一方面这么想,另一方面却不免觉得好戏剧性。

    以前想方设法想往这个人身边靠近一点,刻意制造无数次偶遇却仍找不到适合的机会,现在不想靠近了,机会反倒一次次自己送上门。

    既然这样……乔以南转换思路。

    路北倾被来自旁边的视线盯的脖颈发麻,微偏过头垂下眼睫去看,刚还站他旁边愁眉苦脸的女生,此刻俨然转变成了笑眯眯看着他的状态,藏不住满脸“快看啊我在冒坏水”的心思。

    路北倾:“……”

    这是闹哪样,拒绝不得疯了?

    反正他也不打算让人教,不如顺着她的意拒绝:“是啊老师,她……”

    “好!”乔以南一拍胸脯,没收住劲吃痛咳了一下。

    路北倾:“?”

    乔以南决定充分发挥自己回到此刻的多重价值,挽救这名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前后情绪差异会如此之大、但重新相处过后人品还算OK的——

    失足少年。

    乔以南想着,很轻地笑了一下。在路北倾的方向,能很清楚地看到她左侧脸颊上的小酒窝。

    出神的片刻。

    女生声音清亮,誓言一般:“放心吧老师,我一定做到。”

    就像,你曾经也教会过我一样。

    -

    “令f导等于0,即a为基础公式,令g等于a,则g导等于这个公式,”路北倾在草稿纸上一步步演练,“能理解吗?”

    “可以。”乔以南听的差不多,但一节晚自习接收了太多知识,大脑有点浆糊,不好消化。

    “那我继续,当x趋于负2至负无穷时,g导小于0,那么方程式g(x)……”

    乔以南倒没有因为是路北倾在讲所以走神,她只是还在梳理整个书面过程,反应有些不够及时。

    路北倾没听到自己想听见的一问一答,索性用笔尾轻轻触碰女生搭在桌上的手心,想要提醒她专心。

    格外敏感的掌心泛起阵阵痒意,意识到那可能是什么之后,乔以南如触电般受惊抽回手,眨了好几下眼睛回复:“单、单调递减。”

    稍微缓和之后她才注意到,那不过只是碳素笔的笔端,不是那个人的手指。

    她表现的过于紧张了,不知道有没有被路北倾看破心思。

    可男生只是飞快把笔抽离了她的安全范围,像是连带着他这个人,一起远离她的世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路北倾面不改色接着讲:“那当x趋于负二到正无穷……”

    乔以南在心里放松了下,打足精神低头继续看,却一晃而过,看到了路北倾眼底不经意流露出的失落。

    也许只是错觉吧。乔以南这么认为。

    她想不出他失落的原因。

    -

    乔以南信誓旦旦答应下来,然后,出门就后悔了。

    ……

    她从始至终都猜不透路北倾的心思,后者也不知道她要干嘛。

    “你干嘛?”路北倾看着大课间笔直挪动自己座椅到他旁边的女生。

    “盯着你写过程。”乔以南回,她自认为自己的能力教一个学生还是够用的。

    “你故意的吧?”路北倾还没适应她这种前后这么快的变化,“搞我?”

    乔以南眼尾一扬:“搞你用故意?”

    那不是分分钟手到擒来的事,毕竟她比他多吃了十年的盐。

    “卧槽,”唐明哲喝水的动作停住,“你们两个在说什么虎狼之词。”

    乔以南:“……”

    在她心里是看小屁孩的那种意思的句子,在小屁孩眼里,可就变了层意思。

    “用不着,我又没做错。”路北倾也肉眼可见的变了模样,不过同时亮出自己的数学卷子,虽说中间画了一个大大的圈,但老师又被迫在他的答案出给了个“对勾”。

    “可也扣了过程分啊,你要知道,少一分,在全市就会被挤掉……”乔以南说着,字冒出的越来越慢。

    职业病,职业病又犯了。

    “你和班主任一个语气,”路北倾清理好桌面又准备趴下,“你以后干脆当老师得了。”

    “我以后本来就是……”乔以南顺着说下去,却停在中间欲言又止,脸上的表情和每次提到某些点后惊讶看着他的神态一样,“你也这么认为?”

    难得,又有重合的点。

    也。

    又是这个重复性的词汇。

    路北倾看出她的异样和激动,但他就是他,有什么跟别人一样的,他胡乱摆了摆手,回归正题:“成绩而已,有点分不就得了。”

    回的自由又散漫。

    对于成绩所代表的含义,现在还没有太明确的概念。

    乔以南“哎”了声想拦,看着男生后脑勺的发旋,想了想今天还是先算了。

    强扭的瓜不甜,从哪方面都一样。

    路北倾睁开眼,看了看左上角卷子的分数。

    -

    夏末结束之后,天黑的就比以往早了。

    室外的太阳逐渐适宜了温度,风顺着玻璃窗吹动树梢,倒显得室内更为燥热。

    是雨来的前兆。

    晚自习下课,楼道里充斥起人来人往的说话声,关于作业关于游戏,不少同学一打铃就迫不及待赶快回家,出去遛遛凉快一下。

    “还是热,乔儿,我现在越来越佩服你了,”苏芷用物理书当扇子,“你是真面不改色啊。”

