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班虽然出了高毓麟和阮清安的事，但气氛也就闷了两天。人在集体里容易快活，因为悲伤和愤慨不会像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被无限放大。沈灵均一边带团队打竞赛，一边保GPA学英语，最近父亲一直在家，她每天在学校跟同学们强颜欢笑累得像狗，回了家还得提心吊胆小心说话，嗓子眼儿起了三个大泡。她脸上的血痕在慢慢结痂，心上的创口也渐渐生了茧。寒雨潇发现她哥最近转了性子。寒溯刚跟她一起住的时候，两个人除了吃饭就几乎没打过照面，话更是没说过几句。虽然现在寒溯依旧不怎么说话，但每天晚上都把电脑和学习资料拿到客厅，跟妹妹在同一盏灯下学习，偶尔两个人还会讨论几道题。

    雨潇把这事跟灵均说了，语气充满惊喜：“我哥终于带点人味儿了啊！”

    沈灵均：“……没人比你更懂语言的艺术啊！”

    日子被泪水和欢笑裹挟着流逝，在夹杂着细雪的北风中新年换旧年。

    元旦晚会前一天，韩檐照例准备了四个蛋糕，给十二月和一月份过生日的同学们庆生。

    听主任说起，同学们才知道韩老师是十二月十五号的生日，在寒溯前一天。本来他们打算好好整蛊一下两位帅哥，结果寒溯去上了竞赛课，韩檐被ED1拿到理想大学Offer的学长学姐拉去合影开party，同学们只能给他们留好之后，自己在班里瓜分了四个冰激淋蛋糕。

    “我靠我焦虑了，”蛋糕都堵不上孟博铭的嘴，“据说这届高三ED1百分之六十都申了藤校和前十的学校，结果你们看放榜的结果，哈佛就录了两个，芝大申了十个结果一个都没录……这数据远远不如去年啊！”

    “但斯坦福REA不是中了两个吗？”陈诚边吃边游荡。

    “耶鲁好像有一个？”灵均生日在一月三十一号，也是寿星之一，但是她懒，馋得直流口水都不起身。

    “对对，高三十五班的Evelyn学姐，她用人类学申请的。”

    “好像那两个斯坦福的也是用文科和社科申请的，理工科今年ED1有点惨，主任说只有约翰霍普金斯录了一个学生物的。”林澈眉头紧锁。

    “可能只是没有录到合适的，”灵均安慰道，“这才ED1，后面还有EA，ED2和RD嘛。”

    “就是，我真服了，人家学长学姐都没怎么样呢，你们先焦虑起来了。”周涵笑着翻个白眼。

    “灵姐，你咋不吃蛋糕？”乔子经仿佛跟他们不在一个次元，清澈干净的眼睛一眨一眨，灵均好悬没去捏他的脸。

    “这不懒得动弹嘛。”

    “我去给你切！”小乔同学很上道。沈灵均受伤之后精神气一直没养起来，脸色肉眼可见的不好，但对乔子经提出的作业问题有问必答，他心里是感激的。

    “得嘞，谢谢乔帅！”灵均看着盘子里四个口味的蛋糕切角喜笑颜开。

    高毓麟和孟博铭早早买好了拉花灯笼和气球对联，吃完蛋糕开始带着同学们一起布置教室。阮清安几次伸手想帮着粘拉花，都被高毓麟拦下了，就跟灵均一起贴窗花。陈欣悦和乔子经练完明天要演的节目开始比赛吹气球，陈欣悦好胜心切，一着急“砰”地吹爆了唯一的粉色Hello Kitty气球，一边笑一边胡乱骂乔子经。于是韩檐回来看到的就是这凌乱的场面：陈欣悦乔子经一个吼一个哄；灵均被阮清安扶着腿，以高难度的姿势骑在窗户边粘挂饰；上官羽和李子亭在黑板写艺术字；傻逼男生们跟着陈诚拎着拉花彩带到处乱窜，被周涵拿着扫帚追打……

