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霆回到大将军府已经是日落时分,他稍微洗去身上尘土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就与两个儿子同桌而坐,共用晚膳。
父子三人都习惯了快速进食,并没有饭桌上交流的习惯。三人几乎同时端起碗,最后也是同时放下碗。
谢云霆明显有话要说,端坐在位置上不动,眼神落在老二谢言欢身上。
仆从们收拾好碗筷,给三人换上府医特地给他们开的养生茶。
谢晏偷偷给谢言欢递了个眼神。
你小子最近做了什么惹着义父了?不会是偷偷研究武器图纸的事儿被义父知道了吧?
谢言欢瞪了他一眼,你也是共犯!
谢云霆没注意看兄弟俩的眉眼官司,丝毫不拐弯抹角的问道:“老二,听说你从京城带回来一对母子,那孩子是我小孙子?”
“噗……”谢晏口中的药茶惊得全喷了出来,小半都溅到了谢言欢的身上。
谢言欢被父亲问懵了,又被谢晏喷回了神,连被喷了一身口水都顾不得了,脸色黑红地向父亲解释。
“父亲从哪听来的谣言?!我与魏夫人只是萍水相逢,她在路上遇到了一直在边境流窜的强盗,我和晏哥正好遇上,就顺手灭了。”
“正好她要来府城,儿子怕她们再遇上危险,就顺路护送了一程。”
“儿子看他们在府城无亲无故孤儿寡母的,这才借了宅子让他们暂居,跟他们买好房子田地就会搬出去。”
“不信您问晏哥!”
谢云霆略带一丝期望地看向老大,见他连连点头的模样,失望地叹了口气:“行吧,我还以为你胆子真这么大,给老子整个了外室子出来……”
本想借口和老二打一场,这小子自从长大懂事了,就再也不肯和他动手。他虽然老了,却还没到动不了的时候呢!
老大倒是愿意陪他动弹动弹,不过他本来就是自己教出来的徒弟,手下有几斤几两他都清楚的很。
到手的孙子没了,又不能无缘无故打老二,谢云霆兴致缺缺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等父亲离开之后,谢晏眯着眼幸灾乐祸地看向谢言欢:“咱们这才两天没出门,外头竟然出现了这么离谱的流言,连父亲都知道了,你真不赶紧出面澄清一下?”
谢言欢无奈道:“流言止于智者,这种事情只会越描越黑,只要不理会它,等魏夫人买好房子搬出去之后,谣言自然会不攻自破。”
“我本就不打算娶亲,这流言对我毫无影响。至于魏夫人母子,他们孤儿寡母的,初到沧溟郡人生地不熟,这流言反倒对她有利……随它去吧。”
谢晏忽然收敛了笑容:“你这么一说,我反倒有些怀疑这流言是不是这位魏夫人自己放出去的了。”
谢言欢皱眉,肯定道:“不可能!有那两份图纸在,她何必要放出这种流言自污,若是被我们查出来是她所为,岂不是凭空得罪了谢家。”
谢晏想了想,也觉得有点说不通,他松了口气:“不是最好,心机太过深沉的女子,可不讨人喜欢。”
“晏哥,魏夫人于我大将军府有献图之功,你若不是想娶她,便别去招惹她。”
谢言欢鉴于谢晏平时的作风,有备无患地提醒道。
“言欢你在开什么玩笑!”谢晏吓得直接跳起来:“这位魏夫人相貌平平,完全不符合我的喜好好吗?!”
他双手抱胸下巴微抬:“你就是美人见的太少了,只要是个年轻女子都能往这方面去想,回头哥哥带你去凌音阁见见世面!”
“凌音阁的花魁聆音姑娘可是哥哥我的红颜知己,她的七绝琴弹得冠绝当下,你不是挺喜欢音律的?绝对听一次就会爱上!”
谢言欢冷冷地看着他:“晏哥!上个月你还跟我说没有银子给林老买生辰礼,问我借了五百两银子。你要是还有银子上花楼,就把这五百两银子还了吧!”
谢晏一脸诧异地看向他:“你在说什么傻话?就凭你哥哥我这相貌,上花楼还要花银子吗?”
谢晏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言欢,你根本不懂男女之情~”
所以说他晏哥,是去花楼让姑娘给女票了?
谢言欢露出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
谢云霆回到自己的院子,亲卫正在院子里保养自己的刀,见他回来啦,调侃道:“将军,可要我陪你去接小公子?”
谢云霆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老赵,你是吃饱了撑着,想陪我过过招是吧?”
亲卫老赵连忙摇头:“不敢不敢,将军,属下这不是关心您和少将军嘛!”
谢云霆一甩下袍坐到他对面,低头想了想忽然道:“不成,我还是得亲自去看看!明天你陪我去看看那个传说中的小崽子!”
老赵收起刀:“啊这……少将军都说了这孩子和他没关系,您要是再去看他,到时候这流言蜚语不得满天飞啊?”
“所以咱们不能光明正大的去,就咱们俩偷偷去!”
