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海宋家，那是有名的人家，徐东泉一愣，下意识回想，“宋家这一代不就一个儿子吗。”

    “不知道啊徐长，但是这里有照片。”徐东泉凑过去看了眼手机屏幕，虽然眼前的孩子狼狈得多，但照片上的两个孩子一看就知道是他们。

    那是一张让人为之一振的照片，被举高的女孩，笑容欣喜又充满骄傲的女人，以及不可置信，眼里是惊喜的男孩。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孩子是被疼爱的。

    “那还等什么？给宋家打电话了吗？先让他们和孩子说上话。”

    里堪不能完全听懂他们的语言，但他来到这个国家第一个理解的发音是“宋”。趁着大人都在听他们讲话，他挣开了其他人的手，过去扯住了徐东泉的脚，找到了家人松了口气，徐东泉没有继续坚持，把哩里还给了他。

    里堪一下子抱着哩里退得老远，电话接通了，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哑的严重，带着颤音，有些许变形，“警官，我们家的孩子在你们那吗？”

    徐东泉在陵江工作了这么久，见过多少这样的父母，但还是每一次都感同身受，他安抚了对面几句，把电话递给了里堪。

    哑得再严重，里堪也记得这个声音。

    他愣了几秒钟，突然暴起，抓住手机一下子砸得老远，电话一下子就断了，所有人都被他吓了一跳。看着他抱着妹妹就要往门外跑，被站门口的警卫手疾眼快地拦了下来，通话手机是老款，耐砸，徐东泉没有关注电话而是看着孩子。

    “先等等。”

    “等宋家人来，先查一下档案。”

    旁边的警官不明所以，“徐长，那是宋家。”

    “我怀疑宋家有虐待孩子的可能。”徐东泉看了看抱着妹妹的男孩，他抱妹妹抱得更紧了，在听到声音后得到的反馈是负面的。

    “宋家只有一个儿子，什么时候有了另外一对兄妹？”他是想破案，但不是把孩子送到犯人手上。

    宋家这边不知道另一边是什么情况，一群人围着电话，听到警局有消息后，柳溪茹哭了一整天。过去的一周多也不是没有人盯着寻人启事上的电话找来，但没一个是对得上的，而且大多的流浪儿，年纪都比里堪还大。

    宋家一边安置那些流浪儿，一边查里堪和哩里的下落。

    一周的时间，京海里找不到，其实已经有被拐了的猜想。两个孩子太年幼了，何况哩里没法儿和人沟通。五岁的孩子不可能跑得太远，京海这一片都找不到，已经算是噩耗。

    因此在陵江警局联系上来的时候，宋卫青其实猜这次也不是，但是为人父母，有一点可能也不能错过，他联系了警局，对了年龄，外貌和其他信息，眉心直跳，只感觉是找到了。

    等到警局发了照片过来，他就更确认了。

    照片上风尘仆仆，抱着哩里不离手的小孩，不正是里堪吗？手脚都完好，虽然狼狈但好像没有受太重的伤，宋卫青一个四十岁的大男人，看着照片，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他摸了摸照片上里堪的脚，虽然没有拍摄得特别清楚，但是里堪脚上绑着很厚的绷带。

    在里堪来到宋家后，宋家人都不让他多走，就是为了养好他之前逃命受的伤。孩子的恢复力极强，里堪的伤养了两周走路就看不出来了，宋卫青和柳溪茹还感叹过孩子好养。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宋山照坐在凉椅上，眉眼间有些许沧桑，人心都不是铁打的，养了一个月多怎么可能一点感情都没有？若是好好送到家就算了，两个孩子却一不做二不休地跑了。

    他年长，也知道京海这一片过去的乱。两个孩子找了一周没找到，他心中其实也做了最差的准备，里堪和哩里的照片打出来了，他有了闲空就坐下来仔细看看。短短一周，照片都被茧磨出痕迹来了。

    宋在恩是把孩子带回来的人，他的本意就是不想两个孩子就这样没了命。他当然想过两个孩子会对被送走有反应，但从没想过一个五岁的孩子能果断到发现的第一时间就带上妹妹逃走。

