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世界

    一直对几天前自己尖刻的言语过意不去,卡密尔从玛德琳推荐的’最好吃的烘培店’买了一个草莓芝士小蛋糕,准备去给埃里克道歉,顺便劝诫他稍微喝点人血来保护自己。

    特意穿上新买的毛衣裙,她距埃里克住所还有五栋楼的时候,隐约听到了激烈的打斗声。条件反射地将手中的蛋糕放在路边的长椅上,她一个瞬移来到埃里克家门口,就透过窗帘的缝隙看到了捂着额头的埃里克。头上触目惊心的伤口没有丝毫愈合的趋势,他狼狈地躲闪着巫师隔空用咒语扔来的花瓶。

    破门而入,卡密尔趁着巫师们反应的档子,斩钉截铁地扭断其中一个巫师的脖子。见队友已然牺牲,另外两个巫师立刻被激怒。其中一个面色狰狞地冲着埃里克抬起右手,五指仿佛愤怒章鱼的胡须蜷曲收起,只听埃里克的膝盖咔擦的粉碎声,他惨叫一声,衣领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拳头揪住,他咳嗽着,被拖拽到那个男巫面前。

    卡密尔正要扑向那个男巫,回头的瞬间锐利的花瓶碎片划过她的面颊,她的鲜血与碎片一同撞上身后的石墙,为陈旧的污垢添了一道新的色彩。怒火中烧地扭头望向一旁指尖散发着诡异红黑烟雾的女巫,卡密尔可以感受到自己的皮肉在迅速愈合。她嚣张的露出獠牙,但与此同时,由红黑色烈焰簇成的猎豹腾跃扑来,弓起的脊背犹若蓄势待发的弓弩,壮硕的身躯仿佛咆哮的洪流,将少女瘦削的身躯撞击。

    腹部与胸口压倒性的疼痛尚未在卡密尔的意识里留下烙印,接踵而至的失重感以及后脑与后背的刺痛便将她的感官麻痹。眼前的世界仿佛搅拌机中的杂物,飞速旋转的瞬间,极速破裂。同样极速破裂的,是她的骨骼。

    狼狈地捂着失去知觉的脊背,卡密尔在模糊的视线中,从地上踉跄地撑起身来。额前的血随着她的下颌滑下,彼岸花般绽放于膝盖旁雪白的瓷器碎片上。胸口的沉重仍未消逝,她可以听见脊梁在迅速重组。

    只听埃里克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卡密尔侧头一看,发现他胸口的白衫已然被一大片鲜红渲染。奋不顾身地想要扑向正专注地隔空掏心的男巫,她的太阳穴传来一阵刺痛。卡密尔尖叫着抱住仍在溢血的头颅,沸腾的血液随着男人手掌上暴起的青筋仿佛幻化成了万把利刃,狂妄的捅割着她的神经。在剧痛中抓起一块花瓶碎片,她用颤抖的手将其奋力掷向那个男巫,但听到他的惨叫前,她先听到了埃里克血肉的撕裂声。

    她在男巫迟来的惨叫中,震惊地缓缓扭头,埃里克像是只瘦弱的小兽,倒在了血液与家具的碎片中。他血淋淋的心脏躺在了他僵硬的手边。太阳穴的刺痛突然消失,她撕心裂肺地嘶吼,刚想起身的一瞬,脖颈被无形的手扭断,她眼前一黑,栽倒在埃里克身旁。

    她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被安置在了一只木椅上。昏昏沉沉地直起身来,她迷迷瞪瞪地看着不知何时已经挤满了人的房间,余光瞥见埃里克僵硬的身体的一瞬,她一个激灵站起身来。正要凑近他的尸体,只见那个被她划破胸口的男巫,奄奄一息地被两个人放上担架,她闪电一般冲上前去,揪住那人的衣领,就将他往墙壁上狠狠一摔。男人的脑袋磕在桥上,像是一只落地的鸡蛋,血液像蛋清一般飞溅而出。感受着牙齿在愤怒与悲哀中颤栗,她歇斯底里地尖叫着,试图再一次冲向已然停止呼吸的男巫,却被抬担架的其中一人一拳锤倒在地。腹部被猛踹一脚,她像是一只缺氧的鱼,在地上绝望地辗转。等待着男人的下一脚,她却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怒斥那人停手。

    “住手!她是我们这边的!”

