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萌在五点准时走出办公室准备下班。
“你和绫梨就是我们乔木的两大疯子。”Shirley在电梯里看到蓝萌，调侃道。
蓝萌笑着走进电梯，挑眉耸肩：“承蒙夸奖。”
Shirley为她的“反以为荣”嗤了一声，又说：“不过这样的事还就得是绫梨这样发场疯才好。虞黎的风评被扭转，绫梨赚了‘真性情’的名声，L3的友谊也为人称赞，一举三得。”
蓝萌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她现在对于这样的“胜利”似乎越来越无感了。她洞察世事，最善把握人心、利用人心，但不代表她喜欢如此。
一楼到，电梯门开。
“嗯？你不到停车场？”蓝萌疑惑。
Shirley摇头：“朋友来接，我先走了。”
蓝萌点了点头，等Shirley走出电梯后按下关门键。
叮——
电梯门开，手机铃声适时响起。
蓝萌边往外走边接起：“嗯？怎么了，小明同学？”
程望羲在那头对她给自己的称呼摇头失笑：“想问你什么时候下班，要我去接你吗？”
“啊，不用，刚下班，正在停车场。”
蓝萌语带笑意，走到车边打开车门坐上驾驶座，习惯性往后视镜一瞥，顿住。
“不，可能得麻烦你来一趟了。”
程望羲听出她陡然变换的语气，忙问：“怎么了？”
“电话别挂，开我那辆布加迪，钥匙在入户柜上。我在乔木停车场等你。”蓝萌的音色有些肃然。
“好。”
蓝萌将手机切成免提，放在中控台上，假作补妆的样子微微转动后视镜角度。
三辆同款黑色SUV停在她后侧方，其中一辆就是昨天尾随她的那辆，且三辆车车牌连号，想不注意都难。
蓝萌拿起副驾驶上的iPad，给乔木安保部打电话拿到这周的密钥，登录程序，调出停车场监控。
这三辆车今天一早就候在了这里。
她下午来的时候大概是在接电话，所以当时没注意到。
蓝萌没法确定那三辆车的角度能不能看清自己在车里的动作。未免打草惊蛇，她在iPad上调出一份乔木筹备的剧本来看，装作办公的模样，就当是看小说了。
车窗被降下一半，她从储物箱里找到一盒烟，点起一支，不时往窗外抖落烟灰。
一副被迫加班办公的烦躁模样。
目光偶然扫过正在通话中的手机界面，让蓝萌眼神微滞。
这种遇到危险的时候，她应该打电话给萧书谣或者展屹，再不济还有宋遥和林笙歌，还有乔木那么多姐姐妹妹，怎么都轮不到一个才认识没多久的程望羲……
这种黑车尾随的事，谁知道会不会闹出人命？
如果黑车背后的主谋真是尤长安，闹出人命都是轻的。
她现在是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交托在程望羲手上。
蓝萌顿了两秒，在心中自我评价：我胆儿真大、不愧是我。
程望羲在电话那头听到蓝萌给安保打电话要监控便知道情况不一般，强压着猛烈的心跳全程压着最高限速开到乔木停车场。
“蓝萌？我到了。”
蓝萌接起电话收好东西，神色自若地推门下车，坐上布加迪的副驾。
“出什么事了吗？”程望羲熟练地接过蓝萌的包放在后座，握着她的手问她。
蓝萌反手盖在他手背上拍了拍：“先开车，回家。”
她在车上待了近一个小时，又突然上了另一辆车，怎么看都奇怪。
不知道那三辆车是什么情况、意欲何为，她不敢轻举妄动。
程望羲听话地发动车辆。
夜晚的街道川流不息，窗外鼎沸人声与绚烂灯光暂且将蓝萌从紧张中解脱出来。
