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家在雁回峰的这处祖宅实在不起眼，与周遭一大片或精致或奢华的温泉庄子比起来，简直像个灰扑扑的老农，唯一说得过去的也就是占地还算挺广，五进的院子，还连着一片广袤的山地。

    被“请”回这处祖宅的韦子谦差点气歪了鼻子，从进门就挑三拣四个没完。

    “这门槛太高了点，撞着本官的脚了。”

    “院子里都种的些什么野草，丑死了。”

    “这地砖怎么大小不一的，看着难受。”

    贺沅汐根本不搭理他，将他带去安排好的院子安顿下来，又问他什么时候宣旨。

    韦子谦笑得很欠：“皇上和太后娘娘的赏赐、钦差的仪仗都还在驿馆，此处宅子也年久失修，怎么好宣旨？这不是对皇上和太后娘娘不敬吗？依本官看来，还是尽快回淮固城吧。”

    贺沅汐已经不想跟他说话，顾允和好脾气地解释：“这里是贺家先祖的故居，雁回峰还葬了许多殉国的将士，在这里领旨才是对皇上和太后娘娘最大的尊敬。想必这地下的累累忠骨知道皇上和太后娘娘对贺家的关爱照拂，也定然能含笑九泉，护佑我大卫江山永固，您说对吧韦大人？”

    他都搬出殉国的将士了，韦子谦还能说什么，说他们不一定乐见这场赐婚呢，毕竟太后娘娘也没安什么好心？

    韦子谦拂袖而去，丢下一句要择个黄道吉日宣旨，便再也不理贺顾二人。

    贺沅汐气想打他，被顾允和好言好语劝了回去，三人从此开始了在雁回峰老宅勾心斗角鸡飞狗跳的日子。

    *

    或许是老天爷都想帮秦漠一把，第二天天气极好，艳阳高照，春风和煦，正适合跑马踏青。

    午膳过后，秦漠便从悬剑山庄赶回将军府接李昀李曦姐弟俩。

    李昀今日穿了一身绯红的骑装，窄袖束腰，更显得她身姿窈窕、曲线玲珑，这还是她看贺沅汐穿红色骑装英姿飒爽漂亮极了，前天一起出门逛街时便自己也买了一套。

    秦漠也是第一次见她穿颜色这么鲜艳的衣服，往常她好像总是在刻意低调，穿淡色的时候更多，但她皮肤白，身体又弱，前段时间又伤病交加的，脸上总带着点病态，如今穿这样光彩夺目的衣服反而将她气色衬得更好，亭亭立在金灿灿的阳光下，像一支春日里开得正好的芍药。

    “你穿这身很漂亮。”秦漠一旦开了窍，嘴巴就甜得很，一见面就真心实意地夸起来。

    李曦也不甘落后，跟着夸道：“阿姐最漂亮，天下第一漂亮！”

    秦漠顿时觉得自己输了，讷讷地摸了摸鼻子。

    李昀被他们俩逗得噗嗤一笑，伸手捏了捏李曦的小脸，嗔道：“小小年纪就这么会说话，以后不知道要哄了多少姑娘的芳心。”

    李曦一脸认真：“我只哄阿姐一个姑娘！”

    “咳咳，我也是。”

    秦漠认为不能输给这小屁孩太多，小声跟了一句，惹得李昀瞪了他一眼，他又赶紧转移话题：“走吧，马场在城北，过去差不多得一个时辰，咱们今天晚上就住马场那边了，守马场的阿泰叔烤羊肉的手艺一绝，他自己酿的马奶酒也很不错，你晚上可以喝一杯。”

    “我呢我呢，秦漠哥哥我呢？”吃货李曦生怕秦漠忘了他的份，赶紧上去找存在感。

    秦漠好笑地揉了揉他的脑袋，无情拒绝：“你可以多吃些烤羊肉，至于马奶酒嘛，我让阿泰叔给你留着，等你长大了就可以喝了。”

    出门后，李昀坐马车，秦漠带着李曦骑马跟着，一路上都是小孩兴奋的笑闹声，和着漠北不算太温柔的春风与时不时传来的长声鹰啼，让每个人的心情都跟着豁达开朗起来。

    *

    马场的几个管事昨晚便得了公子会来的消息，早早就宰了羊，下河捞了鱼，准备好丰盛的晚餐。

    管事陈实这一天下来已经去门口转悠了几十次，因着传话的人说这回公子还带了位袁姑娘和姑娘的弟弟，而这袁姑娘据说还救过自家公子，他心情那个激动啊，栓马的栅栏都让人擦洗了三遍，要不是工程量太大了，恨不得将马场里的马都全洗一遍再扎上花儿，好替公子在姑娘面前全方位地表现一通。

    “哎！来了来了！公子来了！”

    杂役小春这会儿正替陈实守在门口盯着，一看到远处官道尽头出现的车马，立刻大呼小叫地跑进去找陈实。

    陈实刚指挥着杂役们将马槽洗了第二遍，听到小春的呼唤立刻快步往门口走去，边走还边吩咐道：“哎那个谁，癞头孙，快去将上个月生的那几只小马驹都带回来栓好，准备点萝卜，待会儿好让小公子玩。”

    被称为癞头孙的杂役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脑门，憨笑着应下了。

    陈实赶到门口，果然秦漠跟李昀李曦已经到了。

    李曦正兴奋地招呼李昀去看马场门口的一窝小狗崽子。因担心母狗太凶冲撞了袁姑娘和小公子，陈实早就让人将母狗牵到库房栓着，将三只两个月大小，正是最招人喜欢的小狗留在门口逗孩子。

    果然，孩子和姑娘都被小狗吸引了，而自家公子也在一旁含笑看着，陈实自觉旗开得胜，被漠北的风吹得极是沧桑的老脸都快笑烂了，喜滋滋地招呼道：“见过公子，见过袁姑娘，袁小公子。听说咱们公子要带袁姑娘和袁小公子过来，阿泰叔可是忙活了一整天，看家本领都使出来了，今天的鱼也特别肥，炖出来的汤那叫一个香哟……”

    陈实是贺家的老管事了，也算是看着秦漠长大的，热情得很，一开口就滔滔不绝没完没了，惹得秦漠好笑地摆了摆手：“有劳陈叔了，先带我们去后院歇一歇，晚膳就摆在湖边吧。”

    等姐弟俩跟小狗玩够了，秦漠才带着他们俩一起去后院，边走边跟李昀介绍道：“这片马场约莫有一百万亩，养了大概六万匹马，你看那边像个马头一样的雪山，那是祁神山的主峰莫勒峰，莫勒峰上的雪水化了汇成莫勒河，正好从马场的中间穿过，这边后院有一片，当地人都叫它星星湖，就是莫勒河的河水流过形成的，待会儿我带你们去莫勒河边骑马，晚上咱们就在星星湖边吃烤全羊。”

    李昀笑着应好，李曦也欢呼起来，秦漠只觉得这样的时光美好得让人头脑发晕，恨不得永远都停留在此刻，停留在红衣少女明媚的笑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