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嫔最终被昆仑一个手刀劈在后勃颈放倒，他将人放在椅子上，小心翼翼地动作看得出他对这个宠冠后宫的嫔妃似有几分疼惜。

    “既然安静了，那我们来说说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皇后娘娘，玉贵妃、宁嫔以及九皇子，四人手上都有一种粉红色的香料和跟茶叶相仿的药草，谁来说说这东西是什么，还说得要我去找御医来探查一番，多添点麻烦。”潜龙使将记录的本子合上，看向对面的皇后，“如果没说错的话，宁嫔手上的东西也应该是从皇后手里流出去的，还是皇后说说吧。”

    “潜龙使大人这倒是问错人了，你问皇后娘娘，娘娘是肯定不会告诉你实情的，就算娘娘说了假话，我也得驳一驳，所以不如我来说。”

    玉贵妃看太子轻轻笑了一下，站起身解释道：“外形像茶叶却有异香的药叫勾魂草，烘烤后磨碎粉末呈现粉色，按照五比五的比例，与曼陀罗花、生草乌、香白芷、当归、天南星做成的药粉掺在一起，有催情之效，若加重勾魂草比例至八成，则成为一种迷香。此药有个特点，长期服用会出现气血两亏，如果男子被用此药且阳气外泄，便会出现从内到外的血亏之症。”

    “你的意思是想说，皇帝身上的慢性毒药不是你下手的。”潜龙使听明白她的意思，看皇后梗着高傲的头颅和看向玉贵妃似要千刀万剐的眼神，却准情况属实。

    “自然不是我下的手，我的毒早被陈御医解了，我原本还以为寒冰草能助我成事，没想到...”玉贵妃看向正殿门口正在等候的陈御医，美目暗沉，“到底是御医世家，一山更比一山高。”接着她便将当天的情况重新说一遍。

    从十月份太子去查雪灾遇刺后，不知从那里开始传太子并非皇帝血脉，更离谱的是皇帝竟然相信，甚至让修罗场暗卫去查证。修罗场暗卫的结果没出来，皇帝已经动废黜太子之心，毕竟无论怎么查，只要这个流言出现并且为人所信，太子身上便背上着“血统存疑”的事件记录，已经不适合继承大统。况且皇帝当初之所以立五皇子夜云鹤为太子，也是在跟三皇子吵架的档口一气之下做的决定，如今正好找个由头将一切回到原点。

    这样的情况玉贵妃看的明白，特别当皇帝将三皇子外祖父下狱之后，她更知道三皇子继承大统之日就在眼前。因为只有皇帝怕外戚专权的情况下，才会将三皇子身后的羽翼剪除。

    本身玉贵妃就是医女出身，早年王将军跟王皇后被赵丞相陷害九族被灭，如若太子被废，整个皇城之中再无她们母子立足之地，于是玉贵妃决定一不做二不休，趁着皇帝尚未选定接任人选昭告天下，先下手为强。

    她选择寒冰草之毒，是因为其毒药的特性可以帮她做不在场证明，将毒药放进晚饭的牛头汤里，正好掩盖寒冰草本身的膻味，和皇帝吵架也是为了让皇帝气血翻涌，体温高于常态时，毒性被压制不会发作。

    等皇帝走后为了保险，玉贵妃将牛肉汤打翻在地，并且借口“不喜欢膻味”，让吓人用草药水擦地，祛除毒药残留。

    “我原以为陛下会死于我手，可等皇帝遇刺时，我看陈御医留在皇帝床头的解药便知晓自己棋差一着，没想到皇后和三皇子也动手刺杀，既然我跟太子没有下手，那自然构不成谋害皇帝的死罪。如此来说，还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甚至怀疑就是皇后娘娘跟三皇子故意造谣太子身世问题，才有了今天的这个局面。”玉贵妃看着自己身上已经没有问题，所幸将所做之事说了出来，甚至借此情况削弱太子身上的流言。

    “可你手上还是有勾魂草，焉知不是你贼喊捉贼？”皇后看她这般急切撇开干系，余光看向太子，想着早就泼好的脏水，丝毫不慌张。

    “我为什么有勾魂草，等宁嫔醒来后自会分说。况且我若真的有心用药毒杀皇帝，他断不会活到今天，我儿成为太子之后，他便会死得神不知鬼不觉。如若不是发现他有废除太子之心，我也不会做这样谋逆之事，医者以药杀人，我也不愿。”说道此处，她面露哀伤。

    “那后来呢？”夜玄机拿着毛笔，书本垫在跟三皇子连在一起的桌子上，咬着笔杆子问。

    玉贵妃不善地看他一眼，坐回座位上，“后来我知道太子受伤，担心太子的伤势，去跟去灵乙殿，可没想到正好错过了。之后我又跟国师说了太子的伤势，然后就听说皇帝晕倒...”

