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纷扰波折再一弯

    Don\'t waher touch

    Don\'t wanna start another fire

    Don\'t wanna know another kiss

    No other name falling off my lips

    Don\'t wa away

    Ter

    Or let anin

    Wohe sunlight in

    No, I\'ll never love again

    天然摘下耳机,关掉开关,闹钟安静于响起之前。她哭了多久?不知道。时间是无望的荒原,眼泪却是限量的,数到尽头,她就该走出来了。她还要工作,这是她放弃了爱情换来的工作,她必将收获超越爱情的价值。

    可惜她对未来的美好憧憬,在刚进公司没多久,见到另一位总裁助理的瞬间,破灭了一半。

    天然从小最害怕的,不是老师,不是上级,而是各种办事处的工作人员。他们仿佛被工作榨干了所有的热情,对谁都是一副爱搭不理的冷漠态度。近些年来,随着各行各业服务的不断升级,天然已经很久没有,并以为再也不必遭受这种冷暴力。可惜她以为的只是她以为。

    她硬着头皮向对方礼貌问好:“海倩姐你好,我是天然,今后请多多指教!”

    孟海倩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直接带着她往里走,来到总裁办公室。

    “你每天要提前半小时上班打扫总裁办公室。水杯、烟灰缸要擦洗干净;桌面上不能有杂物;垃圾桶记得每天都要倒;马桶也要刷干净……”

    “这些事要我做吗?没有专门保洁阿姨吗?”

    “总裁办公室,普通员工不能随便进入的。”

    天然扁扁嘴,虽然不情愿,也只能答应了,没办法,来都来了。她环视办公室一圈,发现墙角的虎皮兰没精打采的,便蹲下身轻轻抚摸它的叶子问:“这盆绿植也要我来照顾吗?”

    “当然。”

    “可它看起来蔫蔫的,我怕我养不好。”

    “养死了再换一盆就是了。”

    天然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只能站起身,又看到办公室正中间挂着一幅猛虎下山图,图上题字“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她觉得有意思,指着画好奇地问:“邵总属虎吗?”

    海倩抬头看了一眼,说:“不是。邵总是在上一次经济危机的时候下海经商成功发家的,所以很喜欢这幅画。你来公司之前不先做做功课么?”

    天然觉得她说起话来夹枪带棒的,让人不舒服。要在过去她早吵起来了,但她现在没钱了,把这份工作当成救命稻草,只能忍气吞声。

    她们的工位就在总裁办公室外面,海倩把电脑还有一些基础的办公用品拿给她,又给她一本公司的宣传册。

    “你刚来,没什么事,先看下公司资料,了解一下岗位职责。具体的工作安排,等明天邵总出差回来再说吧。哦对了,下午还有个新员工入职培训,你记得参加一下。”

    于是一上午,天然都在无聊地翻宣传册。因为是上班第一天,再加上海倩坐在她对面,她也不敢玩手机,只觉得度秒如年。到后来,她实在忍不住,看着海倩忙进忙出,主动提出要帮忙。

    海倩也不推辞,拿了一份文件给她,让她帮忙复印。天然还是第一次用打印机,对着机器上简单的几个按钮摸索了一会儿,总算成功复印出来,心中庆幸自己聪明,没有丢脸求人。

    结果海倩见她在机器旁站了半天还没好,便走过来看。一看她还在一张一张地扫描复印,笑道:“你不会用打印机呀?不是这样用的,可以放在这里自动翻页。”她从天然手中接过文件,“看清楚了,我只教这一次。”

    她默不作声地演示了一遍,操作得飞快,又不解释原理,天然看得似懂非懂。

    到了下午,本以为终于可以逃离无聊的工作,有事可做,没想到期待了一上午的培训还不如工作。所谓的培训,先是几个讲师讲企业文化、公司制度、业务情况等,像上课一样,听得天然直犯困。上完课,又开始让新员工们自我介绍。天然进公司之前,只想到能混进一支高材生队伍是多么光荣,却忘了当队伍里的吊车尾有多么难堪。前面的同事一个个介绍起自己的学历、项目经历,3分钟都不够说,可她绞尽脑汁也凑不出3句话来。轮到她上台时,只尴尬地说了句 “大家好,我是程天然,今后请多多指教。”便下台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班,天然飞速逃回家,瘫倒在床上,不明白这一天明明也没做多少事,怎么会这么累。第二天早上闹钟响起的时候,她算是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上班如上坟。

