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不能清汤寡水一点！”

    “不能！”纪一尘偷笑，“清汤寡水四个字怎么写啊？我不懂。”

    摩尔甫斯恢复成上身少年、下身章鱼触手的模样，一整个大写的气急败坏：“你他妈当然不懂！你只是一个欲求不满的玩偶！”

    “这才几个小时，我的阶级地位降得属实有点快了，先是从‘母上大人’变成‘臭女人’，现在又改叫‘玩偶’了，乖儿子，这样有失你的涵养哦。”

    摩尔甫斯的大型变装表演秀早就吸引了不少其他人的目光。

    两人声音虽然不大，但是气势剑拔弩张，再加上估计他们的主人难得跳脚，大伙儿这会儿都安静下来驻足旁观，只剩下悠扬的舞曲还在编制伪善的美梦。

    摩尔甫斯环视一圈，迅速冷静下来，甚至蹦出了一个邪恶的笑意。

    他打了一个响指，女人们身边的男伴如同一缕白烟，倏地消散，此起彼伏的“啊”声响起，她们脸上纷纷浮现出肉眼可见的失望。

    那个才从男友的宠爱中恢复自信的矮胖女人并不甘心，她朝白雾里一个猛扑，试图从虚无中抓出实体，抓住她失而复得的爱情。

    可以料想的是，她什么都不会抓到。她浑圆的身体结结实实地撞向粉色大理石地板，头顶瞬间裂开一道呲裂的血口。

    会做柠檬蛋糕的娃娃脸女人见状径直晕倒在地，血口所激发的恐慌蔓延开来，女人们脸上写满了比游轮撞击冰山更叫人绝望的哀伤。

    摩尔甫斯恢复了从容不迫，他站到不知何时升高的擂台上，居高临下，满意地笑道：“今天本来是个好日子，按照惯例，只要有新人加入，我们就会举办盛大的欢迎宴会，当然，大家心心念念的男伴自然也会出现。可惜啊，今天的新人有点不听话，她好像不太喜欢我的礼物。”

    纪一尘迎上摩尔甫斯挑衅的目光。

    角落里一个声音洪亮地响起，季酒妃抢道：“只有她不喜欢，我们都很喜欢。”

    “没错。”“没错。”底下一片附和。

    摩尔甫斯眼中闪过一丝不满，他俨然上位者，大概是不喜欢自己的演讲被人打断。

    但他很快假装无事，继续说：“今天有一个新人不太听话，所以，我很不高兴，我的付出没有得到回报。喻风，你应该很清楚这种感受。”他望向一个高个子的细瘦女人。

    这个叫喻风的女人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她手里衔着根还在燃烧的细烟，漫不经心地点点头。

    摩尔甫斯看回纪一尘：“你浪费了我的好意，我倒也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虽然不高兴，但我不会跟你计较。可惜，你弄糟了原本热闹的舞会，你让大家心爱的人全部都因为你而离开。人偶，你说说看，你伤害了多少人的心？”

    方才失望的女人们纷纷用仇视的目光看向纪一尘，仿佛正如摩尔甫斯所说，她才是始作俑者。

    那个还坐在地上的矮胖女人更是破口大骂：“要死的人偶，主人给你恩赐你不珍惜，还害得我失去了好不容易才见面的男友，他现在终于肯正眼看我了，你快把他还给我！”

    矮胖女人刚才在舞会中还颇为友善，现在却像咬紧山羊的嗜血母狮，只想叫她死。

    女人脱下一只鞋，飞甩出去，纪一尘侧身闪过，鞋子略过擂台上的摩尔甫斯，砸在壁画亚当的脸上，留下一只脚印。

    她的脸霎时刷白。

    “没关系。”摩尔甫斯始终保持着高深莫测的微笑。

    “你相信你看到的吗？”纪一尘走进矮胖女人，看着对方正犹豫要不要把另一只鞋继续甩出去，“你觉得一个人会在短时间内没有任何理由，就从全方位嫌弃你、打压你，转变为对你百分百满意？”

    女人愣了一小会儿，放下鞋，尖叫道：“有什么不可能！因为他想明白了，我才是对他最好的。”

    “你呢？”纪一尘扶起虚弱的娃娃脸，“你相信你的丈夫会在一夜之内充分认可全职主妇的价值吗？”

