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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祭(三十七)

    最终这场离奇的“噩梦”是以那群蜘蛛们互相撕咬吞噬结束的。

    虞白埋在犬笙怀里,虽说看不见了,但那卓越的听觉还是让她清晰而全程地捕捉到了蜘蛛们的沙沙作响。

    是令人分外牙酸的毛骨悚然。

    好久后,直到声音结束,浑身打颤的虞白也缓过劲来,她轻轻推开犬笙的怀抱,惨白着一张脸往外看去。

    “呲啦……”

    光幕被划拉、攻击的刺耳声响起。

    混乱不堪的血腥残骸内仅余一只直径十厘米的巴掌大黑红蛛,它抵着幽蓝光幕,步足急促地试图向前行进,却发现毫无前路,于是更加焦躁愤怒地用螯肢开始了攻击,好几下后,似乎又察觉到了什么,它动作猛地顿住,头胸部那八只近乎全黑的单眼干巴巴地一转,就直直对上了虞白的视线。

    她攥着犬笙衣襟的立时一紧,控制不住地偏头干呕了一声。

    犬笙拍拍她的背:“……怕就别看了。”

    虞白咬着唇摇了摇头:“不行,我得多看看,不然下次还怕。”

    说完,她自己深呼吸好几下,终于放开了手中皱巴巴的衣襟布料,往那光幕走去。

    每接近一步,虞白就显得更加害怕踌躇了起来,但她最终还是没有停顿地,走到那黑红蛛面前蹲下。

    两者之间仅隔半米的距离。

    也因此,那黑红蛛过分掉san的,冷酷的、恶心的、恐怖的生理结构便更加清晰明显的暴露在虞白面前。

    虞白猛地闭了闭眼——草啊!为什么这么恶心!眼睛!我那受到污染的可怜眼睛!

    阿西吧,这辈子都不会与蜘蛛和解了!!!

    节肢动物给我滚出地球啊!

    黑红蛛的单眼僵硬地转了转,它们不比复眼,视觉功能是比较差的,感觉到虞白的存在后也只是偏移了一点点角度,但对虞白来说,那种被死死凝视的恶心、紧绷感又席卷而来了。

    她有些撑不住,一屁股跌坐在地,偏头闭起眼:“犬笙,能把它抓起来吗?”

    犬笙闻声走上前将她扶起,并不多问为什么,另一只手便开始结印变幻起幽蓝光罩,很快,那被困在里面的黑红蛛便在越来越狭小紧缩的空间里挥舞着八足忿忿跳脚了。

    虞白又兀自喘了好几口气平复心情,她揉揉眼睛解释道:“它能吞噬那些黑红烂泥,我觉得它可能有用……”

    话到一半卡住,整个厨房里的气氛都莫名沉重了起来,虞白慢慢地低了声调,她垂着脑袋,捂眼的手并未放下,隐隐有些哽咽藏在故作逞强的嗓音里:“犬笙啊,我这样是不是太冷血了点?”

    脑袋抽抽地疼,虞白自嘲地想,自己这应激下的本能反应真是有够令人心寒,刚死的夷泽血味还未散完,她已经开始想着要怎么利用罪魁凶手谋事了。

    犬笙却摇头,他平静温声道:“没有,你做的很好。”

    一次次勇敢地直面恐惧,又一次次坚强地战胜了它们。

    也会慢慢地不需要他保护安慰了。

    犬笙藏在衣袖下的手指不着痕迹地蜷了蜷,怀中馨香温暖的逐渐消散,更衬得此时风冷。

    他欣慰而心疼地望着虞白。

    这很好——她比他想象中成长得要更快、更好。

    虞白抬眸,对上他的视线后,终于扯了扯嘴角。

    她深呼吸一口气,蹲下身提起了那囚禁住黑红蛛的幽蓝光笼:“我想给他立个衣冠冢。”

    犬笙应道:“好,你想立在哪?”