    她按照昨天的要求,提前半小时来总裁办公室打扫卫生。她先给虎皮兰浇上水,又用湿纸巾细细擦拭它的叶子,然后打扫桌面卫生。邵经纬昨晚回公司开会,办公室的烟灰缸里塞满了烟头,桌上放着几只剩了一半的茶杯。她耐着性子把垃圾清理干净,然后捧了茶杯去洗。可是茶水放了一夜,茶渍怎么也洗不掉,便问海倩怎么办。

    “你都是个成年人了,这种事情都搞不定吗?去找行政借工具啊!你不要事事都来问我哦,我很忙的。”

    天然也火了:“不是你带我吗?我不问你问谁?”

    “谁说我带你?我们俩都是邵总的助理,我们的直属上级都只有她一个人,我不用对你负责的。”

    天然没在公司工作过,不清楚公司的规矩,只能忍下来,等邵经纬回来再说。

    快到中午,邵经纬才风风火火地回来,后面跟着几个管理层。海倩一见她走进,立马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喊 “邵总好!”天然见状,也跟着站起来。

    同样的人,换了个处境,换了个身份,感受便大不相同。天然觉得邵经纬身上那种邻家大姐的亲近感没有了,只剩下管理者的威严。

    邵经纬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只说了句“小程来了”便进了办公室。天然在外面等着,一边琢磨怎么问工作安排的事,一边祈祷里面的人少抽烟,别喝茶。

    他们过了饭点才开完会,一开门,又是一股熏人的烟味。天然拦住邵经纬,直截了当地问:“邵总,我的工作怎么安排?”

    邵经纬停下脚步,其他人也都停下来等她。

    “哦,对,你的工作安排,我都忙忘了。你会什么?”

    天然一愣,心想我不是早跟你说了我什么也不会吗,怎么当着大庭广众的面又问一遍?她不好意思直接回答,只能委婉地提醒:“你之前不是说要从头开始教我的吗?”

    “哦,我是说过,那这样吧,我下午在一号会议室有个会,你跟在我旁边听一听,做会议记录吧。”

    总算有件正事了,天然高兴地点点头。

    她吃完午饭回来,看了下时间,离开会还有一小时,正准备休息一下,就听海倩问:“你不去布置会场吗?”

    天然问:“布置什么会场?”

    “摆座位、调试话筒、打开投影……我昨天发你的岗位职责上写的都有,拜托你看一下呀!”

    天然听罢来不及和她吵,急忙跑去会议室,对着岗位职责上的明细一样样准备。等她手忙脚乱地准备好,已经有人陆续入场。

    人一多,聊天就多了起来。坐在她附近的一个男同事问她:“小程有没有男朋友?”

    天然勉强地笑笑,说:“没有。”

    他又问:“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一个?我们业务部门好几个单身小伙子,都挺年轻的,人也精神。”

    “谢谢,不用。”天然不想理他,就拉着旁边的一个女同事问:“你好,我是新来的总裁助理,第一次参加这种会议,不知道要做什么。我已经把会场布置好了,请问还要做什么呢?”

    女同事是运营部门的,也不是很懂,只说:“没什么吧,你放机灵点儿就行。”

    天然在心里默默抱怨,放机灵点儿是什么?不说清楚具体标准,只要表现得不好就是不机灵,这要求未免有些不要脸。

    她们不说话,刚才那个业务男又开始不依不饶地推销起来:“我们部门那几个小伙子真挺不错的,学历水平、业务能力都没得挑,你有空可以来我们部门转转。”

    天然忍着不发火,只冷起一张脸装作没听到。

    另一头,一个新媒体部门的女负责人插话道:“现在的年轻人都不愿意结婚了。”

    那个业务男便转头跟她聊起来了。

    天然这才小声嘀咕道:“什么人呐,都能当领导。”

    一旁的运营负责人听到了,教育她说:“你可别小看任何一个领导,领导之所以是领导,一定是有原因的。”

    天然在心里默默吐槽,有个屁的原因,走后门、走狗屎运,不都是原因?

    她不说话,又听到业务男大着嗓门说:“年轻人就是喜欢跟风!都不结婚了,人类不就灭绝了?”