    “我相信。”娃娃脸的眼中滚落出一滴泪珠。

    纪一尘叹息道：“好吧，嗯，是我的错。摩尔甫斯，所以你想让我干什么呢？”

    摩尔甫斯发出胜利的得意笑声：“你终于意识到是你自己的错了吗？原本你可以选择跟心爱的人缠缠绵绵，但是现在就只能乖乖伺候我了。”

    所以你也觉得伺候你属于惩罚？纪一尘心想，但是她没有说出口。

    摩尔甫斯勾勾手指。“跟我过来。”

    纪一尘假意听话，慢悠悠地走了过去，但始终跟对方保持一定距离。

    她亦步亦趋地走上光滑的花岗岩台阶，不紧不慢地扶着花梨木扶手，也许二楼是摩尔甫斯的卧房。

    “Amm，紧急呼叫！”纪一尘在脑子里呼唤系统。

    “Zee，我在。”

    “我跟郝有钱签署的雇佣合约里面，有没有关于初.夜权的限制条款。”

    “实际上我刚想提醒您，您的雇主郝有钱在正式购买激活您之前，因为不满意您狰狞的面部表情，额外从售货员获赠了一些优惠条款，就比如免费为您的初.夜权购买了一份定制保险。”

    “……怎么个定制法？”

    “为您安装了守宫钢牙特制装备，应该不需要我进一步解释了吧。不过需要提醒您的是，如果遇到非雇主侵犯的特殊场景，您需要先向对方发出警告并宣读免责条款，我会为您录制视频留证，以免守宫钢牙强制执行‘斩首’行动，给娇娃生物集团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很严谨了。插句题外话，你应该知道，郝有钱是个女人。”

    “……我不太理解您的意思。”

    “没什么，那就当我没说好了。”

    纪一尘跟着摩尔甫斯来到楼上，显然摩尔甫斯懒得在一般人看不到的角落费心思仔细构建。

    偌大的屋子只有一件摆设——一张三米长三米宽的水床，功能性和目的性十足，连个最简朴的窗户都没有生成。

    摩尔甫斯催促她走到前方。

    “你对自己这么没自信么？要站到我后面才有安全感？”

    摩尔甫斯没有回答，十几根触手从后背猛地扑向纪一尘，从下至上，蠕动且缠绕的方式充满了不可名状的欲望气息，将她从门口先一步送到水床上。

    这些类似章鱼的触手……壁画中的亚当……

    纪一尘突然明了，恐怕触手就是这种异形的生.殖.器，触手所幻化的人形，跟那些女人们簇拥在一起的男人，实际上是意识木马以一种最原始的方式在繁衍和复制——

    在感官幻境里是具象的，在现实世界里其实只是一堆数据信息的嵌入杂糅，同时，只有在感官幻境里创建一个足够真实的环境，找出她们的渴望，才可以充分欺骗那些女人，攻破乃至于让她们大开精神屏障。

    这就是“精神鸦.片”赛博怪物的植入方式！纪一尘仿佛重回数字卫生署并取得了重大发现，突然一脸兴奋和满足。

    “你在想什么？”摩尔甫斯略有不悦，“你该不会觉得现在还能逃出我的掌心？”

    “宝子，你老母亲就是想到了一些开心的事情而已。”

    “我说了！不要叫我宝子！”

    纪一尘眨眨眼：“行吧，看来我们的角色扮演游戏结束了，那我就遵从娇娃生物集团的指示，给你老人家念个免责条款，稍微有点长，请务必有点耐心哦。”

    她按照Amm给的提示照念。

    “本人Zee，娇娃集团第十四代仿生人偶，产品型号娇娃女王，于2Q37年4月27日同郝有钱签订雇佣合约，就初次X体验服务与雇主强绑定，该服务保障由悍娃保险公司全权承担。”

    “……然后呢？”摩尔甫斯逐渐贴近。

    “悍娃保险公司已为我安装守宫钢牙防护措施，‘守宫’和‘钢牙’，请您按字面意思理解，也就是说，如果您有任何图谋不轨的行为，您将受到严重伤害，钢牙的咬合力约5000千克，您可以自行想象画面。对您所造成的一切后果，娇娃生物集团概不负责，一切解释归悍娃保险所有。”

    “哈哈哈，好一个概不负责，我倒要看看我会受到什么严重伤害。”他相当自信，鼻尖几乎已经触碰到纪一尘的鼻梁。

    “你应该听懂什么叫钢牙了吧，你的宝贝触手会被剪断哦。”

