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托举着皓月,一只飞鸟划过夜空也没能把余岁逢从思绪中拽回。
余岁逢管过的闲事可不少,可他自始至终都不过是想一家团聚,仅此而已。
至于南边雪国……
只剩下两天,连摄坤剑的影都找不到,又如何阻止?
“若是在摄乾摄坤剑尚未感应祭主前,就给它染上逆其阴阳的血,便能让其转入轮回;
可是真到了它必然淬炼的那天,锁定追踪之势不过瞬息而已,想拦下,怕是难啊……”
余岁逢也不想多管,本与她不过是见了几面,算不上有多深的交情。
但又忍不住去想,预知未来却又不知道如何改变,一切显得那么无力。
何况他当不了圣人,他有自己的私欲,若为他人逆天改命,怕也承担不起这其中的因果……
同一皓月下,缘花界云砜点亮屋中的蜡烛,烛火下那张图上标记着许多地点。
他需要进一步排除地点,找出最精准的路线,时间不多,在此一搏。
“王城?还是昭纨堤坝?”云砜划出了两条线,起末点都不一样。
他想了想,雪国的事他也不是很了解,那个女孩是会乖乖呆在王城还是会碰巧在那一天偷偷溜出去玩呢?
云砜浅浅一笑,有了答案。
焚轮殿灯火通明,一只身带湖蓝莹光的青鸾飞过夜幕,降临这座宫殿。
云砜又化为人形,走了进去:“风竞里! 风竞里!我去?风竞里!风竞里!”
什么情况?人哪去了?睡觉了?不能吧?
只听得一处传来瓷器碰撞的声音,云砜皱眉,便锁定方向走了去。
那一高大的檀木柜旁净是卧倒的酒坛。
灯火照不到的角落里,风竞里倚靠在柜子和墙边,靠墙的那条腿弯曲着。
一个人两手抱着酒坛一口一口地灌酒,晶亮的眸子里闪着泪花。
“风竞里?你……怎么了啊?”
云砜慢慢走了过去,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云砜?我……千一不要我了!我妹妹不要我了!”
云砜听的一头雾水:怎么?上演一出酒后吐真言?
“云砜!今天是她生辰,可我一整天连去看千一的勇气都没有!你说我怎么就做了那么些大逆不道的事啊!我真该死!真该死啊!”
风竞里扔了酒坛,一把将云砜拽了过来,就这么抱着云砜哭着。
云砜被拽得单膝跪地,一时有些慌乱:“没事,别哭了啊,有人陪着你呢!你没有被谁抛弃,是有人在乎你的!”
要死,云砜根本没听懂风竞里说的什么“大逆不道”,说话说一半是个什么事?
不过虽然不知道风竞里在说什么,但云砜安慰人的话张口就来。
“你吗?除了你谁记得我?没人了…呵!”风竞里自嘲道。
“什么声音?谁打喷嚏?”云砜警觉起来。
“喵……喵呜……”一只白色小猫走到云砜身后。
风竞里也迷迷糊糊睁眼:又是这只小猫啊?还真有缘……
“你还养猫?”云砜挣开了风竞里,一脸好奇。
“不知道,野猫吧……两只眼睛不一样,耳朵和尾巴尖上都是粉毛,丑死了!”
云砜心情复杂:你管这叫丑?嗯?
小猫发出了不愉悦地声音,这让风竞里破了个大防:
“猫是不是都通灵性啊?它厌恶我,可能我就是这样不堪的一个人吧……”
云砜也活了近万年了,这孩子哭得给他整不会了……
倒是这只小猫走到风竞里旁边,不停地发出“喵…喵喵……”的叫声。
风竞里这才停了会儿,有些疑惑的样子。
小猫主动蹭了蹭他,更是直接扒上了风竞里的一条腿。风竞里不由地抱起小猫,捧在怀里。
小猫伸出一只小爪在空中挠了两下,像是要给风竞里擦泪却够不着一样。
风竞里胡乱地抹了两眼的泪,看了看这只猫忽然又皱起了眉,而后看向云砜,又是抽泣起来:“云砜……”
“哎哎哎?怎么又哭起来了!大老爷们哭了一次又一次,算什么事儿啊?”
“千一不要我了!她不要我这个哥哥了!”
“哎哎哎?怎么又绕回来了?”
“喵喵喵?”