    新媒体负责人反倒笑着说:“这不是你们重男轻女的福报吗?是天大的好事啊!”

    “话也不能这样说,”邵经纬走进来在天然旁边坐下,“不管我们再怎么不乐意,事实是,女性目前仍然处于食物链的下游。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伤害永远是向下传递的。只要这个世界还是男性掌权,男人的问题就是世界的问题,就算是男人制造出的麻烦,也可能是女人来买单。”

    “这不公平!”

    “可你换个角度想,如果男人代表世界,世界也就代表男人。那些所谓的专家们根据历史经验总结出的人性的弱点或许也只是男性的弱点,他们认为人类做不到的事,女人未必做不到。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责任越大,能力越大,谁能解决世界的难题,谁就是未来世界的主人。”

    总裁发话,其他人不敢有异议。邵经纬见人全部到齐,宣布会议正式开始。

    天然第一次参加这么正襟危坐的会议,各部门轮番汇报工作。说是汇报工作,根本就是击鼓传锅。现在经济形势不好,公司业绩下滑,谁都不愿承担责任,于是运用各种表演技巧和语言技巧轮番甩锅,好不无聊。

    时钟无意义地走过了下班的时间,天然正在心中抱怨着怎么还不下班,旁边的邵经纬也在抱怨她。

    “桌上的水杯都空了,去给大家倒点水。这种小事还要人教?”

    天然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然后默默地起身倒水。她以为的总裁助理是穿Prada的安妮海瑟薇,现实中的她是卑微的打杂小妹。

    会议又开了半小时才散场,天然身心俱疲但还算头脑清醒,记得把会场桌椅收拾整齐,设备都关好才离开。她以为自己的表现还算乖觉,哪料到刚回到工位,又被邵经纬叫进办公室一顿教训。

    “你刚刚怎么在倒水?”

    天然不懂,倒个水还分怎么倒吗?

    “不就是那样倒吗?”

    “倒水要按照职务的高低依次去倒,你倒好,就图省事,瞎倒一气!你都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连个实习生都不如啊!”

    天然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在流下来之前被她一把抹掉。她就是再蠢,此刻也明白了,她这两天的遭遇和邵经纬向她承诺的根本不一样。

    “我来之前就告诉过你,我什么也不会,是你自己说你要教我的,又不是我逼你的。既然我配不上你这高大上的公司,那我就走好了。只不过我真的很好奇,你对员工的要求这么高,为什么对自己儿子的要求那么低?”

    邵经纬听她以邵伯文相要挟,便换了张面孔开始讲道理:“你要走我不会拦你,外面大把的人等着接你的岗位。但是你自己要想清楚,你辞职是因为从这份工作中学不到东西,还是因为自己承受不住压力。你之前是当明星的你可能不知道,你去问问海倩,我手下的人刚来的时候谁没被骂哭过?包括你今天见到的那个财务总监,全公司资历最深,可是那又怎么样,只要工作做得不到位,我一样照骂不误!但是我骂得有错吗?你就说我刚才说你没眼色、说你眼里没活儿心里没谱,哪一点说错了?但是你下一次开会是不是就记得了、就成长了?我是说过要教你,但这里是公司不是学校,你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一些很基础的东西你自己就应该想得到,不能什么都等着我来教你呀!你如果是抱着这种工作态度,饭到嘴边才知道张嘴,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你不管是做总助也好、当律师也好、你在我这里也好、去别的公司也好,都不会有什么大的出息。”

    天然被她说得站在办公室抽抽搭搭地哭,她已经不再相信邵经纬,可是她也不想半途而废。而且之前家禾也说过她眼里没活儿,她总是听不进去,今天被教训了两回,起码就学会离开之前要打扫会场了。可能她天生就是个贱骨头,不挨骂、不丢脸就是不长记性。

    她看邵经纬说完之后就自顾自地低头看文件,便要转身离开。走之前,她听到邵经纬头也不抬地说:“明天先把今天的会议记录整理出来,之后从最简单的出差安排、来访接待开始学起。”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说:“好的。”