    “我的触手很多，你看见了。而且，你知道章鱼是怎么繁殖的吗？”摩尔甫斯得意洋洋，“它们都是我的交接腕。”

    纪一尘有点懵，这触及到她的知识盲区，她只知道章鱼的某些触手实际上是它们的生.殖.器。她装作满不在乎：“然后呢？”

    摩尔甫斯的笑容逐渐猥琐：“交接腕在使用之后，会保留在你体内，我本来会自断一臂，不需要你的钢牙帮忙。”

    “……”

    纪一尘简直头发都快竖起来了，这是什么恐怖的骚操作。

    她强作镇定，安慰自己，自从被下载到这具仿生人偶身上后，每天都在学习新的知识，学海无涯，生物为了繁衍当然是无所不用其极的。

    她清了清嗓子：“那个……你理解错了，不是那种单排钢牙，需要我画给你看看么，就是像蜗牛或者鲨鱼的牙齿那样，有几十排。”

    摩尔甫斯后牙槽绷紧，许久，最终还是释放出一个假笑：“行吧……那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了，实际上你说的什么狗屁钢牙在这个世界其实是不适用的。”

    纪一尘忍不住笑出声：“哦？如果真的不适用，你这么紧张干什么？你不会以为你在这个虚假的感官幻境真的可以为所欲为吧？”

    摩尔甫斯有些惊讶，但很快掩饰好自己，轻蔑道：“原来你早就发现了？很奇怪，你只是一个仿生人偶，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你倒是比另外一个人偶聪明不少。呵，你不要以为我表扬你就表示我对你有意思。”

    纪一尘：“？？？您放一百万个心，我绝对没有。”

    不知道为什么，摩尔甫斯突然又有点高兴：“虚伪做作的小女人，你最好求着我对你有点意思，因为你逃不出去的，我就是可以在我的世界里为所欲为，我是这个世界里的神。”

    纪一尘终于受不了了：“劝你不要太自信哦。娇娃生物会成为仿生人偶制造商的寡头企业，也不完全是吃素的，你要是硬来，就恰好给了我一把开门锁，我可以马上跳出这个感官幻境，甚至直接打破它，彻底毁掉它！你可以理解为这是一个电钻，你的不良行为会给电□□上电，我会用这个电钻把你的房子钻出无数个窟窿。”

    眼见摩尔甫斯脸色越来越阴沉，纪一尘决定火上浇油：“哎呀，我知道打造一个跟真实世界接近一致的感官幻境有多难，你不会这么随意破坏它吧？”

    摩尔甫斯俯身站起，将缠绕纪一尘的触手渐次收回，撩起她额前的头发，突然哈哈大笑：“那你就太低估我了。人偶，我不能总是被你威胁，要不然这个游戏会变得越来越不好玩，我会想办法让你心甘情愿地伺候我的。”

    实际上纪一尘最后说的那番话完全就是瞎掰，娇娃生物只是一家制造仿生人的公司，主打人工智能和生物医疗，涉及的技术跟感官幻境数据建模完全是两个赛道，居然这样就唬住了对方。

    摩尔甫斯拍拍手，二楼连同水床整个消失，纪一尘跌落回一楼的舞厅，衣衫不整地坐在地上。

    所有人都在看着她，初代人偶季酒妃的目光还是如此瘆人。

    摩尔甫斯的声音在大厅里回荡：“我一向待你们如同家人，让你们在这里好吃好喝每天悠闲自在，没有任何烦恼和忧虑，我还接纳了一个又一个新来的小伙伴，一起壮大这个家庭。

    “可是我今天太失望了，我从来没有感到这么受伤过，我总是隐藏我的痛苦，你们还记得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吗？还记得什么叫痛苦吗？”

    大家摇摇头，只有那个叫喻风的女人不置可否，腥红的薄唇中吐出一口淡烟，仿佛看戏的旁观者。

    摩尔甫斯用触手包裹住她，阴沉地说：“作为惩罚，是时候让你们想起来了。”

    喻风这才露出惊恐的表情，手上的半截女士细烟松落在地：“为什么？”

    摩尔甫斯宛如手执砍刀却找不到受刑人的刽子手：“要怪就怪这个叫Zee的仿生人偶，我惩罚不了她，所以需要你们代为受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