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我在沙发上抱着棒球棍，几乎没睡。
外有丧尸，内有敌我不明的许城安，我实在是睡不着。
六点，许城安给我发了消息。
[你要是起床了的话，帮我开个门。]
我看着那条信息，突然觉得有些怪怪的。
我昨天干了什么？慌不择路时顺手捡了个男人回来，把他放在门外冻了五个小时，然后又关在房间里一晚上。
我这是绑了个五代回来，还把他囚禁了？
想到这里，我摆摆头，打开了许城安的房门。
许城安正坐在沙发上发呆，被我吓了一跳。
“你起这么早？”
我叹了口气：“前有豺狼，后有猛虎，我没心思睡觉。”
他顿了一下：“你一夜没睡？”
“没事，正好前几天睡得多，熬一晚上问题不大。”
许城安想了想：“你家厨房能用吗？”
“当然能。”我疑惑地看着他，“你要干什么？”
“做饭。”许城安跟着我走进厨房，“作为你昨天救我的报答。”
我不好意思摆摆手：“不用，就是顺便。”
我哪里是救了他……我不仅把丧尸引进了小区、差点一棒球棍抡在他头上，还把他拉过来、导致他回不了家。
许城安看着我：“我知道你不信任我，给你做完这顿饭，我就离开。你放心，这两天的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我跑到窗户边上，掀开一小角遮光帘，看见楼下游荡着七八只丧尸。
我转过身，示意许城安看：“不出意外的话，你应该是回不去了……”
许城安看了一眼，无奈道：“那……”
果然，自己造的孽还是要自己承担。
“要不你暂时就住在客房吧。生活用品和衣服我哥哥房间里有几套全新的，我待会儿拿给你。”
许城安想了想，点头：“我能不能问一下，你哥哥是？”
“宋梁时。”
“宋梁时？”许城安诧异地看着我，“去年大家都在说宋家被偷走的亲生女儿找回来了，是你？”
我有些难为情：“你们都知道啊……”
虽然早就预想到这件事会传得很开，但是没想到流传得这么广。
“也还好。”许城安解释道，“也就北城和海市的圈子里在传。”
宋家的圈子基本也就在北城和海市了。
“所以，你的本名应该是什么？”
“宋姝梁，‘宋’和‘梁’和我哥哥的名字一样，姝是静姝的姝。”
宋梁时说，妈妈把我生下来的时候，爸爸妈妈一起给我取的名字：宋姝梁。
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踌躇。
他们认为我是唯一的、特殊的。
哥哥的“梁”字在第二个，我的“梁”字在第三个，也是希望我和哥哥能互补、互帮互助。
不过他们的愿望好像落空了。
许城安点头，问道：“我叫你本名吗，还是……”
“吴粤澄，我没改名字。”我解释道，“粤语的粤，澄清的澄。”
许城安点头，不再说话，只是自顾自去做早饭了。
“东西都在冰箱里。”我看了一眼水龙头，“水就用桶里的吧，我前天蓄的，应该还安全。”
我可不想因为喝水吃饭被感染什么奇奇怪怪的病毒。
许城安在厨房做饭，我就在窗边时而观察外面的动向，时而刷一刷热搜。
我知道我们这个小区已经有了不少病例，那些入住率高、人口密度大的小区更不用说了。
微博热搜上挂了很多词条，基本都是以城市命名的。点进去，实时全部都是哪里又有丧尸、哪个小区彻底沦陷、哪里是安全区、什么地方还有食物。
我放下手机，决定不再看。
我自身都难保，更不用说帮别人了。
许城安端着两碗鸡蛋面出来：“试试吧，我也有一段时间没进厨房了，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我看着清淡的鸡蛋面，看向许城安：“你吃辣吗？”
许城安点头。
“那你喜欢吃肉吗？”
许城安一顿，道：“我昨天晚上要拿的外卖就是猪肘子。”
轮到我懵了。
你永远不知道一个看上去很清秀的男生衣服底下有多漂亮的肌肉，就好像你不知道看上去不食人间烟火的男生其实喜欢吃猪肘子。
我跑进厨房，从储物柜里拿了一罐肉出来。虽然是肉罐头，但也比没有肉好点。
“趁现在还有点吃的，对自己好一点。”
厨房我放了很多食材，但是大部分还是在保姆间里堆着。
“许城安，你有没有什么忌口？”
“没有。”
我笑道：“那就好办了。”
那所有食材他都可以做。
作为一个视做饭为敌人的人，有一个现成的厨师在这里，我怎么可能自己下厨呢？
许城安看向我：“做饭就交给我吧，白吃白住也说不过去。等下面情况好一点了我就回去。”
我摆摆手：“没事，大不了我们一起饿死。”
在这种情况下，有我一口饭吃，我就会分他一半。
