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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想象拉高,把讽刺拉满

    十年前,京城还远远没有现在这般规矩森严,民风尚还淳朴彪悍。

    金科放榜当日,门庭若市。

    那些藏着麻绳和麻袋的人在人群中虎视眈眈。

    如若有人大喊:“我中了!”

    他们就会第一时间,一个稳准狠把人捉回家成亲。

    随着越来越多的举子被捆走。

    有一伙人盯上了位列榜首的状元。

    柳烛。

    这名字一听就是有文化的清秀小生。

    他们等的有些兴奋。

    可是最后等到日落西山,都没有看见那位状元来。

    直到大雨浇灌,将人全都逼退回了家时,那伙人扫兴的离开。

    等银盘升起时。

    金榜的墙角处才出现一个狗狗祟祟的人。

    以衣服罩头,弯腰低头,双手合十嘴里在默念。

    “菩萨保佑,观音保佑,佛祖显灵,孔孟庇护。”

    “各路神仙,一定祈祷我能榜上有名。”

    那人紧闭双眼,在极力祈祷,甚至还跪下磕了几个响头。

    乱糟糟的头发和沧桑不整的面容全然被暴雨冲刷,毫无任何体态仪表可言。

    如果不是相熟之人,恐怕其他人根本无法把他和新科状元所联系起来。

    白日的那伙人还在的话,一定会希望落空,柳烛不是那种清秀小生,而是历经磨难年龄不惑的中年。

    世人不知为何,吹捧读书前途无量高官厚禄,可是又说百无一用是书生。

    在他们眼里,做官的书生是顶有才的,没有功名的书生就连屁都排不上号。

    柳烛就是这样,读书时被父母寄予厚望引以为傲,后来次次落榜便开始被亲友谩骂嘲讽,说他毫无天赋没有读书人的命,却非要当读书人。

    他从十六岁那年就赶赴京城参加科举,一直到现在,三年一次的秋闱他考了不知多少次。

    到如今,是第八次了吧。

    不,是第九次了。

    第八次他没来,三年前的那次秋闱他起了低烧,人成了软虾。

    同窗友人来劝:“准备了那么多年,还是得去一下的。”

    柳烛躲进被子里,不敢抬头看他们,一味的拒绝,“我病了去不了。”

    友人叹声摇头走了。

    他们知道他为何不去,他也知道自己为何不去。

    不是病了,不是去不了。

    是不敢,是心悸。

    如今第九次,他想,如果再不中他就寻一根麻绳自我了结算了。

    科考是他的执念,考空了家底,考没了家人,无家可归,他独自一人在京城流浪。

    柳烛脖子上的麻绳已经套好了,他紧闭双目不敢睁开,白天他不敢来,在众人面前丢人。

    晚上他才终于敢偷偷来看。

    他记得这个地方的飞檐角坐的是最好的,关键檐下还有两个石狮子,方便他爬到上面,把绳子挂在飞檐角上。

    在金榜之前上吊,对他来讲也算死得其所,都说寒窗十年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他寒窗苦读三十年,仍旧未成名,那以这种方式名满京城倒也不赖。

    挣扎,犹豫,自嘲,讽刺。

    一番心理拉扯之后。

    柳烛才终于敢睁开眼睛看。

    他从最后一名开始找自己的名字,他的脖颈不敢仰的太高,他下意识觉得自己不配仰望。

    名字的大小一点点地由小变大,由黑色变为金色,名次愈加变高。

    直到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柳烛想:真的要去死了。

    最后绝望地看向那榜首。

    去死吧!

    再次定睛,柳烛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

    再次睁大,恨不得将眼珠子瞪出来。

    他的名字,他的名讳。

    他中了。

    柳烛二字毋庸置疑的被刻在榜首。

    “我中了?”

    “我中了。”

    “我中了!”

    柳烛发了疯怕到墙上,如果不是大理石质量顶好,他都想把那鎏金的二字扣下来,放嘴里咬下试试真假。

    “我中了!”

    柳烛跳到地上,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狂奔,像是得了失心疯的疯子。

    挨家挨户的拍打商户的门,然后告诉每一个人他的喜讯,“我中了,我柳烛中了。”

    “我中状元了!”

    绯服加身,骑马游街。

    这是柳烛一生中最辉煌的时候。

    他骑在从来没有机会坐的汗血宝马之上,骄傲的聆听民众对他夸赞。

    但是很快。

    裴廖拿着书卷,从他马旁经过时,众人的欢呼声直接震耳欲聋,将马儿都要惊着。

    柳烛被受惊的马匹摔下,屁股扎扎实实的着地,而周围竟然没有一个人看他,目光和脚步全都追随只是偶尔经过的裴廖。

    只有护送的宫人把他扶起来。

    柳烛看着裴廖的背影,怨怼倒不至于生出,只是愤愤的在心里骂了句:“世风日下,以貌取人!”

