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纪繁潇没骑机车来上班，本来准备打个车回家，下班遇上个人傻钱多的客户，对方说要顺路一起走，也就打消了打车回家的念头。

    傍晚的温度降了点儿，没中午的闷热，周围充斥着居民做饭的烟火气。

    两人走在人行道上，随便聊了会下午送奶茶的事情。纪繁潇答得心不在焉的，边走边张望着，最后在一个可丽饼店前站定了。

    “吃吗？”纪繁潇指着菜单。

    “吃，”林锦轲凑上前，靠近纪繁潇看菜单，“草莓巧克力的吧。”

    耳旁感受到他人的气息，纪繁潇下意识地往另一边侧了下身，拉开了点距离，显然不太习惯被人主动靠近。

    林锦轲笑不出来了。

    “麻烦，要一个草莓巧克力可丽饼。”纪繁潇在窗口按了点餐铃，扫码付了款。

    “一个？”林锦轲抓到这个数量词，“你不吃吗？”

    纪繁潇摇头：“太腻了，不爱吃。”

    林锦轲：“……”天哪那你干嘛问我吃不吃。

    店员的动作很快，煎饼铺酱打包，不到三分钟就做好了，热气腾腾的面饼上点缀着点草莓切片，看上去特别可爱。

    “给你，”纪繁潇接过可丽饼后就转身递给了林锦轲，还贴心提醒，“小心烫。”

    林锦轲不懂为什么她问别人要不要可丽饼，自己又不吃。

    直到纪繁潇吸了口手上的黑糖珍珠奶茶，他才懂了。

    这人原来又是把自己请客的奶茶还了回来。

    手上被刚出炉的可丽饼烧得烫烫的，心里被刚泼的冷水浇得透透的。

    纪繁潇已经往前走了好几步，见后面的人还在原地，回头问了句：“怎么了？”

    “……纪繁潇，”林锦轲的玻璃心很受伤，说话小小声的，“你是不是讨厌我？”

    纪繁潇没听见，又返回林锦轲身边问：“你说什么，太小声了。”

    一脸茫然样。

    林锦轲又不敢再重复说一次了，怕对方觉得真尴尬了，从此绕着他走再无以后。

    从没吃过这种闷亏，送点小东西想讨好下想追求的人，却每每都被还了回来，对方划清界限的心思简直不要太明显。他内心一抽一抽的疼，争斗一番，没出声，自己憋着气。

    憋出内伤，漂亮的眼角竟带出点泪花来。

    “这饼是不是太热，熏到你了？”纪繁潇慌了，看着可丽饼上冒的热气，从包里掏出个电动小风扇，开到三档，对着可丽饼猛吹。

    可丽饼的巧克力香味直扑林锦轲脸上，这风扇看着小小的风力倒大，头发都全吹到后脑勺去了，林锦轲都快要被这操作气笑了。

    说关心倒是挺关心他的，怎么这楚河汉界能分得这么清啊？

    林锦轲抹了抹眼角的泪，不想表现出脆弱，他缓缓开口：“是啊，被熏到了。”

    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带着哭腔。

    “……”纪繁潇都愣了，“哭什么呢？”

    “都你害的。”林锦轲开始有点撒泼的意思了，“买什么可丽饼？”

    纪繁潇只好拍着肩膀哄他：“行行行以后不买了。”

    她压根不知道又哪里惹这少爷生气了，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生居然举着个可丽饼就哭了出来。

    纪繁潇家里还有个弟弟，刚上小学，也是爱在大街上哭，她哄弟弟哄出经验了，现在哄林锦轲哄得很熟练。

    林锦轲终于乐了点，还是硬挤出点泪花继续提要求：“以后我送你东西，你不能还我。”

    妈的这什么鬼要求？

    纪繁潇见周围人都看了过来，一个大帅哥在她手下哭着，搞得她像什么负心汉一样。

    她只好缓兵之计：“行行行以后不还了。”

    林锦轲才抬起头来，为了忍住不让自己笑，吃了口可丽饼塞住嘴。

    纪繁潇递给他一张纸巾，心想以后得少点跟这人交往了，有钱也不行，太难伺候了。

    回到C大后门，林锦轲又露出自己的招牌笑容：“周三，你一定记得来哦。”

    虽然心里打算跟这人少点交往，但是答应过的事是不能反悔的，纪繁潇还是很讲诚信，信誓旦旦：“一定来。”