她把自己连续两天遇到黑色SUV的事告诉程望羲。
程望羲眉头皱起，看着后视镜里跟上来的一辆黑色SUV，眼神微寒：“只有一辆跟了上来。是什么人？狗仔吗？”
蓝萌摇头：“狗仔哪那么明目张胆？就是还不确定是什么人才不安心。”
她手肘支在车窗边撑着额头，长发垂下来盖住整张脸，显得疲惫又丧气。
程望羲转头看她一眼，右手握住她的手，试图这样给她一丝安抚。
蓝萌察觉他的动作，抬起脸来朝程望羲勉力一笑，将他的手放回方向盘上：“你好好开车就行了。”
程望羲点了点头，又问：“为什么特地要我开这辆车？这车牌好明显的。”
“啊。”蓝萌屈指在车窗上轻轻敲了两下，“它防弹。”
程望羲睁圆了眼睛，朝蓝萌连转了两次头，眼神明显在说——不是吧？需要到这种级别的吗？
如果在阿美利加倒是很合理，但这儿是上海。
蓝萌看懂他的眼神，轻笑出声，解释道：“这辆车是一个朋友送我的。嗯……她是我交际圈里最最最顶级的人物，对安保要求比较高。这种配置对她那样的人平平无奇。而且，乔木有人真的遇到过黑粉恐怖袭击一样的砸车，有备无患嘛。”
程望羲缓缓点了点头，慢慢消化着心头的震惊。
“叮咚。”
蓝萌拿起手机，点开短信——
「你以为你救得了谁？」
蓝萌眉头皱起，看向发送短信的那串号码——显示来自境外。
境外的诈骗短信她倒是收到过不少，不过这条怎么看都不像是来骗钱的。
她觉得奇怪，想着大概是什么骚扰信息，没多在意，息了屏仰头靠着闭目养神。
十字路口，红灯。
程望羲始终锁着眉头，凝重的眼神透过下三白的眼睛落在后视镜里的黑色轿车上，显得有些狠厉吓人。
但他向蓝萌发问的声音却很温和：“家里没什么食材了，要不要在外面吃？”
蓝萌摇摇头：“好累，想回家。回去点外卖吧。”
“好，我明天去买些食材放冰箱。”
“嗯。”
绿灯。
程望羲正要一脚油门踩下去，余光却瞥到什么，下意识一个急刹，一只手挡在蓝萌眼前。
蓝萌被惯性冲击，身子往前一冲又狠狠后仰撞在椅背上。
但程望羲的手终究慢了一步。
她看见了。
什么东西，从右前方的高楼坠下。
好像有裙摆飘起，好像有长发飞舞。
蓝萌脸色一瞬惨白，控制着自己不要转头看，双手缓缓抬起，握住程望羲遮在自己眼前的宽厚手掌。
“……你还好吗？”她只觉得自己喉头干涩发紧，发声都艰难。
“……还好。”
“是……人？”
街道旁高不见顶的酒店大楼上摔下来的……是人？
“……是。”
后方传来喇叭声催促他们快开动。
蓝萌咽了口口水：“还能开车吗？开过去。”
程望羲的下颌紧绷着，精神因为突发的血腥场面而高度紧张，牙根紧咬着没说话，缓缓发动起车辆，转向，朝右前方的酒店大楼而去。
蓝萌双眼望天，避免直视那惨烈血腥的场面，从手机联系人中翻出章鸿的电话，拨通——
“章警官，我现在在你的辖区，有人坠楼。”
蓝萌将事发地址告诉章鸿，挂了电话。
程望羲将车停在路边，将蓝萌面前的遮阳板放下，又从储物箱里翻出蓝萌的墨镜给她带上。
蓝萌咬了咬后槽牙，喉咙吞咽。“很可怕吗？”
听说从高处坠落会摔成肉泥，面目难辨。蓝萌只是想想手脚都发凉。
程望羲朝前方瞥了一眼，双眼不禁眯起——血肉模糊，不忍直视，比他十二年前目睹过的场面还要血腥残忍。
“很可怕，你别看。”
蓝萌深呼一口气，从善如流，将视线移到后视镜上：“那辆车，不见了。”
镜中车流不息，也有路过想前来围观的路人，就是没有那辆黑色SUV。
“刚才那个红灯后就往前开走了。”程望羲看到了。
蓝萌不禁皱眉。
警察来得很快，迅速封锁了现场。
笃笃笃——