但是如果这个人想对我动手，我一定拉着他一起死。
吃完面，他又拿着碗去厨房收拾了。
突然有点庆幸带他回家了。有他在，我不用做饭、不用洗碗，哪里来的这种好事，谁会拒绝一个免费的厨子呢？
前提是他是个好人。
看他从厨房出来，我指了指刚打开的电脑：“要不要一起看个电影什么的？”
许城安点头：“好啊。”
三月十七日上午九点，小区群里发了通知。
[请仍安全的市民参与接龙。小区管理和政府准备了一定数量的物资，将在今明两日派发完毕。接龙截至上午十二点。]
很快就有人回复了。
有了第一个人跳出来，越来越多的人都跟着接龙。
许城安坐在地毯上，也在看群消息：“大家都知道外面危机四伏，物业和政府准备物资的几率少之又少，但是走投无路，只能碰一碰运气。”
我点头，赞同道：“现在不光是丧尸，人类也是敌人。”
眼看着接龙排到了三十多条，物业又发了一条通知。
[由于本次物资有限，我们就优先保证本市市民生活。下午一点我们会根据住户登记筛选出本市市民，名单将发布在群内，优先供应本市市民。如有富余，我们会尽量照顾到每一名住户。还请大家体谅。]
这条消息一发出来，群里质疑的声音层出不穷。
这时，宋梁时也发消息过来了。
[妹妹，千万别让任何人知道你在家。]
[嗯，我没联系过任何人。]
[嗯，保护好自己。许城安最近还老实吗？]
[嗯，他还正常。哥哥，这么晚你还没休息吗？]
宋梁时那边现在应该是晚上九点。
[这边情况有变，我们在转移位置。不过别担心，我们很安全。妹妹，照顾好自己。]
到这里，宋梁时没再发消息过来。
如果宋梁时知道的消息确切，CVD病毒发源于大洋彼岸，那边的情况应该更糟糕……我不由得担心起来。
许城安注意到我脸色不好，问道：“怎么了？”
我摇摇头：“我有点担心哥哥。”
“别担心，宋梁时从小到大都很厉害，你要相信他。”
我突然好奇起来：“你和哥哥小时候认识吗？”
许城安也不隐瞒：“我们小学、初中、高中都是同一所学校。但是我比他小三岁，我三年级、他六年级，我初一、他高一，我高一、他大一。所以我基本上只听过他的传说。”
我以前很少问宋梁时的过去，怕勾起他的伤心事。
“他有些什么传说？”
许城安笑道：“长得帅、成绩好、体育好，不管是男生、女生还是老师，都很喜欢他。但是他脾气一直很一般，直到高中才稍微好点。”
“他以前脾气很差吗？”
“他脾气不好的原因只在我们圈子里流传着。”
许城安想了想，还是告诉了我：“和你有关。”
“我？”
“因为你被偷走的时候，他就在你旁边。”许城安干脆全说了出来，“宋梁时酒量很好，从来没有喝醉过，除了你高中毕业那一年。”
“——那天他喝醉了，我和一个朋友顺路送他回家，他蹲在花坛边哭。他说，如果你没有被偷走，那一天是你高中毕业的日子，大家都可以陪你庆祝。如果那天他没有睡着，如果他及时醒了，如果他警觉性高一点，你也不会被拐走了。”
可是我被拐走的时候，他也才四岁啊……
看着和宋梁时的聊天框，我眼睛有些发酸。
所以我被找回来之后，宋梁时带着我到处玩，宋梁时给我选的房子，宋梁时跟进的装修……
许城安倒了一杯温水递给我：“一切都过去了，别想太多。”
我犹豫了一下，问出了口：“哥哥说他喜欢过一个女生，你认识吗？”
许城安点头：“这个圈子里没什么秘密，有些不好意思问你哥哥的事，你都可以问我。”
他喝了一口水，继续道：“那个女生叫邓捷林，和你哥哥高中是同班同学。他们之间具体的经过我不清楚，但是当时算得上门当户对，如果不出意外能走到一起。但是他们高二的时候，邓捷林的父亲时任阳安市市长，贪污进去了，邓捷林就跟着妈妈出国了，到现在也没回来。”
“——你应该也知道这个圈子都是利益至上。从政的人家里有了污点、出了国，国内他们就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甚至比普通人局限性更多。他们家已经有了污点，但你们家还要继续发展，所以你的家人肯定不会同意你哥哥继续和邓捷林有来往，你哥哥自己也清楚。”
许城安的话没说完，也不用说完。
哥哥自己也清楚，他和邓捷林从此以后就是两个世界的人，除非他放弃养育自己十几年的父母。
我点头，若有所思。
许城安安慰道：“这些你都不用担心，不管未来你的选择是什么，你哥哥会尊重你的意见，就算你父母那边有意见，他也会帮你。”
我自然知道宋梁时会不惜一切代价帮我。
但是我好像什么都帮不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