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祟16

    被发现了?

    难道在这位道长看来,他们两个才是不幸的源头?

    因不知道这位高人的虚实,沈音一时间无法判断到底是留下还是逃跑比较好,在她边上的陆修意也一动不动。

    很快,沈音便发现,道长看的极有可能并不是他们两个。

    幽幽的凉气吹着后脑勺,有一部分往下沿着脖子钻入衣物之内,薄薄的棉布之下,脆弱的皮肤在感受到那阵寒意后,立刻起了一阵阵的鸡皮疙瘩。

    微弱的喘息声出现在他们的耳后,似人又非人,沈音又一次想起在青罗山的那个夜晚,在她慌不择路地逃跑时,身后也有类似的声音。

    这声音越来越重了,沈音甚至闻到一股腥臭之味,浓重刺鼻,哪怕沈音屏住呼吸,这恶臭味也依然不停地往她鼻孔里钻。

    “滴答”一声,有水滴落在地面上。在这寂静的时刻,那轻微的一声显得格外响亮。

    “何方妖孽,竟敢在此作祟?”那位道长提起桃木剑大喝一声。

    就在这时,陆修意拉起她的手,往另一处方向头也不回地奔逃。

    “喀嚓”声响起,像是咬断了什么。哪怕没有回头看,可怕的画面还是不受控制地浮现在她的脑海。

    在昏暗的庭院中,一只不知名的怪物一口咬掉了道长的脑袋,而在道长的身后,香烛仍静静燃烧。

    很快,更多类似的声音响起。

    奇怪的是没有任何血腥味传来。

    周围的场景似乎又一次改变了,也许那些血腥味已被掩埋在故去的时光里,也许连那些场景都是假的,可要命的是,在吞吃完那些人后,那只妖怪再一次将目光盯上了他们。

    除了致命的喘息声外,沈音听到了它的脚步声。

    像是拖着庞大的躯体般滞重缓慢,在双脚落地时,还有粘稠而浑浊的水声。也许它没有脚,是一团不知名的腐肉或者别的什么。

    越来越多可怕的猜想涌入她的脑子。

    慌不择路中,她和陆修意不知跑到了哪里,宅院还是那是宅院,却不知是何时的宅院,它不再那么破落,可到处都是暗红色的血迹。

    这斑斑血迹洒在墙上,地上,甚至那些花草树木上,跑着跑着,这些干涸的血迹也像是要融化了,重新变得新鲜。

    令人绝望的是,连这混乱的时间也没能阻挡住身后的怪物,它追逐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沈音感觉肺里像是有一团火在燃烧,让她快要喘不过气,所幸陆修意从未放手,硬生生地将她往前拖,使她不至于命丧妖物之口。

    两人在宅院中跑了一圈又一圈,身后的怪物也追了一圈又一圈。

    它不会脑子一下子开窍,然后换个方向出其不意地冒出来,再一口咬掉他们的脑袋吧?沈音一想到这种画面,就止不住地战栗。

    所幸这种情况并未发生,怪物和他们一样,都不曾脱离既定的轨迹。

    可这样的情况对他们也极为不利。

    哪怕被陆修意拖着走,沈音的体力也即将耗尽。而陆修意也没好到哪去,灵力被封锁之后,他也不过是个体力充沛些的凡人。更何况带着这么个累赘,过度消耗之下,陆修意已感到呼吸时火辣辣的疼,胸腔更是像要炸开,只是凭着一腔孤勇而勉力支撑。

    这样跑下去,真的会有结果吗?

    作为肉体凡胎,他们即将倒下,可那个追着他们跑的东西却不会被耗尽。

    怎么办,她不想死!沈音的脑子里又一次浮现出什么。

    而随着她的想象,道路尽头本该是墙的位置竟然生出了一扇木门。

    那门小小的,颜色暗淡,门上的把手更是锈迹斑斑,乍看之下似是沾满暗红血迹。

    跑不动了,不想也不能再重复之前的路径了。两人都有同样的想法,所以这一次,陆修意没有拉着她拐弯,而是往门的方向冲了过去。

    哪怕门后是刀山火海或别的可怕场景,他们也认了!

    在最后精疲力竭地冲击中,两人重重地倒在门上。

    木门一下子就被推开了,沈音和陆修意摔倒在了地上。

    在门打开的那一刻,他们终于忍不住回头。没有怪物,没有血迹,门外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处废弃宅院。

    *

    沈音止不住地喘息。这时她才感到后怕。万一最后一刻门打不开,那就完了,也许他们两个都得彻底凉凉。

    转念一想,他们身后真的有吃人的妖怪吗?当时不敢回头,怕一转过去,还没看清妖怪的样子,就被一口咬掉了脑袋,只是凭身后那些可怕的声音推断出可能发生的事。

    在逃亡过程中,那些不详的场面更是令他们对这一猜想确认无疑。

    可是耳朵听到的,就不会有假吗?眼睛看到的,就一定是真的吗?发生的一切会不会只是为了逼他们进入此地?

