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

    下了飞机,游归在厕所里换上了一中的校服,飞也似的背着包冲出机场。

    狂奔在人流中,游归满脑都是长发及腰,碎发遮脸的身影。

    拉开出租车的车门,有些烦躁不安地冲司机喊:“去一中。”

    司机透过车镜看了看游归,一踩油门,从候车区驶出,上了高速。

    早晨六点一中的学生刚起床,不妨有偷偷带了手机,正关闹钟的,背单词的。游归直勾勾看着屏幕,指尖在屏幕微触:

    “尘醉现在在学校吗?”

    往上拉了拉,没有人回复。正当游归觉得这帮人发愤图强之时,有人回复了:

    “你是游归?”

    游归在群里没什么存在感,以前的初中群还好,到了一中群里就没怎么发言过。但这不妨碍游归和众人都很熟。

    游归眼睛微眯:你说呢?

    他出现的次数不多,但每次出现都是炸裂的存在。不出所料的,群又炸了。

    “老游回来了?”

    “我说游哥啊,你一年多没回来了吧?”

    嘘寒问暖声很多。自离开那个家以后,游归在学校时朝夕都与这些同龄人相处,众人自然也和他熟络。

    看着自己的话淹没在热情问候中,游归回忆着自己刚才所想的“发愤图强”,不禁失笑。当然,也与离开时一样,充斥着熟悉与温暖。

    “你们有人看到尘醉吗?”

    “好像去补学考了。她不是都没考吗?”

    顿了顿,大家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群又一次瘫痪了。

    “游哥啊,你不会是回来追尘醉的吧?”

    这无疑是件喜事,尘醉与游归,本就是当年命中注定一起的人。

    正因如此,有人依稀记得当初尘醉失踪时,游归跟变了个人似的。压抑的情绪胜过了唠嗑,谁也不知道尘醉的归来对于游归到底是青春还是刺痛。

    游归关掉了手机,众人也去上课了。出租车停在一中门口。游归付了钱,下车走向熟悉的校门。

    路过门禁,滴滴的警报声响起。保安从里面走出来,拦住了他。

    “闲杂人等禁止入内。”

    游归愣了愣,看了看自己的校服,是一中的没错。又看了看那张熟悉的带着点油腻的老脸,他有些错愕地道:

    “张叔,我是游归啊。你不记得我了?”

    被称作张叔的中年大叔一惊,看了看游归,像是豁然开朗一般:

    “小游啊,你回来了!进来进来。”

    “您还是和以前一样很健忘啊。”

    “哈哈,这不是很久没见到你了吗。来,来杯喝的。”

    张叔从保安室里拿出一瓶红茶,递给游归。会心的笑笑,游归打开瓶盖直接干了,一瓶红茶下肚,将空瓶子抬了抬。

    “先干为敬。”

    “哎哟,这么客气干什么。你这次回来,看老师同学?”

    “嗯。”

    “快去吧,回来一次不容易。”

    告别张叔,游归朝学校里走去。突然他意识到什么-他好像哪里都去不了啊。

    早就不在高二教室上课了,关键这个时间点回来,他又不上课,只能在学校里干等。

    ……

    游归凭借记忆找到高三的办公室,里面没老师,都去上课了。游归坐在沙发上,终于忍不住困睡过去了。

    昨天喝了酒,不知是没喝过还是放久了,胃疼。蜂蜜水解了酒,前半夜还是没睡好。后半夜的飞机,迫切地想回来,也没睡。

    真正回到这个承载青春的地方,温暖与放松让他悠然入梦。

    他梦到很久以前,每天看着黑板,余光能看到尘醉的日子。如果他没走,应该现在也被保送到了哪所高校。各奔东西,但也不会分离。

    忽然他听见有人在摸他的脸。朦朦胧胧从梦中醒来,又是一张熟悉的脸。

    “这孩子哪个班的,怎么感觉长得很像之前一个学生。”

    看着熟悉的脸,听着熟悉的声音,游归眼角湿润,哭笑不得对着白洋说道:“白老师。我是你说的长得很像的那个学生。”

    白洋愣了愣:“游归?”

    游归点点头:“队里没训练,回来看看。”

    白洋很年轻,看起来不过二十五六岁的样子。记得刚来一中竞赛班的时候,她才刚毕业不久。但能来竞赛班当班主任,自然不是等闲之辈。

    “现在都到饭点了,你不去食堂和你同学叙叙旧?”

