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茫

    再次想起他们初次相遇的那天,是在三年后回国的航班上。尘醉和陈峰坐在一排的位置上。

    两年前的那天晚上,他知道中年男人叫陈峰,是他的私人律师和管家,更重要的是顾问。

    两年前的那天晚上,他离开游归,来到英国。

    三年前的同一天晚上,他从深渊中救回游归,墙上一边的挂历归零。

    实际上尘醉在医院没住多久,一周就出来了。两年前尘醉来到这里,作为基因变性的实验患者接受手术。事实证明技术是先进的,但本来七天的周期却在器官萎缩再生时停止了很久。

    作为一个成功的案例,哪怕过了一年多,当时施行手术的总主任还是给她打来了电话。约翰希望她能长期与医院交流,但却被尘醉谢绝了。她希望忘记他的曾经,这种内心的执念与固执哪怕在手术成功后也仍然存在。

    基因变性由于直接改变了激素的分泌,带来真正变性的同时也会改变性格。但长期以女性身份生活的尘醉却没有受到很大的影响。如果每个人都可以通过这种方式来避免手术的心理副作用,可以大大提高手术的成功率。

    陈峰扭头看向尘醉:“尘小姐,您的身份问题我已经编辑好了相关资料发给了相关国内医疗机构和部门,大约一个月后就会有答复。”

    “好,辛苦了。”

    陈峰点点头,补充道:“你不必有心理压力,这边英国当初交接的机构已经给出了国际证明,并且对外隐藏了你的身份。回国后,你就是女生。”

    这次尘醉没有回答,只是默默闭上眼,感受着全身上下的变化。他的容貌倒是没怎么变,只是相比以前更加柔和与自然,更加动人心弦。

    飞机在几个小时后稳稳地落在当年出发的地方。一下飞机,回到国内,尘醉才注意到隐藏在角落的微信,才真正意识到过去了足足两年有余。

    当年中考完她考入一中,档案自然是尘剑一手衔接的,校领导也大概了解了她的情况,对于她的离开也知道,办了休学病假。但不代表所有人都知道她的离开。或许在更多人眼中,尘醉是失踪了。

    置顶的除了一些家人,就只有何月薇与游归。何月薇几乎每隔一段时间都有给她来信息。她和游归也是当年走之前唯一知道她是男生的人,但却也不知道手术一事。

    起初的焦急,到后来的情绪崩溃,最后也释然了,只是逢年过节都会发祝福。尘醉还解到这个家伙去准备艺考了,甚至还不错。

    眼眶刷的一下就红了,一时之间她甚至不知道千言万语如何汇聚成一句话,不知道这么长的时间后,如何再去解释。

    最后,她还是回了一句:“我回来了。”

    错过的时光终究无法挽回了,无论何月薇是否还和曾经一样,关系是否还能回到从前,她都希望能给自己年少的闺蜜一个答复。

    回到主页,目光下滑到那个背影的头像,眼神顿了顿,悲喜交加的情绪也似乎卡在了喉咙里,脑子一片空白。是苦涩,是复杂。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点进去。

    内心的复杂不只是酸涩还是绞痛。手指轻轻放在屏幕上,聊天被打开了。

    上一次消息停留在一年前的那天,与两年前是同一天,和三年前也是同一天。

    她的记忆仿佛回到了三年前。那个晚上,他,奋力地把游归从那个男人的毒手中拉了出来。他看见慵懒的背后原来是内向与恐惧,看见挺拔的身姿下是狰狞的伤疤。

    他不顾一切地跑着,拉着伤痕累累的游归从那个魔窟里逃了出来,从那个吃人的家里挣脱了出来。坐在前往医院的出租车里,他强忍内心的恐惧与彷徨,强制自己冷静。可看着遍体鳞伤的游归,还是会止不住地抽泣。那时的他其实就已经知道,自己暗恋得入骨。

    包扎好的游归从里面出来时,他迎了上来。搀着他走着,他却突然迷茫——难道要把他重新送回那个吃人的家?显然是不可能的。这时游归的声音传来,让他心惊胆战:

    “小醉啊,你是男生吧。”

    他原本纠结的内心化为一阵空白。他不敢直视游归的脸,他可以想象此时他的表情,他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他是怎么知道的?他为什么知道?

    “你干嘛呀,我又不吃你。”

    游归突然用手捏住他的下巴,将他的脸转过来。他那时惊恐而无助,半天挤出一句话:“我从小就这样,没有骗你....”