    是了，他们就是逃亡来的，他不知道他们之前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但当时里堪的逃法分明就是逃命。

    送他们走说不定刺激到了里堪，宋在恩不怪两个小孩做事这么鲁莽，他怪自己想的不周全，或许说……想到了，但没当回事。

    宋山照离京是需要请示的，但还是大费周章地交了申请，一行人全部坐上了去陵江的车，带着大包小包的零食，还有柳溪茹拿去做成玻璃标本的玫瑰花和里堪的字典。

    陵江警局。

    虽然一开始很难对付，但是相处了几天，众人发现两小孩还是好说话的。虽然里堪对人很戒备，但吃了几次警局的饭后就安静了许多，你不和他抢妹妹完全就没问题。

    众人默契地不再提起宋家，不是他们对宋家有什么意见，而是经过徐长的提醒，他们发现里堪对宋这个字格外地防备，每次听到这个发音就带着妹妹准备跑。

    要是孩子在警局跑了那可真的是完蛋了，只怕整个警局的人都要被问责。

    “弟弟，今天又带着妹妹晒太阳来啦？”

    警局的人出资给里堪买了个儿童推椅，里堪一开始不同意哩里坐，被警局的人教了几次后皱着眉去推车了。除了他谁都不能碰车，五岁的孩子推椅子的样子有点滑稽，大家心照不宣地笑，就这样过了两天，警局的人听到宋家人到了的消息。

    处了两天小孩，大家多少都处了点感情出来，妹妹是个好哄的，一颗糖就哄得住，哥哥也好哄，给妹妹一颗糖就哄得住。这样乖的孩子能有什么大错呢？警局的人去围观了一下宋家人，宋家这次来的人还挺全的。

    那都是新闻上才能看见的人，一下子来了四个，警局的人只觉得知人知面不知心，徐东泉带着宋家人去对资料了，柳溪茹看了看警局，看见了儿童推椅，她愣了一会儿，问道：“警官，能先让我们看看孩子吗？”

    徐东泉：“要对完资料，你们户口上也只有一个孩子，没有证明，我们是没法让你们带孩子走的。”

    里堪和哩里，两人只办了最基本的临时监护手续，是没有记在宋家名下的，毕竟宋家人心照不宣，都知道迟早要送走两个孩子。

    但现在这成了问题，临时监护手续，只有一个月的有效期。宋在恩就是赶在手续过期前请来了翻译官，但问题到现在，他们没有任何理由带走两个小孩。

    宋山照皱着眉，盯着徐东泉，后者有点不适应他的气势，头上冒了点冷汗，但面色不变，一口咬定他们没证明不能带走孩子。

    “那我们能先见见孩子吗？”柳溪茹问道。

    她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母亲，徐东泉有一瞬间怔忽，但是他很快想起了孩子听见宋字的抵抗，最后他做了个折中的选择。

    “可以，但你们只能隔着玻璃看，不能和孩子们有任何接触。”

    宋在恩皱眉，“为什么？”

    “你们无法证明你们是孩子的家人，”徐东泉回答他，“我们已经问过两个孩子，男孩说他们没有名字，没有家，没有父母，我们作为警方，有义务禁止陌生人和孩子接触，以防你们威胁孩子跟你们回去。”

    宋家的来头不是一般的大，徐东泉也知道这番话得罪人的可能性很大，但是他站在那里，眼神坚定，摆明了不会通融。

    宋山照静静看了一会儿，说道：“那就让我们看看孩子吧。”

    宋家人时隔许久终于见到了两个小孩，单向玻璃只能从外面看见里面，有警官在里面给两个孩子念故事，哩里坐在里堪怀里，两人靠在被子里听警官说故事，一大一小，都盯着警官，听得很认真。

    没什么比两个人都还好好活着更让人放松的了，柳溪茹的眼眶红了一圈，旁边的警卫递了纸巾过来。

    没有名字，没有家，没有父母。

    宋在恩带回两小孩的时候，虽然他们也是十万防备，但至少他们还有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