    听闻此话,游归这才意识到自己睡了多久。早饭也没怎么吃,肚子正饿着。

    高三有自己的食堂。除了办公室,不远处就是。校园里已经没人了。除了一些在教室里解决午饭的,其余都在食堂。自然,进入食堂的游归成了目光的焦点。

    “游哥?你早上人跑哪去了?”有个长得有些猥琐的男生冲他喊道。游归来到他身边,正好有个座位。

    感受着几百号人的目光,游过只感觉身上每一处都被看光了。拍了拍王凡的肩膀,示意他别大喊,游归把包放在椅子上,摸着饭卡看看能吃点什么。

    其实也都是剩的,游归一股脑都打了点混在一起。回到座位上,慢慢的吃着。

    学校很多人认识游归,不是因为他被保送了,而是因为长得帅。当年尘醉离开,很多女生对游归芳心暗许,结果自然是无果的。

    如今游归坐在这,就宛如白马王子的凯旋,游历四海的归者,惊艳了属于十八岁的春夏。

    可惜一同归来的,还有尘醉。

    感受着周围女生看着游归的目光,王凡撇嘴:“你这一回来,就是害人精啊,沾花惹草。”

    “我怎么害人了?”

    “搞的女生都没心思备考了。”

    “…”

    *

    天边黄昏逐渐落幕,云彩大有一种浩瀚的威压,浅压着平静的世界,仿佛下一刻就会狂风四起。

    游归就这样在教室坐等着,看着黑板,看着天空,看着不远处的空位。

    有时教室静的可怕,所有人都在做题,又或是思考。待到那时,游归就感觉心里空虚得无比难受。

    突然白洋从教室外面走进来,面带喜色。教室里略微有些嘈杂的人群静了下来。

    “你们今天晚上放假,学校特批的。”

    “这不是游归回来吗,班级出去吃个饭放松一下,就当是给你们的奖…”

    还没说完,人群仿佛浩荡的长江一般冲出教室。慢悠悠得跟在后面,游归冲白洋笑了笑,在白洋还未消减的尴尬面色下,最后一个走出教室。

    南方依旧比北京热了很多,这个季节气候已经转热了,傍晚的晚风都带丝缕的热浪。

    正当他准备下楼时,转角时他突然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从对面顶层的一间教室里走出来。

    仿佛有什么感应,游归一拉扶手就折返往楼上大步迈去。可冲到了顶层,却发现一个人都没有。

    心如死灰地走下楼,看见操场上恣意的身影,游归就站在一旁看着,恍若隔世。

    一个俊朗的青年抱着球从游过身边跑过去。陆展平回头看了看游归:“老游,一起打啊。”

    球场上众人也注意到站在一边的游归。王凡擦了擦身上的汗:“就是啊,过来一起嘛,多久没聚了。”

    带着记忆,站在熟悉的三分线,游归有种错觉—他一直都还在当年的春夏。

    “这样,游哥你投个三分,没进就给尘醉打电话。”

    在众人吃瓜的目光中,王凡笑着将手中球抛给游过。篮球伴随着弧线落入游归手中。

    没有繁琐的立定,更没有用力地一跃。深深注视,球以完美的抛物线,就这样轻飘飘地抛向球框。

    他想徜徉其中,双脚踏空,再不回头,就活在曾经的梦里。

    本该是完美的空心球,可球略微碰了碰筐,球在篮筐上旋转着,出乎意料的,转出了篮筐。

    宛若,殊途与偏轨。

    游归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在通讯录里翻了翻,找到尘醉。按下拨打,静静地等候着。

    二十多秒过去了,电话没接。游归冲一旁人笑笑:“都散了,吃饭去啊。”

    下一瞬,电话接通了。

    一秒,两秒。

    对面没有一点声音,游归也沉默着。王凡很识趣地没开口,很反常地站在一旁看着。

    八秒,九秒。

    有人蹭了蹭游归的肩。游归还是没说话。

    十五秒,十六秒。

    对面熟悉的声音宛若从深渊里传来,在良久的沉默后如同破茧般悄然出现,令人发指,脊背发凉。

    “哪位?”

    游归感觉眼前一黑,心里一股剧痛绞得他救药向地面倒去。

    果然,岁月停留在十六秒的空白,十六岁的春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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