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周围只有黑暗。
可是无边的黑暗却让少女清醒，她终于察觉到自身的不对了。
她还记得自己被混沌鲸兽张口吞下的场景，那之前的经历也足够清晰，让她能够回溯到异常的起源。
原来闻到那股味道时自己就已中陷阱了，之后的过程不过是一步步加深幻觉的影响，直到将她诱入巨口。
而主导这一切的，绝不是那只混沌鲸兽，而是那个海泡中的女人。
准确地说，是魔女。
该说意料之外呢，还是毫不奇怪呢？能够瞒过芮涟的法阵，又能迷惑有所戒备的自己，除了魔女别无他想。
她们这种存在足够独特，所以能够施加干涉的只会是同类。
格琳妮不知道这魔女为什么要袭击自己，是已经被混沌鲸兽同化了遵从吞噬本能，还是依旧留有自我意识别有目的，不过她倒是发现了一个不知道是好是坏的消息。
这里似乎是那混沌鲸兽的腹部，她能感知到一些曾经被吞噬过的残骸。
只不过这属于生物的消化系统早已不在运作了，只留下冰冷的死寂。
难怪那些族群能够有时间逃亡，因为根本就没有什么捕猎他们的巨兽灾厄，有的只是早就化作尸体的躯壳傀儡。
那腐败的味道想必也不是作假，而是物尽其用，只是不知道这混沌鲸兽是什么时候真正死亡的，又为什么会死，明明近些年的确还有它的活动记录。
……该不会就是最近吧？毕竟也就这段时间芮涟的掌控力下降，裂隙之海异常频出。
要是这样的话那可真是，嗯……
就在少女满心纠结和郁闷，对自己的推测一言难尽时，她突然感应到幻世空间中有一本书在咚咚地敲着门，好像是有什么话想要出来跟自己说。
毫无疑问，敲门的是《魔女之书》，虽然格琳妮不知道这会儿这么麻烦，它又要出来干什么，可她姑且还是打算看看。
反正她人都进到这儿了，对方要说的事万一有用呢？只不过要是没用的话……呵呵，那就别怪她教它一点书上没写的事。
心里憋着点未尽的残忍，魔女伸手就用幻想流线编织了一盏星灯照亮周围。
可是还没等她把《魔女之书》放出来，周围突然响起了无数的尖啸！
格琳妮迅速熄灭了星光，几乎是瞬间身形一闪消失在了原地。
而她原本所在的地方，无数撕咬和骸骨撞击的声音齐聚一堂宛若争抢，那动静不由让少女想起了上辈子在公园池塘里争相抢食的锦鲤。
……只不过上辈子抢的是面包屑，这辈子抢的是命。
刚刚一刹那的明亮还是让她看清了周围的情况，怎么说呢，如果格琳妮有密集恐惧症的话，现在可能已经晕过去了。
不过即使没有密集恐惧症，一下子发现自己身处那样的环境，还是让她起了不少鸡皮疙瘩。
无数挂着碎肉的骸骨，大多是鱼类或魔物，却也不乏人形生物的骸骨，有大有小东拼西凑地聚集在一起，形成一个个死灵生物般的个体。
它们不是很多，而是数量极为庞大，一眼根本望不到边，在格琳妮点起星光的那一瞬间齐齐看向了她，用那空洞又残缺的眼神释放出无尽的杀意。
格琳妮一开始还以为这个空间只有自己呢，可是现在看来怕不是那个魔女利用混沌鲸兽的尸体，将她的感知也遮蔽了。
还好，因为一场小小的乌龙，让她提前发现了这一点，不然即使再怎么手段高明，她也不能预料到不知道的事。
不过情况是这样的话，把《魔女之书》拿出来看就不太现实了。
格琳妮没有怎么犹豫，很快就身形淡去回到了幻世，打算在自己的空间里解决这个问题。
《魔女之书》原本感受到外界的波动，正犹豫着要不要继续敲门，下一秒就看到格琳妮穿过幻想走了进来。
它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对方一手拿住微微用力，耳边回荡起带着笑意的威胁。
“你最好是要说些有用的事，不然后面的书页就别想要了。”
反正那里也是空白的，格琳妮都不知道有什么用，现在的她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魔女之书》不得不再次怀疑，它又被迁怒了。
是它抱大腿的方式不对吗？那挂在天上的法杖星辰也就算了，为什么那只猫和那条龙待遇都比它好，起码能得到宠物的关爱。
而它是什么呢？它只是招之则来挥之即去的工具，连宠物都算不上……
唉，也不知道它一本书为什么要承受这么沉重的使命，简直欲哭无泪。
……好吧，其实它也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是有点来历不明，所以这些也就算了。
不过现在它真的是有要紧的事要说的！在格琳妮已经Lv7的现在，它总算可以开示点情报给她了！
只见这书饱含情绪地一摇一摆，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居然真把自己的心路历程一丝不差地告诉了眼前的少女。
格琳妮嘴角抽了抽，她居然不知道对方还羡慕起宠物待遇了，亏她还觉得它是本有逼格的书，没必要太客气。