    “我们这边的?!渥丁顿长官,她把我们唯一存活的袭击者杀了!她这是妨碍我们调查!”

    “闭嘴!你去帮忙处理别的事情,这里交给我。”亚瑟将蜷曲在血泊中,抓着埃里克手的卡密尔安抚地抱住,恼怒地指示手下出去,在对方不情愿的离开后,小心翼翼地想要帮女孩站起来,却一次又一次地被她倔强地挣开。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仅没有保护好你…还对你说了那么尖刻的话…”听着卡密尔潸然泪下地用法语颤抖地与已故之人道歉,亚瑟望着她那只紧握着埃里克的手,一点点顺着她的脊背。“你太真挚,太善良了…这个污浊的世界配不上你…我发誓,我会为你找到罪魁祸首。我会让他们体会到生不如死的滋味。”

    她沉默半晌,轻轻牵起埃里克冰凉的右手,在他的指节上落下沉痛的一吻,便深吸一口气,拭去泪水,站起身来。任由亚瑟的下属将自己的手与肩膀扣住,卡密尔只是对试图阻止这一切的亚瑟摇了摇头,头被黑麻袋罩住,她宛若行尸走肉般跟随着他们上了车。她知道她作为唯一一个在场活着的局外人,怎么都逃不过被拉回亚瑟的组织,也就是她未来效力的组织,进行审问。她没精力也没心情去反抗,索性就这么认命。

    下车后,卡密尔继续被人像是只即将被拖上菜板宰割的畜生般,被两个人拖拽着前行。在将她扔进一间不大不小的审问室后,她脑袋上的麻袋才被揭开。面对室内的强光,卡密尔不适地眯了眯眼,埋头扫了一眼被削弱体力的镣铐桎梏的四肢,她无所谓地瘫倒在座椅上,仰头盯着在灯泡前扑棱着翅膀的飞蛾。裤腿上埃里克的血早已干涸,她可以感受到砂纸般的布料磨蹭着麻木的肌肤。

    “卡密尔·摩尔?”

    开门声打断了她的’赏蛾时光’。卡密尔不屑一顾地斜眼扫了一眼在对面坐下的男人,将脑袋靠在椅背顶端,她合上眼,默认了自己的名字。来猜猜看,他会问什么?

    “你今天为什么会在我们提供给埃里克·班科的住所?”男人的声音和她脑中的猜测一字不差。

    “我是他的朋友,我给他买了蛋糕想去找他玩。”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你的问题毫无意义,长官。你也知道,想埃里克这么年长的吸血鬼,即使我告诉你我们是怎么认识的,你也无法迅速得到认证。一、因为他死了;二、因为你得耐心搜寻他漫长的过去,来寻找我这个孤苦伶仃的老太婆。”卡密尔讽刺地轻笑,她稍微挪动了下身子,额前就冒起了冷汗。她可以感受到血液中的力量正在被镣铐吸走,但这并不影响她虚张声势。这帮人在她还未出生的年代,根本找不到任何相关她吸血鬼身份的信息。所以她在短时间内,可以夸大其辞地说她是个年长的吸血鬼,从而起到威慑效果。

    显然对她轻浮的态度不满,审问官起身掐住她的下巴,一把拽下她金色的假发,扔在一旁。“如果你真的和他是老朋友,又何必带假发伪装身份?”

    “我曾经是金发,感谢现代人类进化,我有机会尝试不同的发色。但我知道埃里克一直迷恋我的金卷发,所以见他时我会盖住我染的黑发。”身体虚弱仿佛特别利于撒谎,因为神经的麻木,不会有任何慌张的神情流露。

    “你前几次又是如何避开他的保镖,去造访他的?”

