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座招待完太子之后，听闻皇帝晕厥，与玉贵妃一同来此处，回到灵乙殿后服药睡下，一直到手下的人说皇帝遇刺才赶来。”国师仰头看着潜龙使，音沉如潭地说。

    “反正这般询问，总是问不出什么的，我且去各宫看看，各位也可以趁这段时间好好想想，一会该怎么回我。乾童随我前去。”潜龙使带着人离开。

    侧殿的红色大门开合，殿内吹进一股冷气，殿中心取暖火笼中的炭火随风变得愈发炽热，幸亏宫里的炭石都是上好的，并无火星迸溅。

    宁嫔好不容易将嗝压下去，站起身去身后的窗边，打开一条缝隙，呼吸新鲜空气，呛红的脸被冷风一吹，血丝渐渐褪去。

    她因一点寒冷感觉愈发清醒，遂将窗户开得更大些，窗边各站着灵乙殿跟修罗场的护卫，一人身穿月白色宽袍，一人着黑色劲装，犹如这宫廷之中的两头守护石狮。抬头看天，星月尽无，“似乎要下雪了？”

    她将手掌伸出去，却并没有接到雪花颗粒。

    “你身子虚寒，不好吹冷风。”玉贵妃看潜龙使留下坤童小姑娘在这，原本想着在人回来之前不想开口的，但出于医生的习惯，她还是忍不住。见宁嫔关上窗，又闭嘴不说话。

    “潜龙使要是各个宫殿都看的话，一时半会估计回不来，不知国师大人的人手回来了没有，本宫实在是好奇，三哥到底是否谋逆。如若三哥犯有谋逆之罪，那新帝是否还要对他有所考量？”太子饶有兴致地转头问国师，目光掠过右侧三皇子夜观仙绷紧的脸，却最终停在九皇子夜玄机的侧脸的耳垂上。

    “三皇子是否谋逆暂且不论，本宫也好奇，如若太子真的并非皇帝血脉，又该如何考量呢？”没等国师回答，皇后也开口询问。

    “如若三皇子谋逆，则犯死罪，斩首；如若太子血脉不正，斩首；皇位便是...”

    “那假设行刺皇帝的人是我，又该如何？”九皇子追问。

    难得在国师脸上看到犯难的神色，他思索好一会才说出答案，“宗室子继位。”

    随着这个答案的出现，殿内又陷入死寂。

    潜龙使比预想中回来的早，推门而进，脸上带着笑意回到上首座位坐定。

    随身的乾童却带着一个大托盘进来，坤童见状下来一起，给每个人一份简单的笔墨纸砚。

    “我行走各宫之后，想到了有趣的玩法，接下来乾童将把我在各宫看到的情况对各位一一公布，今晚我们一起，找出刺杀皇帝陛下的凶手。乾童说话时还请各位不要插嘴，有任何疑问可以记录上，等稍后我们一一对质，各位觉得这样可好？”

    无人应答。

    “那就是同意了，开始吧。”

    乾童将胸前记录在各个宫殿发现的蛛丝马迹书册拿出来，站在皇后与潜龙使中间，脆生生的童音故作老成念着本子上的内容。

    东宫（太子住处）发现：

    府衙设计图四份，散落插花瓶里的画卷之间，图上皆标注有“九皇子府”字样，标号从一到四，每一张图都被打大大的叉，其中最后张卷轴上面写着“皇宫是最好的囚笼”；

    潜龙使大人通过一些手段，在宣纸上还原太子殿下上一份书写内容为“遇修罗场查探太子身世暗卫立刻斩杀，加紧查探灵乙殿动向”；

    书桌凳子下面的暗格里发现小瓶鹤顶红以及用鹤顶红制作而成的药丸；

    密函盒子中放有一张药物药性阐释单子，写着“月色雪莲，损伤女子肌理，长久服用损伤寿命”；

    东宫服侍的人说太子遇刺昏迷，醒来之后搜罗很多医生询问关于人体发育的问题。

    皇子所（九皇子住处）发现：

    书桌椅子下方靠着窑炉的位置有黄褐色泥土；

    窑炉里面的有没被烧完的圣旨，只能看清“寡人承天人之示，废黜太子，立三皇子为储君”几个字；

    药房中有铜制的小药碟，碟子下面有被烧的痕迹，上面残留着液体干涸痕迹，有臭味；

    床头匣子里有奇怪的香，上下部分颜色不一样，上部分是淡粉白色，下部分是粉红色；

    皇子所的下人多年迈，说九皇子爱好广泛，喜欢书法也喜欢医术，去皇子所后喜欢陶艺制作，但陶艺作品却不多，近来又喜欢作画，刚开始筹备颜料，还没有作品。

    凤栖宫（皇后住所）发现：

    染血的匕首一把，暗藏在火灾燃烧灰烬中；

    寝殿床下发现太子模样的□□；

    奇怪的工具箱，内有各种小工具，有胶水和毛发；

    着火的地方发现倾洒的头油；

    妆奁里有异香的茶叶和装在粉盒里的浅粉色粉末。

    宁嫔住处发现：

    皇帝尸体枕着的枕头里发现圣旨，并未有玉玺盖印，内容为：“自朕奉太上皇遗诏登基以来，凡军国重务，用人行政大端，未至倦勤，不敢自逸。绪应鸿续，夙夜兢兢，仰为祖宗谟烈昭缶，付托至重，承行庆，端在元良。太子夜云鹤，天意所属兹恪遵初诏，载稽典礼，俯顺舆情，谨告天地，宗庙，社稷，授以册宝，立为新帝，以重万年之统，以繁四海之心”；

