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妖

    雪奴终于走到了家。

    “爹娘应该都睡了,也不知道给我留了饭菜没有。”她暗忖着,一面放下竹筐,一面推开木门。

    家里漆黑一片,只点着一只忽明忽暗的蜡烛,蜡烛边放着碗寡面。

    父母房间黑黢黢的,她只略略看了眼便端着面回了房,手上那只忽明忽暗的蜡烛突然熄灭,使得雪奴又陷入黑暗。

    雪奴只得摸黑找来火柴,却怎么也打不着。  她疑惑地把火柴丢到一旁,又看了看天空,与往日不同的是,今夜既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只有漆黑一片,让人一点也看不见。她正准备迁就吃面,身后却有一股凉风吹过,她本以为是窗子漏风,便也没理会,谁知那凉风一直对着她脖子吹,还有种被碎片划过的痛感。她忍无可忍,伸手一摸脖子,却摸到了一只手。

    她大惊失色,一下跌坐在地上,用尽全力呼救,却发不出声音。

    她感受到那股凉气渐渐向她逼来,随后那只手就攀上她的脖子。

    “雪奴,真是难听的名字。”

    雪奴急忙道:“我名字的确难听,皮囊也不好看,肉也不好吃,既然这样不如妖怪姐姐饶我一命?我也是个普通人,吃了也没多大好处,京城的姑娘都细皮嫩肉,长得也好看,妖怪姐姐不妨去尝尝她们?”

    “细皮嫩肉的我自会去品尝,至于你,话似乎很多。”她脖子上的力道又紧了几分,吓得她忙喊饶命。

    “废话真多。”妖怪另一只手用利器狠狠捅开雪奴的肚子,随后不耐烦地撕裂雪奴的皮,低头喝着雪奴的血。

    滚烫的血直冲它的喉咙,烫得它连连咳嗽。

    良久,它才停下来,舔了舔嘴边的残血。即便喝了这人的血全身滚烫,但它却顿感精神,如获新生般的舒坦。

    它咧开血淋淋的嘴,抬眼看着窗外黑暗:“我喝了此女的血,对付你,不费吹灰之力而已。”

    它冲开窗子,却见窗外空无一人,背后忽然一阵风袭来,它转身躲过,眼前人捏着发亮的符纸,它定睛一看,果然是他。

    谢易低声念咒,月亮立刻从云层中显露出来,明亮的月光瞬间洒向大地。

    谢易也看清了眼前的妖物——正是镜妖。

    它满面红光,想必刚刚收获不小。

    不等谢易出手,镜妖便一爪甩来,谢易飞身躲开,踩着石头顺势一跃,一面念道:“驱除魑魅,斩尽妖精。神符到处,邪鬼断形。”

    道道金光直冲镜妖,可镜妖竟毫不畏惧,眼无惧色地站在原地。

    那些金光接近镜妖之时,却直接折返射向谢易。谢易念诀抵消神符咒,心中已有了不好的猜想。

    莫非它已经得到了寒阳血?

    镜妖大笑:“谢公子在想什么?是在想奴家为何能扛过妖杀阵,还能控制神符咒?对,就是你想的那样,这寒阳血的味道,真是美味。”

    “寒阳血只能在为人所用时才不会有副作用,你一个妖物,用这生来与妖对抗的血,就不怕被反噬么?”谢易一面与镜妖周旋,一面想对付它的办法。

    既然是与妖对抗的血,为何在镜妖靠近时没有起作用?

    除非,是镜妖隐藏了自己的妖气,并且使用了人类的杀人方式,寒阳血才没有起作用。

    所以,要杀它,便用不得法术。

    谢易眼眸一亮,又抽出一张符来,符纸在他指尖燃烧着,镜妖看了便笑起来:“没用的,废物。”

    符纸燃尽,谢易却陡然在它面前消失。

    它嗤笑一声:“玩隐身?”

    它闭上眼,正准备抓住谢易,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它猛地睁开眼,低声不知念了什么,眼神立刻变得涣散,面无表情的受了谢易一剑。

    它直直地倒下去,谢易暗道不好,抬头一看,镜妖竟脱皮逃走,他念咒穷追不舍,可镜妖的身影还是消失在夜色中。

    ......

    元憬连饮了几壶茶,可还是挡不住困意袭来。

    “‘旧游无处不堪寻。无寻处,唯有少年心。’诶,这首诗读得我灵光一现,我也来作首诗!”谢景深清了清嗓子,提高嗓音正准备背诗,却被红燕打断。

    “谢小公子,恕奴婢无礼,虽然您读书没错,但是我家二小姐刚刚睡着,这一连几天还没从捉狐妖的惊吓中缓过来,夜夜难寐,这会小憩一会儿,公子如此大声,奴婢......”红燕的头越来越低,话却突然被打断。

    “啊?你说她睡着了?我......我不知道啊,抱歉!我,我看看她去!”