    回到家洗漱完已是深夜,饭也没心情吃,满心只想着,半年之后一定辞职。邵经纬之前说一年之内让她出师,可她实在忍不了那么久,她的极限就是半年,之后哪怕是去小公司,待遇差一点都行,只要别这么心累就行,最好能清闲一点,让她能有时间看书。她对考试还是没自信,资格考试的含金量太低,而研究生考试的分数又太高,预计没个3年5年考不下来,目标是30岁之前考上就不算失败。

    她躺在床上舍不得睡,只有夜晚的时间,自己还属于自己。她一骨碌爬起来,坐到梳妆台前,翻出首饰盒子,把那些名贵的珠宝琳琳琅琅披挂一身,试图找回一些从前的骄傲。可兴奋劲儿一过,肩膀又耷拉下来,甚至看这些宝贝都不顺眼。当初要是没替这些小妖精们赎身,而是学别人去买楼、买房,现在就算赋闲在家也可以舒舒服服当包租婆,哪用得着出来打工。但真要卖了它们又舍不得,卖出去容易,这辈子还能再买回来吗?她把首饰一样样收好,躺回床上,感叹工作居然这么摧残人,连珠宝都不能令她快乐。闭上眼,噩梦连连。

    次日,她按照邵经纬的吩咐,整理昨天的会议记录。这项工作比想象中还难,5小时的会议录音,转成文字就有几十页,更别提中间有些人的发言有口音,机器识别不出来,只能重新听一遍,又受一遍开会的折磨。她用了整整两个工作日加一晚上的无偿加班,才把内容整理完成。完成后又对着初稿检查、删减、修改了三遍才交上去,可即便如此,还是有近20页的内容。

    意料之中的,她又挨骂了。

    “这么多?会议纪要是划重点不是记流水账!你写这么长是想让我给你找重点吗?海倩,你没教她怎么写会议纪要吗?”

    海倩急忙从外面进来,说:“我把过去的会议纪要都发给她看了的呀!”

    天然解释说:“这些是我已经精简过后的内容了,别的我不知道能不能删。”

    “不知道你就去问呀!你长个嘴是干嘛的?”邵经纬把文件气冲冲地递还给天然,天然还没拿稳她就松了手,文件掉在地上,天然弯腰去捡。可碎了一地的自尊心还能捡起来吗?

    出了办公室,天然低声下气地问海倩:“能不能帮我看看还能怎么改?”

    海倩不情愿,可刚才邵经纬把她也叫进去,她就不能坐视不管。她恶狠狠地接过文件,坐下时把椅子、桌子碰得砰砰响。

    “你听认真一点哦,我教过一遍的东西,你不要再问第二遍。”

    “那你讲慢一点,你上次教我讲得就太快了。”

    “那还快?之前来实习的大四学生都不用教的好不好!”

    天然算是明白了,忍让是不可能换来尊重的,妥协只会让自己的底线一降再降。

    她也直起腰板说:“她是她,我是我,我就是觉得快。你要是不想讲,我就去跟邵总说。”

    邵经纬正在气头上,海倩也不敢冒险,小声嘟囔了句“笨还有理了”,便讲了起来。当然,态度是不可能好的。

    她全部讲完已经下班了,天然回到家继续改。这东西又没有正确答案,她改来改去也不知道改对没有,纠结到深夜才睡。

    又是一夜的梦。过去浑浑噩噩过日子时从不做梦,或许本身就活在梦里?现在每晚都做梦。她自以为用了心的作品在梦里被人批得一文不值,一页页记录变成一张张试卷,左上角用红笔写着分数,分数是:不如人、不如人、不如人。

    活活被吓醒。梦与醒之间没有中间地带,睡眠是上辈子的回忆。她坐在床头无厘头地想,她为什么要属十二生肖?她为什么不属钱?如果她属钱就好了,钱生来就拥有价值,不必再费心寻找价值。

    第二天,战战兢兢地把改了无数次的纪要交上去,邵经纬看都不看就随手搁置在一边。天然知道,她再也不会看了。

    “我明天要出差,你跟海倩学一学怎么订机票。”

