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灵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路小佳。
在她眼中，路大哥是那么的强大。
不论碰到什么危险，都会挡在她的前面。任何困难都打不倒他。
但现在，他倚靠着床柱，双唇紧闭，拒绝服下她喂到他唇边的汤药。
“我不要喝，苦。”路小佳偏过头，皱着眉仿佛如临大敌。
“先喝一口嘛，不喝你怎么知道苦不苦呢？”
“路大哥，你不喝，病怎么能好呢？听话啦，病好了我们再去找傅红雪麻烦，好吗？”
“喝完我们吃蜜饯，好不好？我跟你说，这个是我最喜欢的糖渍梅子，一点也不酸，吃起来最甜了——”
钟灵也不知道为什么生病的路大哥会如此孩子气，不管她怎么跟他讲道理，怎么哄他，他就是躲闪着不肯吃药。
哎，原来男子汉也怕吃药啊。她也算是体验到当初阿娘哄她吃药的艰难了。
“唔，我不要喝。喝完我就见不到你了。”路小佳闭着眼，难过写满了他的脸。
“不会的。不管你喝不喝，我都会一直陪着你，我不会离开的。”钟灵放下药，握住路小佳的手，认真承诺道。
眼前虚弱的路大哥，让她非常心疼。她并不知道路小佳原来遭遇了什么。但她想陪着他，就算路上买不到瓜子也想一直陪着他。
“真的吗？你没骗我？”路小佳慢慢睁开眼，朝钟灵望去。他一眨不眨地盯着钟灵，想要确认她话语的真实度。
“当然是真的。我怎么会骗你呢？如果我骗了你，就让我天唔——”
钟灵话音未落，路小佳便一下捂住了她的嘴。而他另一只手端起放在床边凳上的中药，仰头一饮而尽。
“我相信你。”
路小佳笑了。不同于以往的冷笑，他露出了发自真心的笑。
钟灵也笑了。如果路大哥能一直这么开心，她天天没有瓜子吃也没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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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好了的路小佳有点奇怪。
就好像之前急着找傅红雪麻烦的并不是他，而是另外一个人。
这些天，他任务不接，剑也不带。只顾着带钟灵在城里面吃喝玩乐，四处晃荡。
好不容易不用赶路，前三天的钟灵玩得非常开心。
酸甜的冰糖葫芦，倍儿甜的瓜，喷香的卤猪蹄，还有啃不完的鸡爪。
她不是在吃东西，就是在准备吃东西。她的腮帮鼓得大大的，小嘴就没空过。
但她的好心情并没能持续多久。
到了第四天夜里，当她准备就寝时，却摸到了自己吃胖了一圈的小肚子。她的房间发出了来自灵魂深处的悲鸣。
再也不能这样继续下去了。钟灵握紧双拳，双眼里写满了坚定。
她不能让路小佳继续过着放任自流的生活。路大哥不是立志要成为天下第一快剑吗？怎么能遇到挫折就逃避呢？她一定要帮他重新振作起来。
当然了，她也不是完全为了路大哥。
因为照这样吃下去，她就要变成大胖子了。到那时，什么漂亮衣服穿着都不好看，那也太难受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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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看我干什么？是鸡腿卤得不够入味吗？”
路小佳感受到了钟灵怨念的小眼神，他放下筷子打趣着眼前的小姑娘。
“咳，鸡腿很入味。不是，路大哥，我——”偷看人家却被抓包的钟灵尴尬地摸摸脸，她端起茶杯挡在脸前接着道。
“我们什么时候上路啊？什么时候去找傅红雪啊？”她不会套话，心想还不如单刀直入。
“这样玩不好吗？之前一直带着你做任务，还没陪你玩过呢。”
“你陪我，我当然很开心。但是——”钟灵放下了茶杯，认真地盯着路小佳。
“话说回来，你跟着我，也差不多快三个月了吧，”路小佳打断了钟灵，他避开了她的眼神，偏头捏了下右耳垂，“出来这么久，你也该回家了。”
“唔，我不要，我不要回去。”钟灵愕然，瞪大了双眼，“我答应过要陪着你的，我不会食言。”
“你有说过吗？我不记得了。”路小佳满不在乎地耸耸肩，“不过，就算说过又怎样？还不能反悔吗？”
“我是认真的，我为什么要反悔！”
“你可拉倒吧，你吃我的，用我的，就把我当做冤大头。你是在陪我吗？你是赖上我了吧！”路小佳撇撇嘴，不屑之情溢于言表。
“你还是去祸害别人吧，我可供不起你这尊大佛，一天天地吃这么多，我赚再多也不够你花——”路小佳继续说着，右手紧紧握着桌子的边缘。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才没有呢，”钟灵鼻子酸酸的，胸口难受得要命，“我有钱，我把钱都还你，都还给你。”钟灵一把掏出怀里的钱袋子向对面扔去。
小姑娘的眼泪刷地掉了下来。
钟灵扁着嘴，想把这股泪意忍回去，她不想被路大哥看不起。
路小佳仿佛没有看到钟灵的眼泪，他颠了颠手中的钱袋，舔舔嘴唇继续道，“就这么点吗？你在路上花掉的可不止——”
“我讨厌你——”钟灵猛地站起身，把头上的发簪，还有手腕上的手镯通通摘下，朝路小佳怀里扔去。
“我不会赖账，全都会还给你。我讨厌你——”钟灵再也承受不住了，她转头跑了，不一会儿便跑出了路小佳的视线。
路小佳的眼眶微红，他低下头，拿出手帕仔细地将钟灵的发簪和手镯包好，收到了自己怀里。
“哎，何必呢——”邻座的老伯叹了口气道。
“长痛不如短痛。时间久了更割舍不下，对谁都不好。”
他仿佛又变回了从前的路小佳，拿出了久未剥开的花生，剥开后往嘴里塞去。
两人并没有继续交谈。
只听见一声叹息，无影无踪，消散在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