    “真的还好,心静自然凉。”更热的时候乔以南都生活过了,这里褪去浮躁,直观感受顶多三颗星。

    苏芷:“……无敌。”

    乔以南一笔一划做着作业,思考不出时偶尔会用食指关节蹭蹭鼻尖。任添说的没错,她现在的物化生虽然在中上水平,但为了高考的分数,还需要再巩固提升。

    她需要时刻谨记,这不是梦,就算是经历过一次的内容,再经历也只有一次机会,绝不能掉以轻心。

    况且此刻,她还有更糟心的事。

    乔以南得出答案写下,目的是给旁边那个油盐不进的家伙留个模板。

    然而几天过去,没有一丝进展。

    苦恼。

    可是没办法,既然答应了必须要做。乔以南又检查了一遍自己的内容,确认无误就要侧身递过去。路北倾却早早收拾好了书包,先她的动作一步离开。

    乔以南:“???”

    她确实低估了他的难搞程度。

    -

    路北倾最先走出的学校。

    校外路灯明亮,倒也不会觉得黑,门口各式各样的小摊位早早支了起来,隔壁小学放了学店主家的小孩写完作业,高高兴兴拿着自己考了双百的卷子给父母看。

    路北倾笑了笑,却没敢再看下去。不然他总会想到,他也曾高高兴兴拿着满分的卷子,回家等爸爸妈妈夸奖。

    “爸!妈!……”

    然而他隔着房门,听到了里面的争吵。

    一次又一次。

    路北倾以为只要自己考的够好,父母就不会分开。可直到某天,他们又吵的不可开交的时候。

    “如果不是不想影响北倾现在的成绩,我早跟你离婚了!”

    “你以为我想过?现在装出副慈母的样有什么意义?”

    哦,这样啊。

    路北倾苦笑,手里还拿着自己直升高中的合格通知。

    既然这样,那就不要过下去了。

    父母离婚那天,路北倾选择自己回国。

    至于成绩,到底还有什么用呢?连他想维持的关系都做不到。

    路北倾漫无目的地走,兜兜转转绕来绕去,只是不想早早回到那间称之为“家”的房子。

    其实并不想维持现状,却已经没了努力的意义。

    他甚至,不敢去想以后了。

    -

    乔以南以为这事就要这么僵持下去了,没想到的是,转机来的这么快。

    路北倾看似一副对成绩持无所谓的态度,乔以南做不到横插一杠,简直碰上了教学路上的滑铁卢。

    极其郁闷。

    乔以南找法子让自己放松身心,晃晃悠悠,最后在一处灯牌绚烂的店门口前停下。

    -

    “紧张吗?放心,没问题的。”

    期中考试前,乔以南的精神状态严重焦虑,哪怕自己已经复习的很好,可她还是担心,会不会像月考那样。

    “不行。”乔以南手脚发凉,一句“不行”涵盖了自己调整不好的状态,以及对成绩完全丧失的信心。

    “那要不要——”路北倾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弯起,笑容里带着坏,“放肆一把?”

    -

    乔以南没有逾越过任何,一直是家人邻居口中听话的小孩。可偏偏就是这样的小孩,往往最容易叛逆。

    “好。”她只回了一个字。

    却是她迈开束缚、最强有力的表现。

    当天晚自习,靠窗后排的两个座位出奇一致的空。

    路北倾带着她,去了学校附近的游戏厅。

    彩色灯牌在夜晚的城市中央异常显著,乔以南第一次走进去,仿佛进入了不为人知的新天地。

    新鲜事物,新鲜尝试,以及翘课后的刺激与沸腾。

    “乔以南。”

    介于少年和成年之间的男声穿过音乐,乔以南询声转头,眼睛亮晶晶的。

    路北倾喊看入迷了的她,却是他又出了神。

    乔以南朝他过来,路北倾低头别开眼,随手递给她个游戏手柄:“给。”

    “给我?”他的动作自然到像是她很会玩一样,连乔以南自己都怀疑了一下,“我不会。”

    “你不……”路北倾轻蹙了下眉,仿佛听到了什么新鲜玩意。

    怎么了?乔以南想会不会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捏手柄的手出了一层薄汗。

    但男生只疑惑了几秒钟,又释怀般笑笑:“难怪你那时候这么说。”

    “嗯?”音乐声盖过了大部分声音,乔以南隐约只听到了“那时候”。

    是什么时候?

    乔以南没时间想太多,路北倾就接着开了口:“没事,我教你。”

    -

    将近十点的游戏厅,随机播放的流行音乐结束跳转,音乐声大过人声。

    乔以南兑换了币,坐到了那台机器前面,投币后顺手从桌上拿起手柄。

    思绪万千。

    手柄居然还温热着,大概是上一个玩这个游戏的人刚走。

    回来后乔以南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但是差不多的夜晚,同样位置的新机器,却是实实在在的头一次。

    唯独不同的,是那个人不在旁……

    “乔以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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