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穿

    环星懂些医术,给他包扎好后,嘱咐了几句,林意看着他,终于问出口:“你消气了吗?”

    环星一怔,点头,“没什么可气的,算了。”

    他坐在旁边,抿了抿唇,“其实,那天我没有管你,自己跑回来了,我当时特别害怕会受到惩罚,还很怕你会因此遭殃,所以我才生气。”

    林意小心地说:“就晚回来一会儿,不至于吧?”

    环星摇头苦笑,“怎么不至于,殿下是很严厉的人,她不允许自己的人私自出去或者晚归,尤其是之前……他眸中露出些许惊惧。”

    林意心猛地一跳,说:“之前怎么了?”

    环星捂着脸:“之前,有一个人特别受殿下喜欢,但是他跟一个酒店的伙计跑了,那回闹得可吓人的,殿下亲自去把他抓回来的,当时据说手啊脚的被弄成了一滩烂泥,从那以后,殿下就变得更严厉了。”

    林意说不出话。

    他突然想起那晚隔壁房间那一声声凄厉的哀嚎,和那人懒洋洋的一声:“处理一个不听话的奴隶而已。”

    他深深吸了口气,又听到环星接着说:“记得我们刚遇见的那天吗?其实我之前是不信邪的,我的侍从陪着我偷偷跑出来玩,回去的时候,被发现了。”

    他语气艰涩:“他替我死了,你懂吗?我亲眼看见他脑袋落地的,殿下说都是因为我不守规矩,总有人要死的……我太害怕了,我当时特别害怕你也会死,所以我不敢再偷偷跑出去了……”

    林意唇舌干燥,喉咙几乎冒烟一样生疼,他依旧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又能做什么呢?

    跑去跟梁信说你这是不对的?

    他凭什么呢?

    就凭对方牵挂他?他凭什么插手人家的私事呢?

    他又做不到袖手旁观,便只能形成这样进退两难的尴尬局面。

    环星说完后,吐出口气,“谢谢你听我说了这么多,这么久过去了,其实我想通了,那天的事……你有责任,但我不能把所有的怒气全部撒在你的身上。”

    他回去后,盯着自己刚炒出来的栗子出了会儿神。

    晚上,梁信过来了,她把门推开,一进来就问:“你又受伤了?”

    一看到他包得厚厚的一层腿,脸色一变,快步走过来,“腿怎么断了?”

    林意不想让她操心,却老是形成这样的局面,不自在地站起来走了几步,“摔了一跤而已,没什么大问题。”

    这人应该是在下属禀告后过来的。

    梁信见他神色如常,还有些尴尬之色后,脸色终于缓和了些,扶着他坐下来,看了一眼旁边的炒栗子,“你弄的?”

    林意点头,“本来打算给小幸的,结果她们学院不让带吃的,我就只好自己吃了。”

    “你想要吗?要的话拿一些吧,不然我吃不完可能会浪费。”

    梁信说:“好。”

    他们坐下来后,林意又剥了一个栗子,“也不知道宋清云现在过得好不好?他不是裂缝守将吗?怎么跑这儿来了?”

    梁信看着他,“你就别操心他了,他最近在调职,你不知道吧?周子然快登基了,是他让宋清云调过来的。”

    林意动作一顿,这话信息量也太庞大了,他抬起头,“这里面也有你推波助澜吗?”

    梁信笑:“你这说的什么话,我只不过给他提供了些帮助而已。”

    林意见这人这样的表情,就知道对方绝对在里面充当了什么角色,他决定不说话了,想起白天那几个女人谈论的事,突然问:“他爹不是被他弄死的吧?”

    梁信笑容缓缓消失,“不是。”

    林意说:“就算是,我也不会奇怪了,这世道嘛,人人都会变的,以前我还不敢杀人呢,也根本不敢跟杀人魔混一起,现在我自己都成杀人魔了。”

    梁信:“你不是杀人魔。”

    林意笑了笑,把剥好的栗子给她,“我开玩笑的,我确实不是,我就杀了几个病变的人和几头妖魔而已。”

    梁信:“……以后别开这样的玩笑。”

    林意点头,“好,不开玩笑。”

    其实梁信虽然脾气不好,跟他说话的时候却是特别正常甚至有些随和。

    这样的人,也会带着嘲讽的冷漠的笑随手处死一个侍从吗?

    他默默地将栗子咽下去,梁信却突然说:“你今天支支吾吾的到底想说什么?”

    林意忙摆手:“我没有。”

    面前的女人扯起嘴角笑了笑,“就你?也想在我这儿瞒些什么?”

    林意:“……好吧,我只是今天看到环星而已,他给我包扎了腿,我跟他道歉的时候,他跟我说他不怪我,他只是太害怕被惩罚而已,我现在才知道他之前的侍从因为他偷偷跑出来命都丢了。”

    梁信沉默着听他说完,面无表情道:“所以你是在怪我吗?”