    “玉贵妃娘娘，既然要说，就好好说，一而再再而三的改口供不是好习惯。坤童，你把先前搜身的记录念念，特别是太子的情况。”

    “太子：袖口隐蔽处有颗丹药，右手臂内侧有被烫伤的疤痕，右手手背有瘀青，左侧鞋边有被烧焦的痕迹，胸口有伤口并已上金疮药。”坤童按照潜龙使的话将搜身时的记录念出来，并且把托盘里的丹药举起，“正是这颗，国师应该认得，应该是你守护的皇家秘药护心丹，玉贵妃娘娘，还是说说你将太子换在国师身上的鹤顶红换走的事情吧。”

    “也好，身正不怕影子斜，说明白也好。”玉贵妃看向太子，将之后的事情也都说了。

    玉贵妃去到国师处第一眼察觉国师身上装着护心丹的香囊有所松动，本身就疑惑太子伤口已然愈合差不多了，怎么会突然出问题？她担心是太子在其中动手脚，于是假借跟国师说太子伤势的情况，用茶水把香囊淋湿，自然把里头的丹药也淋湿，国师刚换完新的衣裳跟香囊药品，便来人说皇帝在宁嫔处晕倒。

    “但其实这次晕倒也并非是寒冰草的作用，而是宁嫔殿内的迷香的缘故，想必潜龙使大人一定听陈御医说了迷香的存在。后来宁嫔说发现皇帝气息不顺才是寒冰草的作用，但陈御医可能是把握不准皇帝的情况，只是让她去处政殿拿龙涎香，自己给皇帝配好解药服用下去。后来我回去告诉太子国师身上的东西我已经换了，让他别多事。”

    “可太子竟然问我是不是也听说了三皇子要起兵，我想着既然三皇子要起兵造反，不如将皇帝留下，于是回去配置解药让太子给皇帝，太子离开后昆仑来过。因早年我曾经救过他一命，所以他让我今夜小心，之后就走了，然后不知道为什么，皇帝就死了。”

    玉贵妃说完长舒一口气，喝口茶休息。

    “倒也能自圆其说，跟目前所发现的线索也对得上。那太子殿下，为什么你明明早早知晓三皇子预备谋逆，却还想杀了皇帝？”潜龙使始终觉得这位贤名在外的太子像套着一层行走坐卧都设定好的壳。

    虽然在外面祭祀百川江河的时候有听说过太子德行高洁，有治国大才，可百闻不如一见，从他进门听太子说的第一句话、哪怕是模糊中看太子的行为举止，都觉得他像个带好面具被提着表演的傀儡，但掌线的人是谁？

    “因为没办法，本宫未尝不知在面对逼宫谋逆的情况下对父皇动手是一场危局，但只能这么赌。”太子有些疲累地用手肘支起头，眼球中倒映着取暖的火盆。

    “从小父亲便不喜欢我，也从没对我有过什么厚望，就连名字，我也是以‘闲云野鹤’这般闲散的典故化用的。所以我必须保证皇帝驾崩，同时三皇子犯错的时候，才能保证新帝的人选是我，我想有修罗场跟灵乙殿在，就算三皇子谋反，应该也有一战之力，所以才让九弟配合我将伤口撕裂，然后带上鹤顶红做的毒药去换开国师的护心丹。但慌乱中换回来的丹药不知掉在哪里，怎么找也没找到，竟然被你们发现了。”

    “换了护心丹之后我回到皇子所，告诉九弟今晚可能诸多波折，让他保护好自己，然后就接到父皇在宁嫔粗晕倒的消息，之后母后将她的计划告诉我，让我去给父皇送解药，但我看修罗场的人在，情急之下将解药弄掉了，想着既然没办法送去，就去处政殿找玉玺，方便皇帝驾崩之后伪造圣旨，结果玉玺没找到，却找到废黜太子的诏书，于是便带着圣旨去皇子所烧毁，跟九弟正说话呢，听到有人说皇帝遇刺的消息。”

    “至于那些皇宫的图纸，是我给父皇看的，父皇总说‘皇宫是最好的牢笼’，我并不明白，顺手就写下来了。至于那些药性的单子，是我之前看宁嫔的孩子可能会威胁到我的地位，所以找人准备的，但后来并没用到；找在野大夫是我去赈灾之前就发现父皇对三哥宠爱有加，怕遇刺后身体不济无法处理政务父皇不喜，想着父皇喜欢成仙之法，准备让在野的大夫助我投其所好，没想到是现在这样的局面。”太子说道此处也有些唏嘘。

    三皇子看他说完，盯着他右手的手背问道：“可既然太子殿下说行刺的人不是你，你也从没有进入到宁嫔娘娘的寝殿来，而是直接去处政殿找玉玺，那么你手背上的淤青是怎么来的呢？昆仑大人说过，他用暗器打在行刺者的手背，这你该怎么解释？”

    太子抬起头看向自己右手手背，皮肤上红中带紫，用左手去按压，却并不感觉疼，“我并不知晓这是怎么一回事，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但我确实未曾进入过宁嫔娘娘的住处。”

    “太子殿下百密一疏啊。”皇后起身，走过来看一眼后又回去，“昆仑大人，你不去看看吗，看看是不是你的暗器能打出来的伤痕。”

    昆仑没动，倒是国师上前查看，冲潜龙使点点头。

    “太子殿下，还能说的清楚吗？”潜龙使没有急于下结论。

    太子握着手掌左思右想，最终看向正在写字的九皇子。

    “五哥发现了？”

    邪恶与天真交的笑容乍然出现在他畜无害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