    裴廖此时还未满十六,在皇宫开设的东林学院求学,因着秋闱年龄设置十六以上才可参加,所以他还要等上三年。

    但其实此时的裴廖,已经是能写出一篇史诗绝唱的文章,一文动京城的存在。

    所有读过他那篇文章的人,都直观的感受了天赋的冲击,什么叫天赋异禀,惊才绝艳。

    柳烛也读过,然后深深记住了裴廖的名字。

    像柳烛这样只有努力天赋寥寥的人才是世间常态,而往往人都会更加倾向于神话,神人。

    照例,柳烛入了翰林。

    翰林看他年龄不小,便只给他安排一个不痛不痒的职位,去东林书院讲学。

    柳烛不傻,他知道自己被人轻贱,但他还是笑嘻嘻的接下。

    巧合的,他成了裴廖的讲师之一。

    因他是新科状元,才有资格给裴廖讲学。

    是他有资格,而不是裴廖沾他的光。

    噢,原来状元其实在他们眼里并不算什么。

    资历极深的内阁老臣卸下官职在东林学院教书养老,如是说道:“状元三年便有一个,可天才难得百年一遇。”

    柳烛带着笑附和,“确实如此。”

    裴廖性冷,除了念书之外的问题几乎不会和他们这些老师有多少交流,但是礼数都是最足的,和柳烛见面也会尊称先生,弯腰行礼。

    不像其他的少年有几分夸赞之后便得意洋洋,裴廖总是宠辱不惊,不骄不躁。

    柳烛对裴廖更加有几分好感,在几次讲学之后,柳烛给裴廖留下一个写文章的作业。

    很寻常的一次批阅。

    他也大概知道裴廖的文风和笔力在哪。

    只是这一次,他读完之后却隐隐发颤。

    不是裴廖的才能惊艳,而是他读到了自己,读到了第一次科考时的自己。

    裴廖写宜室宜家,天下为公,人人有食方能安居乐业。

    写权势虚无,不分阶层。

    柳烛也是这么写的,第一次科考他满怀斗志,准备着一鸣惊人。

    然后那一嗓子喊了三十年才喊出来,还喊得支离破碎,呕哑嘲哳。

    他不再去写权势害人,不写米粮均分。他开始学着去迎合翰林院提倡的文风,提倡的文字。

    他在日复一日的八股文中磨练自己,然后终于写出令别人满意的文章。

    他把裴廖叫到面前来,他觉得他是遇见此生最难得一遇的知音。

    试问哪一个读过圣贤书的人没有鸿鹄之志,没有想过继往开来,为生民立命。

    柳烛开始了编着《署离杂记》

    他想写出一本影响世人振聋发聩的书,把自己的理想理念全部写出来。

    他把裴廖邀到面前,关起门来探讨如何写书。

    是。

    《署离杂记》是闭门造车的产物。

    只有感想,只有想象,没有实际。

    裴廖说:“反正都是飘着的,不如干脆飘的更高些。百姓看不懂这些咬文嚼字,他们爱听神话看鬼怪,爱牛郎织女。”

    柳烛听着也觉得很有道理。

    旋即把手稿全部推翻重来。

    把想象拉高,把讽刺拉满。

    许映出于礼貌,亲手为沈迎沏茶,听到此处,手中的茶匙不由地一滞留。

    “这本书居然是先生和柳烛共创?”

    沈迎点头道:“不算是,裴大人并没有动笔,他只是在柳烛来询问是提出一两点想法建议。”

    紧闭门窗的房间内。

    柳烛提笔写的酣畅淋漓。

    而裴廖拿着自己书读的平静。

    柳烛抬头询问:“应白,你毫无感觉吗?”

    应白是裴廖的字。

    裴廖回道:“我知道柳先生很兴奋,不愿打扰。”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们写的是警醒世人的文章,提的是为生民立命的新思想,你不应该和我一样兴奋吗?”柳烛问。

    裴廖淡淡笑道:“先生,事情未定,结果未卜,仅仅一本书而已其实改变不了什么。”

    柳烛听到这里,猛然冷下脸来,“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这本书一定会一鸣惊人,通天传地。”

    裴廖没再争论什么,只是缄默的读书。

    继而耐心地在柳烛停下来的时候,和他对论一番,让他有灵感写下去。

    想写一本书很简单,真写出来却很难。

    柳烛把所有时间都扑到了上面。

    又为了提防来查课的人,有时都要裴廖为他打掩护。

    柳烛在跳出日复一日的读书漩涡之后,又跳进了写书的坑。

    东林学院对他这种玩忽职守的行为很是不满,几个世家子弟对他联名举报,他仍是无动于衷。

    最后是裴廖出面,替柳烛解决麻烦。

    柳烛自己却站在一旁,拿着手稿写字,裴廖给他提灯照明,他低着头说,“多谢多谢。”

    裴廖无奈替他照了一路的灯。

    走过学院的松石铺成的小路,把柳烛好生的送回住处。

    柳烛还是低着头说:“有劳有劳。”

    裴廖把灯放在案桌上,一句未曾埋怨他的麻烦,什么话也说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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