    梳妆台的粉盒里面装着浅粉色的香料和深粉色香料；

    在珠宝夹层中发现密函写着“杀子者，三皇子也”；

    一本学习催眠的书，在书桌后面，书籍翻阅痕迹很重；

    下人说，宁嫔遇刺尖叫前，屋子里传出轻声商讨和翻东西的声音。

    玉琅宫（玉贵妃住处）发现：

    花盆里埋着褐色瓷瓶，有膻味；

    乱七八糟的配药台子和充满纸屑火盆散落在侧殿药室的墙角；

    修罗场首领令牌在药室的墙根；

    捣药杵的容器里面残留些带有奇怪香味的茶叶；

    玉琅宫下人说，皇帝平日最喜欢喝汤，因为年迈身体不适，御医不让食用油腻汤食，可今晚玉贵妃却亲手做牛肉汤，而且贵妃娘娘向来脾气好，性子温和，不知怎么和皇帝突然吵起来，甚至皇帝走后一怒之下打翻牛肉汤。

    三皇子府发现：

    武器台上，众多武器中有一把带着毒药的匕首，与皇后宫中匕首样式相同；

    书房里面有个满装金银的包袱，还有一张出城通行证；

    后花园里埋着全是鲜血的被褥以及一件和三皇子身上一样的衣服，上面有血迹；

    三皇子府的人说自从三皇妃去死之后，三皇子从不召寝，前几天买回一个侍妾，今晚竟然召寝了；

    宫门口的人说皇子今晚进宫的时候遇到检查的人，很生气的呵责守卫没有眼色，最后守卫人员没检查三皇子的马车，而他出宫时和守卫道歉，说是担心皇后过于着急，还赏赐好些金银。

    修罗场（昆仑住处）发现：

    书架上的秘密报告指出，宁贵人出身大屿国，后来带一件陈旧的灵乙殿人外衣一路寻找到夜笙，最后流落风尘，后被三皇子赎身送到皇宫；

    一本诗集，位于矮子松的暗格里，《鹊桥仙》那一页有轻微折痕；

    书桌显眼处有皇宫布局的推演图，图中除特别标注皇帝所在的位置，还标注了玉贵妃和宁嫔所在的位置；

    密室中的架子上的黄金密令，两个，内容分别是用红色笔迹写着“三皇子之女，杀”和“宁嫔之女，杀”，每个密令下面有黑色笔迹写着“完成”，但是宁嫔那个牌子上面多标注“异样”。

    灵乙殿（国师住处）发现：

    国师的床铺内侧藏着有一身非常华美的女装；

    灵乙殿的侍者无意间看见国师手中有一支蝴蝶点翠发簪，而且近来国师寝殿中会隐隐传出女子说话的声音；

    书桌桌面上一幅画，九天仙女飞天状，戴着蝴蝶点翠发簪，五官空白；

    小佛堂的书桌上发现一本《般若波罗密多心经》，很旧了，起毛边了；

    书桌上发现一张药方，症状为长久受凉导致肺经受损，药品是温养肺经汤，煎服，一日一次，需在亥时喝药后准时入睡，卯时方可起，保证睡眠和寝殿温暖，长久服用，副作用嗜睡犯困，少数人会梦游乃至产生幻觉；

    乾童念完全部情况，对着众人拱手告罪，站回到潜龙使身侧。

    此时潜龙使的眼睛早不像起初那样模糊，眼前的雾气慢慢消散，他拿着坤童递过手里的书册，发现近距离的字已经能看清。

    “按照现在的情况看，太子殿下因身世被疑，想要先下手为强，用鹤顶红替换国师护心丹预备毒杀陛下；皇后假借头痛之由联合三皇子将刺客带进皇宫，预谋行刺后嫁祸太子；玉贵妃娘娘医术高超，不知为何给陛下下慢性毒药，正好今日催化；至于宁嫔跟九皇子，很明显是皇后与太子势力中的助力。只是没想到在其中国师竟然还有不可告人的秘密，难道灵乙殿的宗旨，现在变了？你现在又属于哪个势力范围的呢？”

    “灵乙殿只忠于皇帝，从未变过。”

    国师正说着，宁嫔突然站起身拿起昆仑的长剑，抵在那个阴鸷的修罗场头目脖子上，眼中含泪，肩膀颤抖地问，“我的孩子是你杀的？”

    “是。”昆仑的脖子因为她拿剑不稳划出几道伤口，鲜血流进衣裳里头。

    “异样是什么意思？我的孩子到底怎么了！”宁嫔双手拿着长剑，痛心疾首地问他。

    “皇家机密，无可奉告。”他眼中划过一抹心虚，左手捏住剑刃，用淡漠的眼神看她，“放手。”

    宁嫔咬着嘴唇愤恨地流泪，最后还是三皇子看不下去，上前把她的手掰开。

    带血的长剑回到昆仑手里，宁嫔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低声念叨着：“皇家血脉不可有女，可扰天命，轻则天下大乱，重则生灵涂炭。死在这上头了，全都死在这上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