车窗被敲响。
蓝萌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摘下墨镜推门下车，与来人打起招呼：“好久不见，章警官。”
“好久不见。这位是？”
蓝萌转头看向跟着她下车的程望羲，将人牵到身边：“我男朋友。”
章鸿“啊”了一声，表情竟有些怅然。他点了点头，与程望羲问了个好，便问起蓝萌：“你刚好经过？”
“对。人怎么样？”
章鸿摇头：“楼太高，当场死亡，面目全非。正在和酒店排查死者身份。”
蓝萌与程望羲都不禁沉声叹气。
“队长，找到了！”小警员恰在此时跑过来，将从死者房间找到的证件拿给章鸿，“死者周青，女，二十五岁，从酒店房间坠落。”
章鸿的神色严肃起来，简单看过证件便对蓝萌说：“你们受惊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蓝萌点点头，才转过身，一道灵光闪过大脑。
“周青？”
她一定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她回身拉住章鸿：“不好意思，我可以看一下她的身份证吗？”
章鸿略微迟疑，还是点头，将身份证递给蓝萌。
蓝萌接过，一眼惊住。
她用另一只手拽着程望羲的衬衫衣袖，出口的声音都打颤：“我见过她的，是吧？”
程望羲看了两眼身份证上的照片，也想起来了。“清明节，酒吧？”
401包厢的那个女人。被蓝萌从沈辜烨、钱知非的手中救走的女人。
蓝萌死死咬着嘴唇，深吸两口气，将身份证还给章鸿，点亮手机，翻出那条短信给程望羲看——
「你以为你救得了谁？」
不是骚扰短信，是，杀人预告。
程望羲一震，伸手将蓝萌揽进臂弯，喉头下意识紧张滚动，眼神也因危险迫近而锐利起来。
“章警官，恐怕我们要跟你回一趟警局了。”
……
“姓名，周青。性别，女。年龄，二十五岁。职业，演员。常住本市。父母在外地，已经联系了。”
“可以初步推断不是自杀或意外坠楼。”
“有了，十八楼的监控。”
“这个，进1813的男人，放大、放大。”
警局办公室里，警员们为这场突发案件着急忙碌着。
蓝萌与程望羲做完笔录，章鸿将他们送出来。
“我会尽快联系租车公司，看看这两件事是否有关。无关的话也会把结果尽快告诉你的。你是公众人物，还是要小心一点，尽量不要去没有监控的地方。”
蓝萌点点头：“多谢你。”
“应该的。”章鸿说着，转过身看着程望羲，伸手在他肩上拍了两下，“小伙子看起来挺有劲儿的，护好女朋友啊。”
程望羲应声点头：“我会的。”
“队长，监控显示有男性进过1813。”警员抱着电脑出来给章鸿看。
“钱知非。”蓝萌一双柳叶眼微微眯起，认出画面上的人。
章鸿正色起来：“你确定吗？”
“百分之八十。”
监控画面不算特别清晰，蓝萌对钱知非也只是几次点头之交，她不敢完全肯定。
章鸿点了点头：“他和死者往来密切，本来就是要传唤的。时候不早了，你们先回去吧，有情况再联系。”
蓝萌应下，与程望羲一起走出警局大门，缓缓呼出一口气。
程望羲一手搂着她，在她肩头揉了揉：“没事了，相信警察，嗯？”
蓝萌看他一眼，眼眶微微泛红，竟从齿间溢出一声冷笑来：“说实话，我一直……不是很相信警察。”
她耸肩，晃着步子往停车场走去。
程望羲望着她的身影，眉心微沉。
不相信警察，是因为当年那件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