    林意又飞快摇头,“没有没有,我怎么可能怪你,你为我做了这么多,而且我早就见识过这些了,真的,对于你我只有感激的份,哪能怪你呢?我只是有些闷而已,我周围的朋友好像都背负了特别多的东西……”

    他叹了口气,“各有各的立场,我只能在旁边看着,看周子然失去亲人一步一步爬上高位变成皇帝,看宋清云调职,看秋水师兄被妖魔抓去,看大师兄成为叛贼,看环星承受自责和悲伤,我好像什么也做不了,在这样的大局势下我显得特别没用,根本不能为你们做些什么……”

    眼前的青年明明自保都成问题了,却还在因为不能帮到人而深感痛苦悲伤。

    是那样的脆弱。

    梁信吐出口气,“别想这么多了,就像你说的,人嘛,每天吃好睡好不就活下去了吗?想到得到什么,自然得背负更重的东西,这是每个人不同的选择,你不能替他们做决定。”

    今晚是这样的寂静。

    林意突然想念起现代,那里的朋友虽然也背负着家业的重担,但总体是幸福快乐的。

    为什么呢?

    他想,如果他是传说中的神明的话,他一定会建造出一个没有忧愁没有烦恼的理想世界,人们安居乐业,幸福生活。

    可惜他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

    梁信觉得他摔一跤都能把腿摔断真是太离谱了,让他这几天都不要出去晃悠,起码得把腿养好。

    林意没什么意见。

    梁信接着表示,她会加大灵药分量。

    林意仍然没什么意见。

    没想到当天晚上就出意外了。

    他又梦到之前林子里见到的那个名为傅深的厉鬼了,眼睛鲜红趴在他身上,露出特别骇人的笑,一字一句说:“秦大哥,你不该记不起我的,你说我该怎么罚你呢?”

    他直接被吓醒了。

    我靠。

    这家伙怎么阴魂不散的?

    他嘀咕着翻了个身。

    结果“砰!”一声,他直接摔下床,触到一手潮湿的泥土。

    ???

    不对,哪来的潮湿的泥土?

    他所有的睡意全部消失了个干干净净,猛地醒过神来,定睛一看,自己竟然摔在一处湿润的土地上,泥土特别潮湿,看起来很脏很恶心,还有股腥臭气,空气中弥散着淡淡的灰黑色。

    天空有点像现代被污染过的景象,灰蒙蒙的,有些地方有暗沉的红褐色,铺天盖地压过来,光看着就让人喘不过气。

    完了。

    他又穿了。

    不对,他又来到妖魔界了。

    这也能穿啊?

    还真是长了见识了。

    他默默咽下一口唾沫,爬起来,他还穿着一身雪白的里衣,还好乾坤袋随时带着,可以随时拿一套衣服出来穿。

    他的灵力……

    我靠,怎么还没恢复?

    恢复进度这么慢的吗?

    距离之前妖魔界劫狱都过这么久了,灵力居然只恢复了一半?

    算了。

    好在用灵力御剑啊打架什么的不成问题了。

    只是他突然没了,梁信那边别以为他是偷偷跑了吧?

    真叫人郁闷。

    算了,他想想办法回去吧,待在这儿他一旦暴露,那可倒大霉了。

    他站起来,想朝着裂缝那边走,之前对于裂缝围守做过一些功课,对于兵力和薄弱点倒是有些了解,如果悄无声息地走,倒是可以做到。

    只是不能暴露自己人类的身份,他在袋里找出工具,把自己皮肤弄成灰黑色。

    本来皮肤就特别糙,现在又加了一层颜色,跟死人似的。

    妖魔界很荒芜,几乎寸草不生,这里很少有生命的养料,只有生命力极其旺盛顽强的植物才能生长。

    妖魔在这儿能生存繁衍,足以证明它们如野草一样顽强的生命力和极为强健的体魄。

    他心想,难怪它们拼了命不惜惨痛的代价也要冲破封印来到人界,关于资源的争斗极为常见,又特别正常。

    人界肥沃的土地和灿烂的阳光足以孕育所有脆弱的生命,人类作为其中一大支类产生的格外璀璨的文化也如明珠一样夺目耀眼,那样美的人界和灿烂的文化瑰宝,谁又不想去得到呢?

    他一路走过,见到地上许多奇形怪状的残骸,还有一些腐烂的属于妖魔的尸体,有被更强大者踩成碎泥的,有饥饿致死只剩下一堆包着皮的骨头的,还有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砍成两半的,零零碎碎地摆放着。

    有的妖魔跟人类很相似,如果忽略青灰的皮肤,那样凄惨的死法足以让人心凉。

    有一只人身蛇尾的女性妖魔还没完全断气,她的蛇尾被完全砍断,青绿的血把她的身体染得发绿狰狞,睁大眼睛,双瞳涣散无神,嘴还一张一张的。

    到底是人的形状,她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小的孩童,小孩耳朵尖尖的,被包裹着,很瘦,一双竖瞳特别明显,怯生生地抓着母亲的胳膊正往他这儿望。

    他是头妖魔。

    林意这样想着,想视而不见,妖魔是他们的侵略者,他何必要将同情心浪费在它们身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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