    红燕还没来得及阻拦,谢景深便一溜烟地跑进大厅。

    他将要靠近元憬时,脚步又开始变得小心翼翼。

    少女撑着下巴,脸被炭火暖得红扑扑的,她似乎梦到了让她不快的人,蛾眉紧蹙,羽睫微颤。

    谢景深笑眼盈盈地看着她,鬼使神差地伸手帮她把垂落下来的发丝别在了耳后。

    元憬睁开眼,就看见谢景深一脸手足无措的样子。“元二小姐,我.....我不是,我只是觉得这缕头发会打扰到你睡觉,所以我就......我不是有意要打扰你的,我这手真的是!”

    “无妨,”她淡笑道,“谢公子还没回来吗?”

    “还没,也不知道跟镜妖打得怎么样了,我一连用了几张通讯符都没有答复。”

    “镜妖。”元憬喃喃道,转头对谢景深说,“可带我去寻谢公子吗?”

    “元二小姐,不知你找谢某有何事?”谢易笑道,笑容却未到眼底。

    元憬朱唇轻启:“上次狐妖之事,谢公子不觉蹊跷?”

    对方却轻笑一声:“有何蹊跷?”

    元憬正想告诉他自己的猜测,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既然谢公子不觉有蹊跷,那看来是我多虑了。”

    她满眼嘲色:“看来那日又虚又弱的,还真是谢公子本人。”

    她看得出谢易有意隐瞒,于是故意激他说出实情。

    不出所料,谢易的笑容渐渐消散,说道:“元二小姐究竟要如何?”

    “如果我没猜错,那日都只是镜妖做的幻境,谢公子根本没有来捉狐妖,苏姑娘和路公子亦是。它的目的就是试探我和你的关系,然后......”她缓步走向棋盘,指尖夹了颗黑子,轻轻放在了方才和红燕下的残局上,“以我为饵,引你上钩。”

    谢易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眉间也多了一丝忧愁。

    少女欠了欠身,莞尔道:“这只是我的猜测,若与实情不符,还请谢公子告诉我,好让我心里有个底。”

    谢易微微皱起眉头,一开始隐瞒她的确是打算按照镜妖那样将计就计,到时候打镜妖个措手不及,所以他即便知道她有危也没有在她府前贴符布阵。他也怀了私心,一来为了捉妖,二来却是......摆脱这个令人嫌恶的娇小姐。

    元憬见他没有回答,更加确定了内心的猜测。

    “所以你决定将计就计,以我为棋,然后在棋局上布下天罗地网,捉拿镜妖。”她眼中笑意也减了几分,“而且这样,谢公子能捉拿镜妖,还能摆脱我,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

    谢易心中惭愧,他身为神女之子,却还怀有这样的私心,简直是......

    元憬一句话扰乱了他的自省。“如果这样可以捉到镜妖,我愿意为饵。”

    谢易惊愕抬眼,眼前少女面色平静,仿佛在说一件极为平常的事。

    “可我有条件,”她轻掀眼皮,淡淡地和谢易对视,“我要学用符,布阵,一切能自保的招数,我都要你教我。不求像苏姑娘和路公子那般,但求能够自保,我只答应做饵,但并未答应为此丧命。”

    “我不像谢公子这般普爱众生,如若不是此妖牵扯到我,我贯不会管。谢公子若不答应,我只好......”她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匕首,架在脖子上,“血溅谢府了。”

    “芝芝!你这是干什么,快放下!”沉睡几日的樱樱醒来就恰好看见这一幕。

    “无事,假的。”

    樱樱这才松了口气:“我刚刚接到任务单,上面写着谢易是保护主角团生命安全的重要人物,要确保能攻略他,获得他的信任与爱,从而改变故事线。”

    元憬答应下来,随后便听见谢易的回答。

    “我答应你。”他语气有些无奈,“元二小姐是否能放下脖子上的假刀了?刀锋没对着脖子。”

    元憬一时有些无措,自己的小把戏一下就被看穿,难免挂不住面子。

    不过她很快收拾好了心情,对着谢易绽出一笑:“明日复明日,我不喜拖延,不如明日就开始。谢公子以为呢?”

    “不见不散。”谢易假惺惺地露出一个笑容,等到元憬身影消失,他才放下僵住的嘴角。

    谢景深送元憬出府后,立刻凑到谢易面前:“阿兄,元二小姐那么好,你为何要这样对她?”

    谢易扫视了他全身:“你这是作何装扮?”

    “别绕话题,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谢易脸色一沉。那样好?他冷笑一声,恶毒娇气,自私自利的她,在他这个傻弟弟眼中,竟还成了好人。

    “滚。”他对着谢景深吐出一个字,见谢景深还想追问,“书念完了?我等下抽查。”

    谢景深痛心疾首:“你我乃骨肉亲人,你却要如此害我,我待不下去了!”

    他一把推开谢易,拉着随从逃出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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