    游归带着伤痕的脸上笑了,下一刻他只感到仿佛天光大亮。

    “纵使你是男生,我也会喜欢你的。”

    在那之前尘醉从来没有想过这是一场双向的暗恋,可自那天离开前的他的那些话,她却不知道他是否会记得这封份感情。

    两年了,曾经说出“你终究是男生,终究应该接受”的少年应该早已进了他梦想的国家队,遇到了更好的人。这不是小说里男女主的固有情节,而是如果她真的不会回来了,游归真的会为一个男生而等待吗?

    她觉得不会,但又觉得迷茫,只是认为她也不该不合时宜地突然冒昧出现在他的生活里。

    这或许本就是年少超越禁忌的爱恋,哪怕自己此时是一个女生。她没有给他回复。

    孙呈来机场接她了,一并而来的还有尘剑。她和陈峰上了车,在后排坐下。

    “感受如何?”尘剑笑眯眯地转头看向尘醉。

    尘醉比两年前高了一点,头发长了,或许是在病房里呆了很久很久的缘故,但却不妨碍她那没有化妆却更为精致动人的容颜。

    尘醉将脸靠向他,比了个剪刀手:“我漂不漂亮?”

    尘剑开怀大笑,摸了摸尘醉的头:“我女儿自然是最漂亮的了。”

    感受着父亲的手摸着自己的披散脑后的长发,尘醉看到尘剑脸上多了些皱纹。

    伴随众人的说笑声,车子再度驶入古宅。尘醉从车上走下,立马就听到了一个男孩的声音。

    “妈,我们快走吧,这地方还不如我们新市中心那套别墅舒服。”

    从花园的落地窗走进去,尘醉看见的是个八九岁的小男孩。不远处的沙发,母亲张如烟坐在那儿。

    小男孩本就往这边冲,一下撞进尘醉的怀里。小男孩茫然地抬起头,两个仿佛一个模子刻出的脸面对在一起。

    “尘烟?”

    “姐?”

    尘烟似乎意识到什么,从尘醉怀里出来,超她鞠躬:“欢迎姐姐回家!”

    尘醉脸上面露惊喜,听着“姐姐”两个字,她心都要融化了。爸妈,这不会是啥都没跟尘烟说吧?

    “你和照片里长得一样好看。”

    尘烟冲着她笑。尘醉也笑了,嘟起嘴伸出双手捏住他的脸:“你也长得很好看,真可爱。”

    要不是进门前听到这小家伙想走,她也许真觉得自己这个弟弟是个小可爱。他到是和自己一样没什么富二代架子,但却和自己小时候一样暗藏一套啊。

    一旁的张如烟轻轻咳嗽两声,尘醉朝她看去:

    “妈,我回来啦。”

    张如烟上下打量着她,脸上带着诧异:“你这也没什么变化,你爸他是不是被人骗了?”

    尘醉脸一僵,只觉得哭笑不得:“我又不是去整容,你女儿这么漂亮整残了怎么办。”

    一旁的尘烟听到了,好奇地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啊?”

    “没说什么。”尘醉赶忙道,同时向张如烟露出询问的表情。张如烟微笑着看着她。

    “小烟他从小就没和你见过,你走之前这小子幼儿园都还没毕业呢。”尘剑从屋外走进来,“你当初不是住在这边吗,学业又忙,都没回家里,他小时候就没见过你。”

    尘醉自然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这小家伙长这么大了。

    “你先回房间放行李吧。”张如烟道,“顺便想想高考怎么办。”

    尘醉背后一凉,一阵眩晕传来。高考?

    在她的潜意识里,其实中考还没一会儿,就高考了。尘醉赶忙提起东西就冲楼上跑去。

    一切都还是一个样。尘醉当初放在角落里的男装已经一件不剩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新的衣裙。两年的时间很长,哪怕是曾经的那些女装都有些小了。

    快要中午,正午的阳光透光窗子照在躺椅上。尘醉躺在上面,望着窗外逢春盛放的花,不禁再度迷茫。

    当年中考她考的很不错,超了分数线二十多分,这起码的自信还是有的,只不过这两年没上课,学考都没考,还得补考,这高考怎么考啊。

    裸分上的理想的大学,还是很困难的。

    包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来,拿出一看,何月薇电话打来了。

    “喂?”

    “你是尘醉吗?微信是你回的吗?”

    尘醉无奈地看着屏幕:“我是。”

    “你不会是搞诈骗的吧?”对面的何月薇突然警惕起来,“我之前打过那么多次电话都没有接,怎么突然就出现了...”

    话还没说完,尘醉就把电话按掉了。一个视频通话打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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