    得到如此肯定的答复，林锦轲刚刚被气哭的情绪好了不少，回寝室的脚步都轻快无比。

    纪繁潇见他进了校门，大松一口气，今天的营业时间到此结束吧。

    她想打开手机看看几点了，却看见群里全是@她的消息。

    卫小希：@纪繁潇你就从了小轲吧，泪目。

    许蕊：你别喝杯奶茶就把我们潇潇卖了，行吗？

    许蕊：怎么说也得来点满汉全席什么的。

    卫小希：@纪繁潇老公你说句话呀！

    纪繁潇：说的都什么啊乱七八糟的。

    卫小希：他不是喜欢你的话干嘛请我们店喝奶茶啊？

    纪繁潇：他今天下午还请了一百个新生喝奶茶呢。

    纪繁潇：人家就爱做慈善。

    卫小希：……哦。

    纪繁潇把手机收好，叹口气，往家的方向回去。

    这条路线可以说包含了她人生大部分的时间，小时候就在家楼下的学校完成九年义务教育，高中在C大旁读完的，高考又考到C大去了，完了现在工作还是在这条路线上。

    她对自己现在的生活状况感到满意，也不愿再因为谁改变这一成不变的生活轨迹。

    从前她也春心萌动，在C大进行了一个初恋，最后的结局是分手。

    分手得也很不体面，初恋给她拉了个Excel表格，大到品牌手链小到矿泉水，通通折了价格要求偿还。

    恋爱中的什么“宝贝我命都给你”之类的话都是骗人的，丫的分手后一瓶农夫山泉都计较到小数点后面去了。

    她买机车的原因，其中一个就是想每天上下班时快点儿略过这饱含着美好又不美好的回忆之路，矛盾得很。

    越想越心烦，纪繁潇踢着路上的小石子走，渴了就喝口手上的奶茶。

    之前没注意到，林锦轲给她买的居然还是一升装的超大杯黑糖珍珠奶茶，担心她不够喝似的。

    纪繁潇不想浪费，但又实在喝不下了，找了个垃圾桶扔掉，又继续踢石子走着，对着叮叮当当响起的微信置之不理。

    -

    提着从楼下菜市场买回来的菜，纪繁潇回到小区，顺着步梯上了十楼。

    这是一个老小区，连电梯都没有。幸好纪繁潇平时会锻炼，上个十楼也不费劲。而她二十年来在这住的是一间只有六十平米的一居室，房子虽小，纪念意义倒是非凡。

    习惯性地打开音响，纪繁潇蹦回沙发上，刷出 Sery的主页，播放了一首《情非得已》。

    Sery属于是她回忆里最深的一部分了，是一个没有任何交集的男唱见，发了几百个翻唱歌曲，在视频软件上有近百万粉丝，可惜在两年前不知道为什么销声匿迹了，号没注销，视频的评论下每天都有粉丝在那招魂。

    动听的男声从音响里传出，他的声音很适合唱情歌，能把小女孩们迷得不行，向一汪细细的清泉跃下，慢慢道来一段情诗。

    纪繁潇在Sery的陪伴下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完了，她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拿出手机看时间，工作群又在@她。

    张潮：@纪繁潇你赶紧把要采购的花材发上来。

    张潮：别到时候送过来送迟了。

    纪繁潇才想起来还要给林锦轲做花束，脑袋混混沌沌的，恢复了一会儿才把花材表发到群上。

    发完退回到微信的主页面，发现还有别人给了她信息。

    一个是催她赶紧找个正经体面工作的妈，一个是问她吃了没的林锦轲，还有一个貌似是被林锦轲撺掇着过来问吃了没的许璇。

    妈妈：找人给你找了个民政局的工作，空了你给我打个电话我跟你聊一聊情况。

    轲轲可可：学姐，吃饭了吗？要不要一起去碧波楼吃饭？许璇学姐也来。

    许璇：吃没？来碧波楼吃？有人请客。

    说实话，三个人的信息她没一个想回的，她就喜欢自己一个人待着，谁也别来管她。

    但是出于各种礼貌，还是回了。

    XIAO：我很喜欢现在的工作，不要费心了。

    XIAO：吃饱了，谢谢，你们去吧。

    XIAO：我要睡觉了。

    今天心情不好，她索性没吃晚饭，洗了个澡，播放着Sery的歌曲，倒头就睡。

    -

    夜色如墨，月亮高悬在空，C市最高楼就是碧波楼，地理位置优越，风景独好，尤其是在夜晚，往外望去能将C市的繁华尽收眼底。

    林锦轲心神不宁地听着水台上提琴手的演奏，面前精致的菜肴也动都没动一口。直到微信响起，他才回过神来，匆忙拿起手机，看着屏幕上的信息，然后又开始发愣。

    坐在他对面的许璇也马上收到了信息，查看后明白他干嘛走神走成这样了。

    “早跟你说了至少要提前一周约她，”许璇很清楚自己朋友的习性，“临时约，她肯定不来。”

    “上周我还不认识她呢。”林锦轲闷闷的，“就两天前刚认识。”

    许璇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一个是好朋友，一个是好学弟，向着哪边说话都不好。

    林锦轲在那发愁：“我要这么多钱有什么用？”

    许璇心说你就炫吧，该。

    林锦轲看着一桌子的菜，一点胃口都没，烦躁得不行，最后选择了打开手机里的短视频软件，试图寻找点能安慰自己的乐子。

    一刷，给推荐了个可能认识的人。

    林锦轲看这个头像眼熟，这不就是纪繁潇的微信头像么。

    许璇看着面前的学弟突然活过来了似的，对着手机屏幕一顿点。

    林锦轲看了纪繁潇的主页，就日常发了点花花草草和机车，没什么热度，评论下面有几个看上去是她朋友的人在那捧哏：“潇潇的花做得太美了”、“丫的你骑这车太帅了你是我唯一的姐”之类的。

    纪繁潇的点赞列表是开放着的，他一滑过去，愣了。

    点赞的视频一水儿全是Sery的翻唱歌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