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跑到石山处才停下，直到靠在石头边身体才抑制不住往下滑去。

    我想起与先生分别时他说的那些话，我理应学会分辨好坏，接纳所有。可是从前我的世界里所有事情都是简单的，好的清楚，坏的分明。

    我能分清殷寿是坏的，姜王后是好的。可是姐姐呢？

    我看着她依附在殷寿身侧，听见姜王后说她是倾家丧国之物。

    现在的姐姐又是什么样的人？

    缓了一会，有只小鹿走过来舔了舔我的手，抬头一看，是那日我来鹿台时碰到的那只鹿。

    他看着我，我也看着他，他平静的眼神好像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又好像在告诉我这里每天都在发生这样的事。

    “所以，你才想让我带你离开这对不对?”

    他眨了眨眼。

    我叹了口气，抱着膝盖将脸埋进双臂间:“我也想离开，我讨厌这里，比任何人都讨厌！可是姐姐在这里，我还没有带她走。”

    他用鼻尖顶我的胳膊，扭头看向摘星楼。

    我顺着他的方向看去，那边已然乱做一团，殷寿护着苏妲己上寝阁，宫人们如流水般穿梭在楼底清扫那一池混乱。

    我眼看着姐姐一点点消失在阁楼深处，将视线移回身前。

    “我知道她在那里，可是那里离我好远，而且姐姐好像……”夜里的风吹得我有些发寒，我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姐姐好像不想和我回去。”

    我想去找姐姐，可是此刻又有些怕，怕她用那样的眼神瞪我，更怕她说不想回去。

    小鹿晃了晃耳朵，贴着我缓缓跪下。我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暖意，向他身边挪了挪。

    “好，睡醒我就去找姐姐，睡一觉她大约就不生气了。”

    身体回暖，我靠在小鹿背上，眼皮变得异常沉重，意识渐渐瓦解最后陷入黑暗。

    —— —— —— ——

    我是被大片脚步声吵醒的。

    小鹿似乎被突如其来的骚动吓到，他猛然跳起躲进了石山深处。

    我怔愣住，一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爬到石头后面观察外面的情况。

    有大批侍卫闯了进来，他们手持武器，我一眼便看见了带头的姬发。他换下了我在地牢里见他时的那身便装，此刻他一身甲胄，脚步急促朝摘星阁奔来。

    “她不是人，是狐妖！！！”

    我预感不妙，抬头看向摘星阁。

    是殷郊，他举剑意欲劈向姐姐，殷寿挡在姐姐身前不停躲避着殷郊的攻击。

    殷郊一定是知道姜王后的事情了，他来找姐姐报仇了！

    怎么办?怎么办?

    现在鹿台里的人类太多了，如果贸然冲上去救姐姐，势必会被众人注意到。

    想起姐姐说过的话，我不敢轻易暴露自己。

    一队侍卫大喊着保护大王，快速冲进了阁楼里。

    那边殷郊见势不妙，朝着鹿台后方跳下。

    我所处的位置正好能看见他逃跑的方向。只见殷郊跌跌撞撞跳下高台，他每下一层楼就变得更虚弱几分。再这样下去他定然逃不出这里。

    姐姐和殷寿已经被冲上来的侍卫团团护住。很快护着二人移进了屋内，我透过人群盯着姐姐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她。

    姐姐安然无事，可眼下殷郊的事我却不能视而不见。

    殷寿那样的人怎么可能放过殷郊?

    我快速朝着鹿台后面跑去，穿过一段拥挤的灌木，跳上鹿台后方的矮阁，我看着殷郊跳进鹿台外的一处刑场。紧接着，另一个身影跟着跳了进去。

    是姬发。

    他追赶着殷郊跑进高大的木笼后面便不见了身影。

    我悄悄跟过去，在隔着一个笼子的位置看见殷郊无力的靠在柱子前，他脸上是万念俱灰的神情，发红的双眸盯着姬发，不停问他该怎么办，仿佛姬发是他最后的希望。

    先前在树林里我只觉得殷郊不识好歹，是个固执蠢钝的人类。

    可自我见过姜王后，那个一身梨花香，矜贵却在众人面前握着我的手哭泣的母亲。我好像明白了殷郊为何是这样的性子。

    如今殷郊的人生塌缩了一隅，母亲惨死，父亲厌恶，现下又落得个妄图弑父的罪名。

    本不该是这样的。

    一想到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之一是姐姐，我心里五味杂陈，像是缠了一堆线似的，怎么也理不清。

    “谁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