    “老师，蛋糕给您放讲台了！”灵均从窗台上跳下来，冲韩檐挥挥手。

    “好的好的，谢谢！”尽管韩檐已经被高三的学生投喂撑了，还是拿起刀叉吃了两口蛋糕。

    “对了灵均，你过来一下。”韩檐朝灵均点下头。

    “啥事老师？”灵均已经猜到韩檐要跟她说什么了。

    “是这样，老师感觉你最近……脸色不是很好，是有什么事情吗？”

    “没有没有，就是那天摔懵了又没休息好，”灵均不好意思地笑了，“最近几个比赛都赶在这几天提交材料，组织部新年之后还有活动。”

    “还是注意休息，要是太累了就歇歇，这都没什么，身体永远是第一位的，”韩檐挡了一把她身后疯跑过来的男生，顿了顿，“心情不好千万别压着，有什么事情可以跟老师说，好吗？”韩檐并不相信那天灵均的说辞，结合她之后的情绪状态，他隐约能猜到个大概。

    沈灵均在学校一直是个金刚躯壳，只会笑不会哭，所有的感动此刻都和痛苦一起被深深压入心底。她看着韩老师，只觉得心里很荒凉，甚至不知道应该用怎样的态度去接好来自外界的关心。听完韩檐的话，灵均是无措的，这种无措甚至流于表面，被韩檐察觉。

    可她还是哭不出来。

    哭不出来，那就笑吧。她笑着让老师放心，然后落荒而逃。韩檐都没来得及跟她说自己问了学校后勤关于下学期住宿申请的事。

    七中的元旦联欢十分热闹，学生们可以不用穿校服，背着零食饮料就来学校了。上午是各个班级的联欢，下午晚上在大礼堂有每个班出的节目。十八班上午的班级联欢一个节目都没有，男生们打乒乓球玩扑克，围成一圈王者排位或者玩原神；女生们拉着韩檐玩狼人杀和谁是卧底，时不时发出的爆笑声把进班送礼物的赵主任吓得一个趔趄。灵均和寒溯换了座位，靠在暖气片上睡得昏昏沉沉。寒溯在灵均身边安静看书，他校服里穿着白色高领毛衣，玉砌般冰澈的人在暖烘烘的班里也透出些温馨气质。

    下午的国际部年级大联欢，十八班除了陈欣悦乔子经要跳Kpop领舞，还有林澈压轴的独唱节目。灵均本来打算中午就坐地铁回家睡觉，但又觉得不给林澈捧场不好，于是迷迷瞪瞪跟着大部队一起去了礼堂，下台阶时一脚踩空，幸好被寒溯和清安扶住了。

    “一会儿咱班同学上的时候叫我哈。”灵均在开场歌曲《明天会更好》中小声交代了清安一句。

    前几个节目是相声和小品，说实话不是很有趣，但节日气氛在那，观众们自然而然就跟着笑了。寒溯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不知道在想什么，侧脸神色莫测，眼尾微微泛着红。然后他右肩忽然一沉，转头发现是灵均在睡梦中歪头靠在了他的肩膀。她呼吸很沉很快，面颊通红，眉毛蹙得很紧，像是做了什么梦。

    寒溯浑身一僵。

    如果沈灵均醒着，是可以听到寒溯的心跳声的。他皮肤白，更显得双耳血□□滴，喉结微微滚动，刚被靠上五秒的右肩已经发麻了。

    这，这……

    寒溯微不可闻地出了口气，冲阮清安叫了声“Kate”，然后坐直一些，轻轻扶着灵均的头，把她交给阮清安。

    灵均根本不用阮清安叫，几个节目之后就被礼堂的沸腾声惊醒了。幕布拉开灯光一打，陈欣悦和乔子经背靠背在舞台中央亮相，俊男美女太过惹眼，连老师和主任们都忍不住跟学生一起叫好喝彩。陈欣悦是为舞蹈而生的人，她一米七的个子，长腿细腰，跳着性感与力量感爆棚的舞蹈，每根头发丝都绷着劲儿，一点不乱；乔子经平时好说话的软糯性格，此刻一双长腿气场全开，虽然动作略有瑕疵，气势上可一点不输陈欣悦。灵均看得精神起来，跟着音乐打节拍，随意往右一瞥，却看见阮清安双手合十，显然是在打拍子……但没打下去。灵均往后靠了靠，余光里清安的盈盈杏眸里盛着水，露出释然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