    “……能看到无望涯的位置吧,他说他要为他的妻主守灵来着。”

    很琐碎的一句话,虞白却莫名记到现在。她转身往厨房外走去,手臂长长地伸着提光笼,让它离自己的身体远远的,看上去还是怕得不行。

    但犬笙跟在后面默默地看着,到底没再说要为她接过来帮忙拿的话了。

    两人最终寻了个离那房屋不远,也有几朵小野花生长的矮坡,迎面凉风吹来,遥遥地能看见无望涯那高耸入云的山峰。

    虞白回去找夷泽的衣物,犬笙留下来挖坑。

    因着是衣冠冢,所以倒也不必挖很深,虞白拿着衣服回来的时候,犬笙已经挖好了。

    “这样可以吗?”

    “嗯。”

    虞白半蹲下身把折叠整齐的衣物工工整整地放进了黄土里,而后手捧起一抔细泥,洒在了衣物上。

    细颗粒砸出特殊的声音质感。

    虞白半垂着睫,一言不发,安安静静地洒着土,先是薄薄的一层,然后是厚实的、掺杂了些细小的石块和杂草根茎,她探身上前,将之一一拾捡出来。

    “犬笙你知道吗……”

    突然地开口,虞白仍是木着张脸,她一边保持着机械的埋土的动作,一边用冷而平的语调缓缓道:“其实在被思如的刀子扎心前,我本是要因断头而死的。”

    她其实远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样坚强。

    那些潜意识里帮她逃避、掩盖的恐怖画面再度浮现于脑海,叫虞白浑身都难以自抑地轻颤了起来。

    本来不想起是最好的,所以她哪怕在对犬笙讲述时都不经意地掠过了这一段,可是虞白又明知,她逃不过。

    身体里那份潜在的威胁是一把高悬于头顶不知何时落下的剑,只要存在一日,就永远无法彻底安宁……

    她拖延而自欺欺人地逃避着,直至再次于夷泽身上看见那些黑红的粘腻血肉,和紧随而来的蜘蛛狂欢。

    “咕叽咕叽……”

    这是她的噩梦,也是她的机会。

    虞白抬眸,映照着灿烂的白日天光,她眼中神采分外坚定而明亮:“但我没死。”

    “不知是她在我身上下的控制不到位还是后续想借你上身却失败的缘故,那条肥虫从我脖子里钻出来后,我没死,我是还有意识、还清醒的。”

    “而最重要的是,思如她的身躯也是慢慢地从那肥虫裂开的黑红血肉里长大的,我记得不太清楚,但少说也有一分钟了。”

    虞白目光移向一旁的光笼,语气冰冷地恨声道:“所以我才想,如果这蜘蛛吃血肉的话,能不能用它来克制思如?”

    她未察觉自己死死扣进掌心里的指尖和紧绷到颤抖的身躯,直到再次被犬笙拥进怀里。

    他轻抚虞白后脑的发:“没事了…白白……”

    虞白仰起脸,肌肤蹭着粗糙的布料,温度和心跳一同传来,让她堪堪回神,吐了好几口气,才重新恢复冷静。

    她逐渐松弛下那些应激的反应,安静地退出犬笙的怀抱,兀自转头再掬了一捧土,细细碎碎地洒上那衣冠冢。

    犬笙也自然而然地收回手,他礼貌地拉开距离,回到最适当的阴影后。

    两人都不再郑重其事地强调什么距离分寸,也不再提起那个晚上的尴尬沉默,只是顺从心意地,一个张开怀抱,一个接受抚慰。

    朋友而已。清白干净。

    没有什么逾越的地方了。

    无措彷徨的少女成长起来后,也学会了不再依赖和适可而止,这是属于成年人克制而理智的分寸感,远比简单疏远来的坦荡大方。

    所以没什么大不了的……虞白对自己那跳动得太快的心脏说。

    她背对着犬笙,抿了抿唇,又将最后一捧土上面的石子捡出来后,轻声道:“我不知道梦里的情景会不会应验,可如果真的再次发生了,我不想我再一次毫无还手之力。”

    “犬笙,你能帮我吗?”

    ……

    两人回到屋内,虞白看了眼窗外渐暗的天色,手中摩挲着那块“祟”字令牌道:“你进不来祠堂的时候是通过这个令牌进来的,梦境中思如也专程为拿这令牌来了一趟,且麻如走前也嘱咐过你不能再大规模地动用法术…所以我想,这个令牌会不会是她施术的媒介,你用它施法了,然后她就能借机控制你?”