    “啊,保镖同志还真是个信守诺言的人呢,我请求他看在我和埃里克关系亲密的份上,给我几次私人拜访的机会,他还真的没有告发我诶。真可惜他战死在了这次的悲剧里,我本来还想’以身相许’回报他的。”不适地缩了缩脖子,卡密尔感受着喉间灼烧般的刺痛,她颦眉咬紧牙关,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拜托,别装了。亚瑟都坦白了他违规找你,这个局外人,干预任务的事情了,你还在这里装什么呢。”审判官冷冷地笑笑,他掐住卡密尔滚烫的脖颈,揶揄的用拇指摩擦着她娇嫩的肌肤,感受她随着他拳头收紧的急促喘息,“说吧,你承认了的话,也许我可以放你一马。”

    亚瑟作为埃里克的负责人,现在埃里克死了,他肯定逃不掉严惩。所以她无论如何不能透露亚瑟违规寻求她这个第三方帮助的事情。

    “什么干预任务…?我怎么不知道。我和亚瑟除开今天的偶遇,已经133年没见了。上一次见也只是在一场舞会上擦肩而过。就这么萍水相逢,见我因挚友的离去而崩溃,还愿意给予我一个拥抱,真是后悔当初没有多了解他一些。”

    “你少骗人!”审判官气急败坏的抓起在一旁待命的尖锐木棍,毫不留情地将一根捅进卡密尔的大腿。她嘶哑地一边惨叫一边大笑,暗红的血痂在她惨白的面颊上宛若魔鬼的眼泪,她歇斯底里的吼出:“你们有这个功夫来纠结这些无关紧要的细节,为什么没有功夫去好好保护他!你们这帮无能的无耻之徒!!!”在椅子上疯狂地抽搐挣扎着,透过被泪水模糊的视线,卡密尔看着审判官即将把第二根木棍捅进她的另一只腿。但房门被及时的被轰开。

    “够了!囚犯已经足够虚弱了,你再这样让她大量出血,她根本无法为我们提供有效的信息!”克莱尔一个瞬移夺走审判官手中的木棍,她皱眉瞥了一眼已经瘫在椅子上半死不活的卡密尔,对他摇了摇头,“暂停你的审问。”

    审判官愤愤不平地踹了一脚桌子,摔门而去。克莱尔在卡密尔身旁面色凝重地踱步了两圈,便命令看守盯紧她,便也离开了审问室。

    卡密尔是在被镣铐松开的声音吵醒时,才意识到自己昏死过去了。瞥见桌上的三袋血包的一瞬,她歇斯底里地将它们撕开,疯狂地进食。三包血下肚,卡密尔的体力方才缓和了些许。舔去嘴角残余的血珠,她抬眼便看到了冲她歪头,示意她同她望室外走。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卡密尔佝偻着身子,抱紧发颤的双臂,她艰难的与这位她在未来交集甚多的同事同行。

    “你可以走了。”

    以为自己状态太差,听力出错了,卡密尔呆滞地望向克莱尔的侧脸,没有任何反应。无奈地叹气,克莱尔拉着卡密尔的胳膊,直接带着她走出大门,拉着她快步来到附近的小草坪。确保无人尾随,克莱尔拉着卡密尔在长椅上坐下,压低声音说道:“亚瑟…都招供了。当时审判员的确是在试图套你的话,但你没有承认。我本来想去警告亚瑟,只要他一概否认他与你的关系,我把他手机里和你的聊天记录删除,他就能全身而退了…但我晚了一步。他选择了招供,并费尽全力为你争夺了现在这’相对的自由’。不过我想,如果我及时告知了他你的举动,他或许只会更加肯定要把责任都揽在他的身上,从而保护你。”

    卡密尔在精神恍惚中,听着克莱尔对事件的复述,下意识将自己抱得更紧,颤抖着开口:“他…他…怎么办?”。克莱尔沉重地顿了顿,烦躁地撩了撩头发,“我不知道。他现在是罪上加罪…我不知道他会被怎么惩罚。”

    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卡密尔听罢克莱尔的汇报,像是一只凋零的花朵,将面颊彻底的藏匿在了乌发的黑影下。看着如此崩溃的少女,克莱尔于心不忍地颦眉顺了顺她的脊背:“他为你如实招来这一切是很愚蠢的决定。但我欣赏你们间的忠诚,更欣赏来自’被剥削方’,来自你的那一份。”

    “这个疯狂的世界,容不下美好的人们,便将他们鞭策折磨。被同化堕落的人们活了下来,拒绝同化坚守信仰的人们便惨遭杀害。”

    “如果忠诚真的这般神圣,现在埃里克就会继续坐在地上扭魔方,亚瑟就会继续在城市间自信洋溢地笑着奔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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