    “好的。”她平静地回答。所有技能里,她学得最快的是冷漠。

    海倩教了她订机票的流程,又发了一份高管的花名册过来,告诉她今后高管的差旅都属于她的工作职责。天然懒得和她推诿扯皮,接了就接了。她对海倩的态度是:非必要,不沟通。

    之后邵经纬出差一周,天然每天除了打扫下办公室、收收邮件,其余的时间就在办公室看自己的考试书,也无所谓海倩看见了怎么想。

    这天她收到一封邮件,发件人的姓名是邵经纬,可邮箱地址不是邵经纬的企业邮箱。邮件内容是,让她发一份高管花名册过去。天然有些疑惑,本想问一下海倩,可实在不想和她说话,于是自作聪明地猜测,邵经纬可能是手机出了什么问题,找不到高管的联系方式。于是她把花名册上身份证号码等个人信息删去,只留下姓名和联系方式发了过去。

    她发完心中还有些得意,自觉这件事处理地很机智。哪想到过了一会儿,海倩突然慌慌张张跑出去,然后急匆匆跑回来,尖着嗓子问她:“你又做什么好事啦?”

    天然心知不妙,可想不出会是哪里出了问题,便问:“我怎么了?”

    “财务说,刚才邵总拉着他进了公司的高管群,并在群里要求他转账八千万到一个账户。他转过去之后没多久,突然接到邵总的电话,问他为什么转钱。他把前因后果一说,才知道那个群里面的高管全是骗子冒充的!高管的花名册只有我们俩有,技术查了后台,发现是你发出去的!”

    天然一阵天旋地转,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问:“那钱还追得回来吗?”

    “那些骗子全是海外账户,能追回来才有鬼了!”她摇摇头,“你完了。”

    天然愣在原地,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她只想剁掉几小时前点击发送的那只手。八千万,就连之前做演员也要几年才能攒下的八千万,她现在所有的房子、车子、首饰加在一起也未必有的八千万。她的大脑逐渐变得空白,而她只想飞身躲进那片空白再也不出来。

    邵经纬连夜赶回来,和几个高管还有法务在办公室商量对策,天然独自坐在门外等待判决。判决的结果是,她负主要责任,赔偿五千万;财务负次要责任,赔偿三千万。

    天然拒绝了,她觉得自己没有责任,这份工作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陷阱,她们把她骗进来,使用言语暴力打压她,导致她做出了错误的决定。现在说后悔也来不及了,她已做好准备争个鱼死网破。

    “我一分钱都不会赔。”

    “那我们就只能通过法律的手段来解决问题。”

    “随便。只要你们去,我就坐在公司门口,对来来往往的所有人说,说你儿子是怎么跟踪我的,说你是怎么把我骗进来的,说你是怎么精神虐待员工的。”

    “哎呦,小姐,你怎么这么天真,你觉得会有人相信你的话吗?你可以不赔钱,但是法院会把你列入失信人员名单,全社会公示。失信是什么意思?失去信用。没有人会相信你了,你说什么都不会有人信了。”

    “不可能,我有证据,我有邵伯文跟踪我的录像。”

    “我还有你签字和解的同意书呢!而且你不知道他身份的时候把他抓起来,知道了他的身份又同意和解,谁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呢?请时刻记得,你是失信人员,大家对你只有怀疑,没有信任。”

    至此,天然总算明白,她为什么要煞费苦心把自己弄到身边,原来就是为了从根本上解决后患,让她永远都不能拿这件事相要挟。

    “为什么?明明我才是受害者,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报复你们,为什么一定要把我整得这么惨?”

    “哎,我真羡慕你,没有这么年轻就问不出这么蠢的问题。这本来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我只要能达到我的目的,你惨不惨,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不用一根指头就能把你耍得团团转,又何必多费心思去照顾你的感受。你自己太弱,就别怪别人太强。”

    天然突然想起秦方之前说的,外面的世界很无奈。她曾以为,所谓的无奈不过是不认真工作被导演骂、不过是和朋友闹矛盾、不过是流言蜚语、不过是金钱压力。现在她明白了,真正的无奈是优胜劣汰、适者生存,安分守己地生活不是一种选择,而是一种幸运。

    “你把我逼上绝路,就不怕兔子急了还咬人?”

    “急什么,你还没到绝路呢!五千万你也不是完全拿不出来吧?就算净身出户,你上没老、下没小,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哪里就到绝路了!再说了,你不是还想当律师么,还是有路可走的。”

    原来她早就被人算计得明明白白,可笑的是,她居然是做着梦走进的陷阱。

    “你考试的那些笔记我看了,做得还挺认真的。过几个月就要考试了吧?赶紧把这件事解决了,安安心心备考,这也是为你好。你也别太灰心,想当年,我的处境比你还难呢!你至少没负担,我还有两个孩子要养,我都能挺过来,你有什么不可以?”

