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七日下午三点，我和许城安正在讨论几道考研英语题，猝然听到某栋楼里传来撞击声、尖叫声和怒吼声。

    我赶紧掀开一小角遮光帘，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显然，我的反应并没有丧尸灵敏。

    广场上游荡的丧尸、楼栋里躲着的丧尸，此刻全都朝着同一栋楼跑过去。

    “许城安，你快看！”

    许城安的头就在我旁边。

    许城安轻声道：“我看见了。”

    一开始只有三两头丧尸，后来陆陆续续又来了十几头，小区外面也有好几十只进来了。

    丧尸群循着声音跑到那栋楼下，撞开了结实的门，然后爬上了楼。

    几分钟之后，我听到那栋楼里传出了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和丧尸嘶吼的声音。

    约莫半个小时之后，一切平息下来，小区里陷入诡异的寂静，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从三月十日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七天。

    根据宋梁时的说法，第一批感染的丧尸这个时候已经开始变衰弱，很多居民也弹尽粮绝了……

    我叹了口气，放下遮光帘，坐了回来。

    “不要想太多。”许城安劝道，“不要圣母心泛滥，他们的结果不是你导致的，你也没有帮他们的必要。”

    “——如果是我，你也不要救我，保全自己更重要。”

    我看着许城安，反问道：“让我见死不救吗？”

    “你是神吗？你不是，你只是一个普通人，我也只是一个普通人。面对天灾人祸，不主动残害别人已经是人性的最大化，剩下的都是道德枷锁，救别人不是你的责任和义务。”

    “——吴粤澄，如果你还想和宋梁时重聚、和家人重聚，就不要太心软。”

    我沉默片刻，点头：“我知道了。”

    如果陷入危险的是我，他也会置我于不顾吗？

    他说的没错，我们都只是普通人，看见人就想帮忙只会让我们自己陷入困境。

    三月二十八日晚上七点，我和许城安正坐在沙发上看一部丧尸电影，突然停电了。

    我下意识往许城安怀里躲。

    许城安揽住我的肩，安慰道：“别怕，应该是断电了。”

    我打开手机闪光灯，跑到厨房打开水龙头。

    “水也没了。”

    还好丧失爆发前后我都囤了不少水。

    喝的撑三个月没有问题，用的省一点也能用两个月。

    许城安把我带到沙发上，严肃道：“事情已经到了很严重的地步了。”

    我点头：“停水停电意味着内部也沦陷了。”

    我打开手机，手机里不断弹出短信。

    [请各位居民不要恐慌，尽量在家不要外出！]

    没几分钟，手机断网了。

    “要不要先去睡觉？”许城安看我脸色不好，“今天我在客厅守着。”

    我摇头：“我还不想睡。要不你去睡觉吧，我们俩总不能都在这里熬夜。”

    第二天还需要有人集中注意力。

    许城安笑道：“在学校的时候那么能熬，这才需要熬一个晚上，怎么就不行了？”

    我突然想到家里还有几个收音机，赶紧翻了一个出来：“宋梁时竟然把收音机漏掉了，这可是断网之后唯一的信息来源了……”

    许城安跟在我身后：“你家怎么这么多收音机？”

    “宋梁时考四、六级买的，还有我考四、六级买的。每次考完之后我们都把收音机放家里，下一次考试又忘记带回学校，就买了这么多。”

    我看着柜子里摆的整整齐齐的六个收音机，还有旁边码着的各种型号的电池，无奈道：“应该够用了。”

    我随便拿了一个收音机出来，递给许城安。

    许城安接过收音机，好奇道：“是你一次没考过还是你哥一次没考过？”

    “我哥第一次考六级只考五百多分，他不满意，又去考了一次。”我顿了一下，继续解释，“我第一次考六级只考了五百分，他不满意，又让我去考了一次。”

    许城安笑道：“所以第二次他满意了？”

    我叹了口气，无奈道：“他给我上了好几次课，我终于上六百分了。”

    “那还不错，至少你有进步，你哥也满意。”许城安连好耳机，递给我，“一起听听看？”

    “光等着有什么意思？”我把电脑搬出来，“一边看剧一边等吧。”

    四月二十九日上午十点，我站在窗边，看着楼下干涸的人体组织，已经没什么反应了。

    二十天前，丧尸的数量越来越多、行为越来越敏捷。

    这个小区的大部分人弹尽粮绝，大家都逼不得已出门寻找食物。在寻找食物的过程中，他们要么变成了丧尸，要么成了丧尸的盘中餐。

    就这样，丧尸群体不仅没有削弱，反而越来越庞大。而且丧尸越来越敏捷、对人的气味和声音越来越敏感。

    按理说二十天过去了，四月十五日之前异变的丧尸应该都已经腐败了，但是楼下的丧尸不光没有减少的趋势，反而越来越多。

    我想不通。

    许城安端着两碗泡面过来：“吃饭吧。这一顿将就先吃点，明天我再做点肉。”

    自从一个月前停电以来，我跟许城安就只能依赖那几罐煤气，所以经常好一顿差一顿。

    我和宋梁时都不怎么做饭，所以准备物资的时候忘了备燃气，现在只能靠以前囤的备用资源。

    我端着一碗泡面，看着碗里浮着的一颗鸡蛋，又看了许城安的碗：“我们又不缺食物，你怎么不给自己加一个鸡蛋？”

    许城安笑了笑：“现在是不缺，但是谁知道这样的情况还要持续多久呢？”

    我没有回答。

    因为我们的确无法预知未来。

    最开始，丧尸在感染的十五天内一定会衰败。就算所有人都被感染，一个月、最多两个月，这片土地也能重归宁静。

    但是现在差不多两个半月了，楼下依然有数量庞大的丧尸。

    断网断电之后，我再也联系不上宋梁时，不知道他是不是安全。

    许城安看我情绪不对，拿出手机晃了晃：“昨天晚上我看到有一部电影还不错，待会儿一起看？”

    “好。”我点头，“我待会儿再拿点零食出来？”

    “好。”

    许城安靠在沙发上：“现在看来，我该庆幸那天下楼拿外卖。”

    “为什么？”我看向许城安，“如果没有下楼拿外卖，你就不会遇到我，也不会遇到丧尸。”

    “我没有提前准备物资，如果没有被你带回来，我现在可能早就成丧尸了。”

    我笑道：“我们还不一定能撑多久呢。”

    也不知道撑到现在是好事还是坏事。

    “相信我，你会活到最后，活到你和宋梁时见面。”

    “——我会保护你。”

    我看着许城安的眼神，突然放心了很多。

    我看着许城安，他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是在画大饼。

    “好，我相信你。我相信你会带着我活到最后、见到宋梁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