怎么？谁还不是个小天使？
少女表情扭曲一瞬，赶快把自己脑海里乱窜的矫情形象甩了出去，随即轻轻敲了敲《魔女之书》的封面，让它有话快说。
讲到正题，《魔女之书》也不耍宝了，它立刻自动翻越了起来，直到停在某一页。
格琳妮本是随意地凑上去看，却看到了一则意外的情报。
【序列5，凶浪之魔女，兰琪丝特】
【被死亡与汪洋胁迫者，掌握着的非生非死与同化海兽之“谜”，因实力匹敌掌握真理的海魔兽，被授予了海洋霸主的权柄，驱使着名为“凶浪”的魔力】
【箴言：
庇护坠落之人
遗失同伴之人
你的追溯难以企及
你的希望无以为生
无法放下，无法阻拦
你终将踏上名为混沌的旅程
后悔吧，怨恨吧
是这世界抛弃了你
未来的果实腐烂殆尽
带着无餍之兽向死而生】
【万灵纪7736年，觉醒于无尽汪洋，被混沌鲸兽吞噬前一刻】
【万灵纪7736年，与混沌鲸兽同归于尽，衰竭而亡】
【[魔女的心脏]在混沌鲸兽意识泯灭后，彻底融入它的尸体，操纵着腐烂的巨兽驰骋于裂隙之海】
……不得不说，这些语句有些眼熟，格琳妮都快忘了这本书也是记载了不少东西的。
类似的情报她曾经倒也见过，那是还在奥韦里斐的事，当时她第一次踏进那图书馆，第一次见到《魔女之书》，看到的是自家祖先“星之魔女”桂妮娅的情报。
可是此时比起那时更甚，不止是有关魔女的记录，甚至连她的能力，她的形象，都无一隐藏地展现于自己的眼前。
序列5，万灵纪……还真是排名靠前的魔女，只不过从这记载看来对方实在悲惨，觉醒之后立刻就迈向了死亡。
就在这时，格琳妮耳边突然响起了坎炟尔的声音。
“兰琪丝特，凶浪之魔女……原来是这样，原来她成为了魔女却死在了海上，死在了混沌鲸兽的口中……”
少女有些新奇，这是第一次她听到这位魔鬼认出谁。
“坎炟尔，你认识她？”
“……认识，我们都是最初之民，曾在伊庭见过。”
简短而诚实的回答，却揭示了一部分答案。
格琳妮现在知道那句“庇护坠落之人”是什么意思了，原来指的是最初之民。
而且对方是序列5，序列6就到神眷纪了，是那位“恶意之魔女”海特，那代表着【光明神】手下大陆的破碎，也代表着万灵纪的结束。
可以说这位兰琪丝特，就是万灵纪最后一位觉醒的魔女，为这种存在在历史中划下第一个休止符。
整个万灵纪，从混沌中诞生，再于巅峰处跌落，起码七千年以上，居然也只有5位魔女觉醒，而后面的神眷纪与觉醒纪加起来都没这么长的时间，却诞生了数百位……
难怪说大陆破碎是【光明神】的罪，这么一看祂到底都干了些什么。
但至今为止，祂依旧是伟大的第一神明，是这世界代表正义的存在。
格琳妮对这反差啧啧称奇，不过很快她就拉回了思绪，现在可不是八卦的时候。
而趁着这时无人打扰，坎炟尔也终于有空询问出声。
“格琳妮，需要我帮忙吗？兰琪丝特在最初之民中也是颇为强大的存在，更不用说现在她成了魔女，死后还和混沌鲸兽融为一体，要想摆脱她不会容易。”
少女闻言微微一愣，可是随后就绽放出一抹略带调侃的微笑。
“怎么？坎炟尔你觉得我会输吗？难道在你心里我很弱？”
明明知道对方并不是这个意思，可是她就是要刻意曲解。
魔鬼刚想反驳，可是还没出声就被少女接下来的话打断。
“呵呵好啦，没事的，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不过……帮忙就不必了，我也不是什么任人宰割的羔羊，自己能解决的事就不需要麻烦他人了。”
“同为魔女，还比她多了那么多经验，我不觉得我会输。”
语气从略带笑意的调侃，到沉着冷静的自信，此时的格琳妮满是战意。
是的，她并未改变最初的想法，还是要去找这位兰琪丝特打上一架。
序列5怎样？觉醒于万灵纪怎样？融合了混沌鲸兽又怎样？
她终究是觉醒后立刻就死亡了，没能作为魔女成长成熟，而格琳妮已经从Lv6升上了Lv7，比她从根本上要熟练。
在这方面，她甚至也称得上一句前辈。
说实话，她不知道这位凶浪之魔女最后经历了什么，又有怎样的绝望。
可是她却知道，不管清醒还是蒙昧，对方现在已经把她诱入了陷阱，就是想要坑杀自己，她从不会对敌人有丝毫的怜悯。
所以，那就战吧，看看到底是谁更强，能够夺得最后的胜利。
这是生死之争，是魔女的战斗，不需要被打扰。
坎炟尔看着坚定的少女，从连接的心绪中感知到那种情绪，也不再出声了。
他只是有些愣怔，愣怔于对方的自我，愣怔于那种独自背负命运的勇气。
他似乎也曾有过这样的时刻，可是时光终究抹去了一切，他已无力继续……
可他依旧喜欢这样的人，所以他尊重格琳妮的选择，不会去打扰她，反正真到了危急关头，他相信对方不会吝啬手段。
就这样，少女决定了接下来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