一鸟一猫都不知如何安慰了,风竞里哭得有多伤心,他们就有多着急。
云砜本来是想告诉他自己要只身一人去拦下摄坤剑了,他都做好与风竞里坦白后两人都闷闷不乐的准备了。
不成想风竞里喝得烂醉如泥。云砜想一掌给他拍晕,但又怕控制不好给他弄死了。
一直到风竞里自己睡着过去云砜才离开。
早知道不来了,事情没说上还耽误了自己睡觉……
且说这日的雪国,人们于极光下祈福。这是雪国的传统:每逢两季交接的这几天,极光会从雪国最西处的泣雪瀑延伸至最东面的昭纨堤坝,人们祈福、许愿……
然而,只见极光中心有白光飞来,不等所有人反应过来,皆都眼前一黑,齐齐昏倒下去。
唯有一人看到白光后瞳孔一震,而后便觉周围变作白雾一片,让她不禁警惕地起身。
“冰瑶?冰瑶!”
露冰瑶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不禁回头,看到了她朝思暮想的人。
眼眶一瞬间泛红,露冰瑶小心翼翼地走向那个身着粉紫渐变长裙的女子,已经忘了刚刚众人倒下的异常。
那女子雪白的头发在阳光的照耀中染上金色的光辉,眼中是无限的柔情。
露冰瑶喜极而泣:“母亲!您回来了?”
“冰瑶,母妃明日要去一个地方,冰瑶乖乖待在王城,好吗?”
五年前的那句话又一次从母亲口中说出,是梦吗?
“不好! 母妃不要抛下冰瑶好不好?一次也不要!”露冰瑶上前一把将眼前的人抱住,不愿松手。
自那一日母妃满眼温柔的离开王城过后,她便再也没有回来过。
在王城有什么不满足的呢?为什么要抛下她不回来呢?
那一日的情景如魇一般在这五年里时常上演,如今又是这样……
好不容易见到母妃,却又是那句话……
露冰瑶紧紧抱住母妃,怀抱中传来的温度让她感到踏实。
这是上天给她重来选择的机会吗?
“好!母妃不走,母妃要一直陪着冰瑶,不会抛下冰瑶!”
女人轻拍着露冰瑶的背,眼底是眷恋与忧伤。
“母妃…”露冰强脸上绽出笑意,让她忽略了胸口处传来的疼痛,她无力的跌在母亲的怀里,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那一刻,白雾散去,不断显现出的回忆又一幕幕消散,露冰瑶倒在了雪地上,胸口的鲜血染红了衣裳,染红了白雪。
母妃,冰瑶好想你啊……
人们逐渐从昏迷中清醒过来,有人发现了异常,去叫醒其他的人。其中一个发现了露冰瑶,赶紧入王城寻冰王、王后。
在那人跑出去许久还有些人没有醒过来,其它醒过来的人并无大碍,便围到露冰瑶身边。
有人想稳定她情况就渡予她灵炁,可这炁无论如何也渡不进,仿佛露冰瑶已是一幅虚无的身躯。
在人群之外,一把红黑的剑上染血,血迹慢慢渗入剑身,慢慢地,摄坤剑变成普通的剑一般模样。
一侧山脚下一支羽箭上满是凝固的血液。
“终究……是逃不过啊!”王后听到消息后不禁坠泪。
“这孩子自从她母亲走后就再也不愿听话了……走吧,别让冰瑶在雪地上躺久了。”冰王十分忧伤。
作为露冰瑶的朋友,风千一和黎冉是在风族早朝下的时候知道这个噩耗的。尽管她们瞬移过去,也只赶上目送露冰瑶下葬。
冰棺里,露冰瑶的肌肤仍是吹弹可破,这个嘴角带着微微笑意的女孩仿佛只是睡着了而己。
冰王叮嘱这事不能声张,摄坤已经淬化成圣,总会有歹人想夺取摄坤。
“五年前,摄坤剑便有异动,冰瑶的母亲是雪国少有会占星的人,她算出摄坤所选祭·主是冰瑶,便独自登上了摄坤剑需飞行的线路。她不会武功,硬是要以肉身相抵,希望摄坤能重置祭主,五年了,没想到冰瑶还是逃不过……”
“摄坤摄乾会幻化成虚象,变为祭?主执念中最深的人,一旦失去防备,便会死于美梦中。可怜的孩子,一定是看到自己的母亲了……”王后不停地抹着眼泪。
“我们也曾隐晦的告诉冰瑶,她的母妃已经不在人世,只奈何冰瑶执拗的以为她母妃一定会回来。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