谢云霆摸了摸光溜溜的下巴,他嫌弃胡子难打理,向来不爱留。他这张脸在府城还是有很高的辨识度的。
“你明天给我整个假胡子来贴上咱们乔装打扮一番再过去,不许给老二通风报信!”
说完不容老赵再多劝一句,转身回了卧房。
他平日里只穿军服,那些不常穿的常服也不知收到哪里去了,他得找找。
老赵:……行吧,谁让这府里将军最大呢,将军发话了,少将军也得靠边站。
次日一早,谢云霆就和老赵乔装打扮好了偷偷从侧门溜了出去。
谢云霆手里拿着老赵找来的折扇,穿着一身不知什么时候置办的靛青色锦袍。
假胡子是旸朝文士当下最爱留的样式,贴在谢云霆的脸上,倒是弱化了一些他的气势。走在街上,不看那略显壮硕的体型,倒是真有几分文人老爷的感觉了。
老赵穿着一身普普通通的棉袍跟在他的身侧,落后半步。看上去就像一个普通的仆从。
两人走到谢言欢借给魏云裳暂居的宅子附近,才想起一个问题。
老赵问:“老爷,咱们怎么进去?”
谢云霆和老赵大眼瞪小眼:“你问我我问谁?要不然……直接上门拜访?”
老赵一脸无奈:“老王就在这宅子里养老呢,将军您直接上门,不就跟直接告诉了少将军没什么两样吗?”
谢云霆想了想又提议道:“那咱们俩找个地方翻墙进入?”
老赵忍住叹气的冲动:“将军!那宅子里头现在可是住着女眷的!”
这里可不是像他们大将军府一样是个和尚庙,除了几个干活的大娘连个丫头都没有,怎么能说翻墙就翻墙?!
而且您现在不都还在怀疑里头那小崽子是您孙子吗?万一真是,那哪有公公翻儿媳妇家墙的?说出去都要被人家的唾沫星子淹死。
谢云霆狠狠皱眉:“麻烦!那你说怎么办?”
老赵:……
此时,几个车夫牵了两辆马车到宅子大门口,十来个护卫牵着马站在马车两侧,一副主人家要出门的模样。
老赵捅捅谢云霆的胳膊:“老爷您看!”
这阵仗正是魏云裳要出门。她带着小平安在府城玩了两天今天进过去之后,就准备办正事儿了。
很多事情她都交给了碧玉去做,但是也有一部分必须她亲自去办。
比如买房置地。
想要把她规划好的小区建起来,并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在那之前他们总不能一直住在谢言欢的宅子里吧,必须得买一座宅院当做过渡住所。
这宅子买在哪里买什么样的都得她自己做主。她准备今天就去牙行看一看,特地请了王叔作陪。
不过她不准备带小平安一起去,只带碧玉一个人。今天的行程要么就是一直待在牙行,要么就要到处奔波,去看宅看地。
她不想让小平安去牙行,也不愿意带着他到处奔波,怕累着他。
她走到马车边,看向送她出门的小平安,见他一脸闷闷不乐的表情,想了想说:“平安,你要是在家无聊,可以和元修一起出门逛逛,不过一定要带上你三师父,和最少五个护卫,记住了吗?”
小平安不能陪娘亲出门还有些失落,闻言立刻跳起来:“好耶!平安记住啦!”
今天依旧是老五负责随身保护魏云裳,老三留守看家。
老三跟在小平安身后,信誓旦旦地拍了拍胸脯:“夫人放心,我一定不错眼地盯着平安,把他全须全尾的带回来,绝对不让他掉一根毫毛!”
魏云裳放心的点点头,老三的本事她是信得过的。而且这两天在府城闲逛,她也发现了一件事,府城的治安甚至好过京城。
她放心地上了马车,王叔则坐在后头那一辆。每辆马车都有两个车夫,一个是王叔安排的人,魏云裳也安排了一个,正好让他们跟着本地车夫一起认认路。
马车轱辘轱辘离开了这条街往牙行去了。
谢云霆拍了拍手掌:“老王也跟着那女子出去了,这不是天助我也吗!”
说完他就要往大门口去,仔细看看门口目送马车离去的小崽子。
老赵连忙一把拉住他:“将军不可啊!这附近还不知道有多少各大家族的眼线,您这一出去咱们还怎么偷偷地?”
谢云霆眼看着小崽子进去了,大门重新关上,没好气地拍掉他的手:“老赵你真是老了,做点事情瞻前顾后,婆婆妈妈的!”
老赵重重地叹了口气,不是您说咱们要偷偷的吗?您信不信就这样冲上去,说不定明天就该有大将军喜得金孙的传言了!
谢云霆倒是无所谓,他掌管沧溟郡几十年,这里向来都是他的一言堂,几大家族的人,无论背后怎么样,当着面都得对他唯命是从。
故而他还真没把这些流言放在心里,他在乎的是这小崽子到底是不是老二的孙子?
老赵安抚道:“将军别急,属下刚才隐约听到那女子说,让这小娃娃出门去玩,咱们等他出门就好!”
谢云霆点点头勉强答应了:“行吧!”
反正大将军府的事务他都推给老大老二处理了,今天他闲得很,非得仔细看看这小崽子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