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日那天，由于满脑子播放着《霍格沃茨：一段校史》的精彩片段，艾诗莉差点在众目睽睽之下撞上一堵毫无魔法的真正的墙。直到看到一家红头发巫师和一个眼熟的黑发男孩推着行李走进另一堵墙，她才发觉自己有多蠢。
火车里充满皮革和巧克力的味道。
艾诗莉随意挑了间包厢，争吵声却从里面穿来。
“……为什么我不能坐在这里？这又不是你的私人火车。”一个不久前艾诗莉还听过的声音说。
“我说了，我先占的这间包厢，那么除非你是纯血统或者经过我允许，否则就到隔壁自己歇着去。”另一个男孩的声音拖着长腔，令艾诗莉想起小学那些欺负弱小的富家子弟。
她直接拉开门。“请问这里什么情况？”
米洛·兰穆回过头，见到她便微笑起来。
“艾诗！这么巧。”
他身后，坐着一个尖脸的金发男孩，梳着光溜的大背头。艾诗莉立刻意识到，这是她那天在长袍店遇到过的男孩。他旁边，两个壮男孩沉默地看着戏。
“我是马尔福。德拉科·马尔福。”男孩以颁奖一样的语调念出自己的名字，仿佛那是某种至高无上的荣誉，“我先到的包厢，这我连家族都没听说过的家伙却想进来坐。”
“如果我说我是麻瓜出身呢？”米洛挑衅，“你是不是就要晕倒了啊，马——尔——福？”
“如果你再用这种音调，你这个泥——”
“难道你平常说话不都是这个音调吗？我只是稍加模仿。”
“够了。”艾诗莉说，男孩们安静下来，“小羊，别把时间浪费在无赖身上。咱们找别处坐。”
马尔福的脸泛红。“你叫谁无赖？”
“没有谁。我也没跟你说话。”艾诗莉平静地说，抓起米洛的袖子甩门而出。
终于，他们在一间空包厢坐下。
“我可不想跟那种人一个班。”米洛像坨冰激凌一样摊柔软的坐垫上，“真是谢谢你，不然我可能和他较真一上午呢。”
“那可真有你的。但实际上，只有把他当空气，他才会意识到自己有多无聊。”艾诗莉突然想起什么，“嘿，你真的是麻瓜出身吗？”
米洛慵懒地扫了她一眼，然后望向窗外。
伦敦的楼房已经离得越来越远。
“或许吧。”
“什么意思？”
“意思是这不重要。他们就算不是麻瓜，也和麻瓜差不多了。”
艾诗莉皱起眉。“这算什么话？”
米洛专注地研究着窗帘，好像它们突然变得非常有意思。
“我不想谈这个话题。”
“好吧。”她沉默了一小会儿，“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妈妈也是麻瓜出身。我只是想说，小时候，比起女巫，我其实更想成为一名画家，一边画插画，一边环游世界，学习各地的知识。我不觉得麻瓜有什么不好的。”
“那确实很棒。”米洛说，“不过，以后你依然可以当画家啊！把绘画和魔法结合，创造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作品。”
艾诗莉和他一同望向窗外连绵不绝的碧绿山丘。“希望如此。”
＊
艾诗莉没有意识到，噩梦又开始了。
独角兽死了。
是的，它们都死了。当月光洒进森林，就连阿尔忒弥斯也救不了它们。
粘稠的、银色的血液如潮水般将她淹没。
呼吸。她想念呼吸的感觉。
她不断往上游，尽管四处一点光也没有。她必须向上走，直到——
“打扰了。”一个女声突然响起，“有人看见一只蟾蜍吗？纳威丢了一只。”
艾诗莉猛地惊醒，大口地呼吸起来，从未感觉蒸汽火车上的空气如此清新。
她摸摸口袋，一阵冰凉穿过全身。
速写本呢？
米洛担忧地看着她，对门口的女孩说：“没，我们没见过。”
女孩有一头乱蓬蓬的棕发。见到艾诗莉，她瞪大眼睛。
“你和哈利·波特是亲戚吗？我刚见过他。你看起来像他女生并且没睡醒的版本。”
他们怎么都这么说？“不，我甚至没真正见过哈利·波特。”
“哦，如果你想见，他就在你们隔壁，和一个想把老鼠变颜色的男孩在一起。我觉得他们很有意思。”女孩说，“对了，我是赫敏·格兰杰。你们呢？”
“艾诗莉·海耶斯。别叫我艾诗。”
米洛变戏法似的伸出手和她握了握。“米洛·兰穆。很高兴认识你。”
赫敏看向艾诗莉腿上的书。“你也喜欢看书吗？”
“没错，”艾诗莉把书递给赫敏看，“这是一本讲魔法界艺术家的书。我还没读多少。”
赫敏兴致勃勃地翻阅起来。
“等你读完，你愿意借给我看看吗？除了人物传记《歌女瑟西》，我还没怎么读过关于魔法世界艺术的书。”
“当然。”艾诗莉说，“我还带了一堆其他乱七八糟的书，如果你懒得去图书馆，都可以找我借。”
“谢谢你。”赫敏高兴地说，“和那个傻乎乎用假咒语给老鼠施魔法的男孩说过话后，我还怕同学里没有也热爱阅读呢。看来我多虑了。”