    这个猜测令人浑身发冷。

    门后有什么?

    她僵着脖子,不敢转头去看,哆哆嗦嗦地和陆修意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陆修意沉默地听了半晌,在桃花从眼前飘落的瞬间,他抬起头认真地看了她一眼。

    那个眼神里有什么转瞬即逝,出于对危险的本能,沈音飞快地捕捉到了,但并没能理解这个眼神背后的含义。

    陆修意很快恢复正常。他拍了拍她的背,安慰她既然看到的都不一定为真,当时哪怕真的转头,也不一定能看到真相,还不如顺其自然。

    沈音一想也对。片刻后又看了看陆修意刚拍她的手,眼神怪异。

    陆修意意识到她奇怪的眼神,也觉得尴尬。

    “同门之谊另说,师兄,我们什么时候熟到可以这样称兄道弟不拘小节了?”

    感到尴尬是一回事,听沈音明晃晃地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师兄此刻几欲吐血,想也不想地回了一句,“要不然给你拍回来?”

    沈音摇头,她又不是小学生,怎么会做这么幼稚的事。

    “我告诉你,虽然我和你师傅吹了,但也是差一点成为你师娘的人。”

    陆修意不敢置信地瞪她,不明白这位师妹为何总是自作多情。

    想了想,他还是把即将脱口而出的嘲讽之语咽下。算了,不跟她计较,她自我感觉良好加没分寸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沈音不舍地看了他两眼,男主长得真好看啊,在失去冯长老这个风华绝代的美人后,倒是可以多看他两眼,弥补一下自己的损失。转头又想到,这位美男子一生桃花运不断,很是麻烦。

    不行,别看了,再看那也不是你的,为别人家的男人投入一秒的时间和精力那都是浪费。沈音,未来美人会有的,要坚持!她如是告诫着自己。

    那些生死间生出的师兄妹情谊转眼被抛到脑后,沈音已在心中为他贴好了标签。

    她深吸一口气,转头去看门后的世界。

    这是一片桃花林,阴沉的天色中,满园桃花灼灼怒放,为人间添上了几许春色。

    沈音站起来后拍拍身上的泥土,与陆修意两人往林中走去。

    桃树下挂着精致的纸笺,上面的诗文似乎在诉说着提笔之人的某种情思。

    “陟彼南山,言采其薇。未见君子,我心伤悲。”

    往前走几步,又看到一张,字迹相似,风格却又不同。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熟悉的淡淡花香传来,沈音闭眼嗅了嗅,是梅花啊!再次睁眼时,眼前的桃花竟也成了梅花,霜寒凌冽中如鲜血般绽放。

    她揉了揉眼睛,刚才所见不过是幻觉,映入眼帘的,依旧是冶艳的桃花。那张纸笺上写着的,分明是“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和刚才恍惚间看到风骨犹存的字迹不同,这一张笔迹娟秀清丽,分明是女子所写。

    不知何处吹来的风,吹动满园桃花纷飞,也吹断系着纸笺的丝线,吹得无数纸笺纷繁交织。

    那一张张纸笺上承载着的思念也像是脱离了桎梏,在空中纷纷扬扬似雪般洒落,却又不知何处归途。

    陆修意接住落下的一张,修长而白皙的手指停留在桃花色的纸笺上,愣愣出神。

    很快,这一张纸笺也被风卷起,吹落到了地面,与那些零落成泥的花瓣一起,如死去般悄无声息。

    *

    沈音和陆修意继续往前走着。

    桃林看似杂乱无章,在某个隐蔽的角落,却有一条小路。

    看不见尽头,那条路曲折蜿蜒,入口处是弯曲的桃枝交织而成的拱门。

    道路狭窄,两人无法并排行走。陆修意弯下腰,进入了门中。沈音紧随其后。两人一前一后地往前。

    走着走着,小路渐渐开阔,可两人并行的话,还是会稍显拥挤,因此他们继续保持着刚进来的样子。

    路的尽头有一座小屋,陆修意在屋前停了下来。

    屋中传出了人声。

    似乎有一堆父女正在交谈。

    “阿爹,狐狸好可怜,它明明什么也没有做。”

    父亲摸了摸女儿的头发,“囡囡,有时候世间之事就是如此,总会有人平白遭受不幸,只是因为有另一些人需要那样。”

    女儿似懂非懂,想了想又说道:“小公子也很可怜,他失去了那么重要的人。”

    “是啊,而且他爹娘看似相敬如宾,实则早已形同陌路,确实可怜。”

    “阿爹,那是什么意思?”这话太复杂了,对小孩来说难以理解。

    “囡囡还小,长大了就明白了。当然,阿爹希望你一辈子也不明白。”

    父亲说完后又一次摸了摸女儿的头。

    女儿的毛发软而顺滑,手感极佳。摸到心满意足后,这位父亲像是才注意到屋外之人,缓缓开口道:“外面的客人啊,听了这么久,想必你也累了,请进来歇歇吧!”

    出于直觉,陆修意想带着沈音离开。可一转头,身后哪有什么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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