    “你吃过苦,就觉得别人也应该吃苦吗?你休想!我不可能赔偿,一分钱都不可能!”

    “哎,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她摇着头,飘然远去。

    她走了,天然不肯走,她倔强地在工位上守了一夜。第二天,保安过来,说她被开除了,要求她离开,她就在公司门口又站了一天一夜,陪伴她的只有那盆被丢弃的虎皮兰。

    邵经纬再也没有出现,她等来的只有强制执行的工作人员。他们搬空了她的家,拿走了她心爱的首饰,而她只能麻木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还没有输,还没结束,还没有死,她还要考试,她还要当律师,她还要复仇。她还有一辈子的时间,总有一天,她要拿回属于她的一切。

    她冲回公司,她的书还在那里。保安把她拦住,海倩却专门跑来把她放进去。回到办公室,她的书被人收好装在纸盒里,她抱起就走。

    “我帮你拿一点吧。”海倩小跑着跟在她后面。

    “不用。”

    “以后说不定就见不到了,我帮帮你吧。虽然我们相处得不是很愉快,但我还是希望你能考上。我看消息说,你想考的铃兰法学院从后年开始不接受非法学专业的考生了,明年就是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了,你一定要把握住呀!”

    天然双腿一软,再也走不动路。“什么时候的消息?”

    “就是上周呀,我找给你看。”她拿出手机在天然的面前划来划去。

    无数的信息从天然眼前一闪而过,大脑超出负荷,她晕倒在地,盒子里的书散落出来砸在她身上。

    她被人捏着肩膀,猛烈摇醒,然后用尽全部的意志束缚住自己想要大喊大叫的冲动。一定不能发疯,一定不能发疯,疯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疯了就会被当作精神病人。精神病人是会说话的植物。植物没有思想,植物人的思想不是思想,植物人就算说出真相也不会被人当真。一定不能发疯。

    她抢先一步把他们看作植物。他们是植物,猛虎细嗅蔷薇然后一口吞掉;他们是猛兽,只有猛兽才会吃人。猛兽填饱肚子回到画中,不再跳动。没有生命的迹象,他们连植物也不是。

    他们是数字,他们是代码,他们是编程。她看到他们在说话,代码吐出代码;她看到她被推搡,系统查杀病毒;她看到他们排队打卡,编程执行命令;她看到大楼的灯黑了,主机的电源被切断。

    她抬头仰望眼前的高楼,仰望到海枯石烂,仰望到地久天长。生命静止了,时间也静止了,只有手机还在震动。银行不停发来消息,她不想看,点删除的时候不小心打开一条弹出来的新闻:隐退女星勾引富二代不成反诈骗。新闻没有指名道姓,评论区全是她的名字,她被宣告社会性死亡。现代社会赋予人多一条生命,原来是多一条杀人的途径。

    她站在天台,俯视下方的城市,一滴眼泪也没有流。大刀是钝的,砍出来的伤也是钝的,并不很痛,痛的是看不见底的失落。这城市这么多高楼大厦,这么多彻夜不眠的格子间,怎么就没有哪里是她的归属呢?在失落中坠亡不如在现实中坠亡,深可见底的绝望,死也死得明明白白。

    “天然!”杜肯不知何时出现在她后面,犹如第一次见面时那样从天而降。“你下来,有话好好说,千万别做傻事。”

    天然摇摇头:“我没有什么要说的。”她彻底放弃挣扎。

    “相信我,还没有结束,还有希望,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

    “我太累了。”

    她转过头就要向下看,冷不防被他猛地扑上来抓住胳膊跌落地面,再也站不起来。

    他还在不停地说,说的都是别人的事,说的是天上的云、山谷的风,是离她极遥远的事。她与这世界唯一的牵连只剩下死了之后埋在哪。她想埋在中心广场下,人来人往,不得安宁。

    自己看自己,总是看不清,她想听听别人怎么说。她这一生,究竟怎样?她写下理论的对,被现实说错。她踏着理想的浪潮向真理转弯,却被迎面而来的真实掀翻。

    坠入混沌之海,对与错原来是浅蓝与深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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