    “而我最初中招,应该是从被那个小男孩吓一跳开始的,直到育巢里才出现端倪……”

    “那之后被押到了祠堂里,我通过反复尝试,发现身上的控制是可以被削弱的,且在为你固魂前,琴如也说思如曾想借着你再次上我的身。”

    捋到这里,虞白深吸了口气道:“…说明,她在我身上的控制确实并不完全,这大概就是那烂泥样的虫子……钻出来时,我不会马上就断头而死的原因。”

    脖子一阵若有所感的痉挛和冰冷,虞白禁不住上手摸了摸,那阵死亡的恶心窒息让她分外想吐。

    猛地闭目蹙眉,她咬唇缓了缓,才继续道:“但现在因为幽泽怀孕,几乎所有事情都有了改变。”

    “罪祭变成女祭,我也从罪女变成了福女,最重要的是,思如也没来了。”

    “而麻如更是提早把你的魂唤了回来,思如无法在你身上动手脚,令牌也被拿出来了,所以你现在大抵还是安全的。”

    “只剩我……”虞白话音微妙一顿:“身体里大概还藏着那条虫,那条出来后不会立刻让我断头而死,还给我留了一线生机的虫:)”

    犬笙蹙眉轻声打断:“白白……”

    陷入情绪漩涡的虞白回过神,她抬眸冲犬笙勉强而潦草地一笑道:“虽说是一线生机,可其实我并未能想到什么有效的反抗方式……直到,我看见那群蜘蛛将夷泽烂泥一样的血肉吞噬殆尽。”

    虞白重新恢复冷静理智的声调:“在茹泉的时候,我其实就有这样的想法了,只是后来没能深究下去……现在看到夷泽…死去的模样,我才更敢确定自己的猜测:”

    “——女君们的赐名都是什么什么如,男奴们的赐名都是什么什么泽,若是‘如’对应的正好是‘茹草’,‘泽’对应的正好是‘泥巴’,就能解释得通那些女君们怪异的疗伤和夷泽的死亡异象了。”

    “再加上你之前所说,这是一个会摄取魂魄的空间大阵,所以我想,这村中的女君男奴会不会都是由茹草和泥巴制作身体,再由外界魂魄填充而来的……”

    这也就是虞白为什么虽对夷泽的死亡震惊恐惧,但没有那么伤心的缘故。

    犬笙安静耐心地听到此,接过话头道:“所以虞白姑娘是觉得,万物相生相克,既然有克制男奴血肉的蜘蛛,也应当会有克制女君血肉的东西存在?”

    虞白点点头:“是的。”

    “我最初的想法本来是用蜘蛛克制住身体里那条烂泥虫就好了,可后来却越想越不甘心……”

    “犬笙,你能明白吗?”

    “我不甘心——凭什么思如在我身上肆意妄为,我却还是只能被动的防御抵抗?凭什么我只能畏首畏尾地求全偷生,而不能主动反击呢?”

    别人都赢麻了,她还想着怎么不输。

    虞白自嘲而冷酷地牵了牵嘴角,因为自认是毫无法力的普通人,因为自认是要回家的异世人,所以在面对暗算和陷害时,她总是随波逐流、小心翼翼,如茫茫大海上被风浪裹挟的浮木,弱小、无能、不得掌控。

    总想着忍过这阵就好了,捱过这段艰难就行了,可事实上,她频频退让的恶鬼并不曾对她有过半分留情。

    更甚至,也许那幻境中发生过的死亡,才是她误以为假的真实吧?

    是醒来后幽泽突然的有感而孕,给了她重新再战的机会。

    虞白轻吐出了口气,抬眼间,熠熠生辉的眼眸绽放出无限风采:

    “所以犬笙,这次,我想自己掌握主动权!”

    不是期盼月淮师姐能救她的主动,也不是祈求思如能好心放过她的权利,而是她想要活下去就能活下去——不靠别人施舍,也不求命运馈赠,她自己牢牢握在手里的主动权。

    是哪怕山神处一行毫无收获,他们重新被困在这鬼村,也不会束手无策、只能乖乖待宰的底气和实力。

    虞白看向犬笙,那桀骜睥睨的气势仿佛要将这压迫他们的天都捅出个窟窿来:“想找到能制衡思如她们的筹码,想在下一次被暗算时能有反击之力……”

    “想堂堂正正地、漂漂亮亮的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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