“哇，这是什么，女孩读书俱乐部吗？”米洛吹吹口哨，“你们的书有点无聊。哪天看看《另类宇宙论》，你们就会发现真正的天才。”
“我会记得看的。”赫敏承诺，“那么，如果谁看到纳威的蟾蜍了，就到右手边第三个包厢找我们。以及，你们最好换上衣服，我们马上就到学校了。”
她离开了。
艾诗莉捂住头，死去的独角兽在她眼前躺着。那么冷的黑暗，那么多的痛苦，那么深的悲伤……还好列车就快到站了，天空已经变成深紫色。
她需要找到速写本，或随便什么纸。
“你还好吗，艾诗？”米洛海蓝色的眼睛凑近她，“我可以去买点吃的。”
“谢谢你，但不用了。”艾诗莉揉着太阳穴，“你有没有看见一个普蓝封皮的羊皮纸画本？”
“没，但我可以帮你问——”
一阵敲门声。
“呃，请问你们有人丢了一个蓝皮本子吗？”
是那个眼熟的黑发男孩。他戴着一副圆眼镜，看起来有点瘦。
艾诗莉尽力让自己看上去毫无波澜，而不是在内心大喊大叫：梅林的口水兜啊，这男孩怎么和她长得一模一样！
不得不承认，他看起来就是她剪了短发，戴眼镜和麻瓜绿色美瞳并且长高一点的样子。
当然，他们的脸也有一些细微的差别。但总得来说，他们很像有血缘关系。
冷静，她告诉自己。难道你想每天显得像母亲一样大惊小怪吗？他们会关注你，然后嘲笑你，最后疏远你。
就像小学那样。
“哈利！”米洛惊喜道，“你来得正好，艾诗刚丢了这个宝贵的小本子呢。”
真的是哈利·波特。
她脑中瞬间闪过无数本提过哈利的书：《二十世纪重要魔法事件》《魔法界未解之谜》《大难不死的男孩：是真是假？》《现代魔法史》。不过有些书她只是挑着阅读，因为真实的历史不如小说有意思。
“所以你就是艾诗莉？我听有人说我们长得很像。”哈利·波特看起来和她一样吃惊，“本子是我在走廊里捡到的。嗯，我知道随意翻开别人的东西不礼貌，但是……你画得真好。”
“谢谢。”罕见地，艾诗莉紧张地笑了笑。
很难相信，只在书中出现过的、大名鼎鼎的哈利·波特夸她的画好看。
她有一肚子的问题想问，却碍于礼节只字未提。
“你似乎很累。”哈利说，“你们要不要来我和罗恩那里坐坐？反正很快就到站了。我们不小心买了太多零食，吃不完。”
“其实我刚提议去给她买一些零食。”米洛说，但腿已经自动出发了。
哈利的包厢里，含糊地自称罗恩·韦斯莱的红头发男孩正大口嚼着巧克力。
“你好。你是他们都在说的艾诗莉吧？说真的，你真不是哈利的表妹之类的吗？”他模模糊糊地问。
“我真的不是。我姓海耶斯。”
艾诗莉刚坐下便翻开速写本，那些凄美的独角兽通过画笔从她脑中流在纸上。米洛则拆开一只巧克力蛙，兴奋地举起里面的卡片。
“莫嘉娜。”他失望地放下，“说真的，她为什么会出现在卡片里？她可不算什么正面的历史人物啊。”
“尽管她后来对梅林、亚瑟王和卡梅洛特王国造成了不小的伤害，但她早年还是有许多了不起的魔法成就。”艾诗莉说，“你看，卡片上也说她为草药和魔药学作出了巨大贡献。”
“我已经有六张她的卡片了，刚才还给了哈利一张。”罗恩说。
米洛掰开巧克力蛙的腿：“嘿，罗恩，刚才赫敏·格兰杰说你想用一个假咒语给老鼠施魔法，是真的吗？”
“是真的。”罗恩闷闷不乐地说，“我哥哥乔治教给我的，他肯定是在整我。”
“那个咒语是不是和雏菊和奶油有关？”
罗恩惊讶地抬起头。“你怎么知道？”
米洛坏笑一声。“哈，我哥哥也这么整过我。刚才我还想逗逗艾诗呢，可惜没机会了。”
艾诗莉白了他一眼。“你以为我会傻到相信这个吗？——无意冒犯，罗恩。”
“没关系，”罗恩说，“还好斑斑也没受到什么伤害，反而帮我们咬了马尔福的跟班，和他们干了一架。”
“那它可真是一只伟大的老鼠。”米洛感叹，“我觉得我也需要一只英勇的老鼠来赶走讨厌的人，但我父亲给我买了一只世界上最普通的猫头鹰。他们甚至没给我机会自己挑选……”
“我也想要一只新宠物呢，但我家里人也不让。斑斑都快老死了。”
艾诗莉盯着这只熟睡的老鼠，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是梦里吗？
火车的速度开始减缓。哈利和罗恩变得脸色苍白，有要随时倒地的趋势——这让哈利看起来更像艾诗莉了，因为她平常就是这副模样。
狭小的站台上，艾诗莉在夜晚的寒气中哆嗦几下，米洛挽起她的胳膊。他们随着人群，跟着海格，在比夜更黑的湖面上划起小船，拥挤地走向城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