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迷

    凌晨到来之前,她总算赶到了家,戴好眼罩,燃起线香,准备沉沉入梦,将自己的夜晚时间供奉给镜。

    她沉……

    她再沉……

    怎么回事,线香失效了?

    侍锦一把把眼罩抓下来,满头雾水地盯着手中的线香。一寸半长,五成新,尾部有小小一个“侍”字,凌晨前点燃,没问题啊。

    回忆起上周哥哥说的话,她忽然意识到,这可能是镜进一步失控的征兆。

    先是小青说的,她先前供奉的梦境对镜的影响减弱,再就是现在,她彻底无法进入梦境了。

    过去几年,哥哥能催动旧宅门前的法阵,在特定日期的傍晚引她入镜,时间不定,有时间隔几天,有时要数周,在她的卧室,有着稳定可用的供奉香台。其他时候,她都得自己掐准时间,在凌晨前点燃这带出来的线香,靠那些梦来给镜提供能量。

    不知道没有了自己的帮助,已经很虚弱的哥哥是不是要耗费更多的心神……

    她回忆着那多年病弱的身体,那从未有机会度过属于自己的日子却始终沉静的双眼,心沉了下来。

    不过已经深夜了,距离下一个哥哥通知她可进入镜世界的时间也还有三天,侍锦把线香扔到一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现在还是先睡为敬。

    她又躺回床上,窝进了自己的小被子里,换季新换上的纯棉灰绿格子被罩发出令人舒服的沙沙声。

    眼睛是闭上了,可是心里总有不安的感觉,好像有一条粗糙的丝线在胸前爬行,每当她快要睡着时,就轻轻扯动,另她烦躁不已。

    她睁开了眼睛,转头望向黑黢黢的窗户,夜深了,窗外的树影挡住了大部分的窗子,只剩下无法分辨的黑暗,不知道里面潜藏着什么……

    面对这黑暗,对梦境的恐惧忽然涌上胸口,侍锦无法再看,从床上迅速爬起,把屋里顶灯、台灯、落地灯开了个遍,在亮如白昼的房间里气势汹汹地巡查了起来,确保无任何角落能藏下可疑之物之后才倒回床上。

    看来,真的得考虑吸收一点阳气了……终于能进入梦乡前,这个念头划过了她的脑海。

    “起床了,来活了,赚钱了。”闹钟不知死活地叫着,侍锦在床上躺尸,一只有力的胳膊从天而降,恨不得把这可爱的鸭子闹钟压成烤饼。

    虽然昨夜并未燃香,可是她再也放松不下来,在梦里还是一直逃一直逃,至少有一个半马的距离,睡了跟没睡一样。

    她从枕边摸出手机,“侍锦小姐,有事找你帮忙。具体可以见面聊吗?”一个陌生的号码。

    最近是得罪了什么神仙,这么多莫名其妙的忙要帮?她心里正腹诽着,待看到了最后一行字,眼睛马上亮了起来。

    “报酬,10万。李念菘。”

    啧,就算是来自蔫吧路痴男的活儿,那也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时间地点。”侍锦从床上一个鲤鱼打挺。

    “真是小财迷啊,之前那么冷淡,一看有活儿秒回。”李念菘瞠目结舌,想着前一天的遭遇心有余悸,还做了半天心理建设准备应对她的刁难,满肚子的腹稿都没用上。

    “别废话了,半小时后咱们双元桥麻辣烫摊儿见吧。”不耐烦听他叽叽歪歪,侍锦这就反客为主了。

    双元桥是她家附近一个很繁华的人行天桥,连接着3号线和5号线的换乘站,人流量很大,任何人在其中都像泥鳅滑进泥水,一扔进去根本找不着。

    然而久久伫立于此的麻辣烫老板却很好找,一台破车,一大框热辣的红油麻辣烫,半车的新鲜食材,想错过都难。

    京城的秋老虎像一个巨大的蒸笼,大上午明晃晃的阳光让一切都无所遁形,装不下蝇营狗苟和阴谋诡计。

    侍锦满意地啃了一口魔芋丝,一手熟练地扔串入桶。管这大哥脑子里转什么主意,在这见面准没问题。

    比预计时间晚五分钟,一个汗淋淋的清秀男子终于到达本次目的地。

    “迟到了啊。”侍锦望着逐渐走近的人,懒散地搭话。

    “约在你家这么近的地方,让我跨半个城过来,说我迟到,合适吗?”悲愤的人儿差点要掉下泪来。

    算了算了,刚伤害过他的□□,还是让他的精神休息一下。侍锦认为自己还是有一定人性的。

    “什么活儿?”

    李念菘从背包侧面捞了瓶水,大口咽下后说道,“写个小悬疑稿子,要的比较急,能行吗?”估计是刘洽,昨天闹这一出后,把自己的底细给他抖落了个干净。

    这不是瞌睡遇上枕头,自从被迫夜夜经历噩梦,侍锦脑子里的恐怖悬疑点子就没断过。毕竟这是生动的第一手资料,还有过目不忘、多年经验的写手现场观摩。

    “没问题!什么时候要?”她已经开始摩拳擦掌。这十万应该够给自己家的安保系统升个级,省得最近总是疑神疑鬼,一会儿担心门没关好,一会儿担心窗被撬开。

    “就这两天,你也先别高兴,还有个条件——得去一个地方写。”李念菘迟疑道。

    “保密性挺强啊,不会让我当枪手吧?这小稿子也不至于,署名我不要了。”侍锦想着那唾手可得的十万,感到自己的人格得到了升华,大度地挥挥手。

    “不是这个原因……总之就是需要跟我去一个地方写完,然后稿子就留在那,可以吗?”

    侍锦终于站直了,开始上上下下打量李念菘这张浸着汗珠的白净小脸,视线从那文静的小眉毛到精致的小鼻梁,再滑向他花瓣一般的嘴唇。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看来你是铁了心要把我骗去山区?我还没这么缺钱,走了,您自便。”言毕就要扔下手里的麻辣烫。

    “别别!别误会啊,真的只是个写稿的活儿……这样吧,我给刘洽打个电话,让她给我做个保,你看这样行吗?”李念菘满脸通红。

    “我跟她都多少年没联系过了,你们明显比她跟我熟。”侍锦瞄了他一眼,其实也没真的觉得是什么坏人,只不过嘛……“15万,5万先打,就算额外保险了。”

    她没想到的是,李念菘一秒都没有思考,马上喜出望外地掏出手机:“来来来,你账号多少我现在给你转。”

    抱着这新鲜出炉的五万人民币buff加持的手机,侍锦看着李念菘的小电驴——“哎大哥,作为随手掏五万的金主,你这个交通工具是不是略显有点寒酸了?”

    “低调,不塞车,环保……”李念菘的声音越来越小,刚褪红的脸上又冒出了一点可疑的红晕。

    侍锦忍不住笑了一声,跨上车,揪着他衣角,这就奔向她剩下的10万去了。感受着炎热的空气随着小电驴前进化为的暖风,竟然也有了一丝轻快的心境。

    小电驴左转右转,逐渐进了一个旧城的胡同区,七拐八绕的,很快侍锦就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哎,还没到么?”她屁股都有点颠疼了。环保的代价真不小。

    “马上,马上,你再忍一下啊。”李念菘半侧过头,安抚道。

    虽然仍然艳阳高照,可是随着胡同的深入,路边摊子乘凉的大爷、招揽生意的小贩、傻不愣登的游客都逐渐消失了,在错综复杂如蛛网般的小巷里,只剩下了小电驴前进的细碎声音。

    那不安的感觉逐渐爬上了侍锦的脊背,青天白日的,她忽然有点不敢回头。

    她抬头望向李念菘的背影,还是那个柔顺的圆头,耳后挂着炎热天气留下的汗珠,正缓缓滑向挺拔的脖颈,刚刚他还跟我说过话。一切都很正常……很正常……

    可她还是忍不住松开了他的衣角,伸手握住了自己斜跨布包里那一小截线香。

    小电驴又拐了一个弯,进了一个狭窄小巷,一晃而过的时候,侍锦好像看见那路牌上……没有字。

    才前进了几秒,她就意识到不对——这个巷子的墙正在越变越窄!

    她背上、手上瞬间全部布满了鸡皮疙瘩,快速地从布包里掏出线香,戳了戳眼前人的腰窝。

    “哎哎哎痒!你干嘛呢影响司机工作。”李念菘不满地大喊。

    他没有任何反应!那么是这个巷子的问题……

    “你快别喊了,看看这巷子的墙!马上咱们就要变成夹心饼干了!”侍锦边喊边观察着墙壁的变化,只见原本朴实的红砖墙好像活了过来一般,正在从墙根快速长出花纹,而随着花纹进展,墙壁逐渐向他们倾斜而来,眼看着就要在头顶合围,将他们完全包裹进巷子里。

    小电驴使劲提速,好像出口就在眼前了,李念菘咬牙狂蹬,刚刚瞄了一眼就意识到情况危急,根本来不及细看,只能拼力向前。

    花纹越来越猖狂,墙壁像都活了起来,侍锦好像听到了那些梦中的声音,阳光、小巷、就连眼前的人好像都在消失,视野变得越来越狭窄,眼看着就要滑入完全的黑暗。

    “不要……不要……这是我的世界,不会的……”她完全慌了,只能攥着线香,在李念菘背后埋头呢喃着。

    “哐!哐!哐!”

    只见眼前一阵巨大响声,伴随着金光一闪,一个不明物体架在了墙壁之间,也驱散了侍锦眼中的黑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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