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什么办法?”李昌不知自家世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只得顺着他的话问。

    “阳春姑娘不是还有表哥在庄外巡逻吗,你可将这位表格调进来帮着带一下孩子。”说着,霍重峻看向阳春:“若是你不放心将弟妹交给李管事照看,那你表哥呢,可信任他?”

    阳春想到表哥,就又和弟妹们说了说,说自己病了,要去山里找药治病,不是不要他们了,这才渐渐安抚住了两小只。

    尹典匆匆被叫来山庄吗,这也还是他除了领月钱,第一次进到月湖山庄里来,这里面的亭台楼榭简直让他大为惊叹,恍若觉得自己来到了仙境。

    待见到了阳春、李管家。那站在阳春身边的少年公子气度非凡,也就很难不被他注意到。

    尹典和李管家一问一答间,见阳春和那少年公子也颇有一些熟稔之色,心中顿时便跟打翻了五味瓶一般不是滋味。

    “管事是说,阳春要受善药堂所托,要进山寻药?”

    待问清了事情来龙去脉,尹典心里不由得更打嘀咕了,他悄悄拉阳春去一旁道:“你别被他们唬了,那采药人采的珍稀奇药,大都是用命换来的,鬼头山里,便是村中最好的猎手,也都不敢深入,你不要命了!”

    “我……”阳春被他急切地一顿嚷嚷,这才反应过来,那个年轻公子没有和李管家说自己体质还有中毒的事情,是用的为善药堂寻药的借口。

    这也不免让她又对那少东家的贴心更添了一分好感。

    阳春见尹典担心她,就也努力向他证明自己道:“表哥,我偷偷进过鬼头山的,再进一次应该也没事,你帮我看着点弟妹好不好?”

    “你那是侥幸!山中虎狼可不是你喂养的鸡鸭,那可是见人就咬的凶兽!不行,不然你还是跟我回去吧,不要在这山庄做活了,你这哪里是做活,这是卖命呀!”说着,尹典就抓住阳春的胳膊,作势要带她离开。

    忽然被他拽住了胳膊,踉跄了几步,阳春顿时为难不已:“我已经无路可走了,表哥你别这样……”

    霍重峻耳聪目明,尹典对阳春所说之话,自然也都一字不落地被他听见了,他一忍再忍,可直到这莽汉还要拉着阳春走,叫人为难成这个模样,也是再忍不住地站了出来。

    “你表妹被你抓的很痛你看不见吗?”

    那少年公子身形极快,尹典手上一麻,情不自禁地便松了手,顿时心中大骇:这人怪招如此奇异,莫非是武林中人?

    若是这样的话,他哪能招惹的起。

    这善药堂有这样的高手坐镇,又何必还要找阳春这样的小姑娘进山采药,这一切真的是太诡异了。

    尹典至此终于是放弃了带阳春走了,他看向阳春:“春儿,你执意要和他进山采药,莫非是看上了这位公子?咱们和他们不是一路人,你若是被他迷了眼,受了什么委屈,我们一家子也都帮不得你的,真还不如就找个村里的人家……”

    阳春被他这一顿数落,顿时有些羞窘,气糊涂了地推了推他:“你在说什么?什么看上看不上的,我只是进山采药,可不是你说的那样。”

    她那点力气对尹典来说跟挠痒痒一样,是以他也对她的解释充耳不闻,只继续道:“什么进山采药,我看你们之间就是有点不清不楚的。多了我也不说了,你自己注意点,别人家说什么都信……算了,你弟妹我帮你看着就是,你记得要好好的平安回来,有一口气都要回来。”

    阳春被他这一点不留情面的说道,说的脸是一阵红一阵白,至此终是被他最后几句话,给说的落下泪来:“谢谢表哥帮我,为我着想,我懂的,你别担心,我一定会好好回来的,若是不能,这也都是我的命了……”

    一提都是她的命,尹典也有些黯然神伤起来,怎么她就有那么个糟心的父亲呢,小小年纪便要撑起养家的重任,还要照顾幼小的弟妹,连自己婚事都被耽误了……

    善药堂一定是为她许下重利,这才让她非要进山吧?

    算了,真的是命……

    在尹典表哥答应了帮她带弟妹后,阳春也终于是和霍重峻踏上了进山的道路。

    鬼头山不负鬼头的名声,山上凸起百丈高的三个大山头,从山脚下远远看去,都跟人脑袋一样怪异吓人,这才有此名声。

    而阳春这次要去的地方,就是在鬼头山更深处,还要翻过鬼头山才行。

    她对山里很熟,所以在和霍重峻商议路线的时候,也颇有一些自己的看法,她本以为对方对山里的了解没她多的,却没想他也能说的头头是道,这也让阳春对他采药人的身份又多了一分信任。

    他一定是走南闯北的,才会这么了解这么多地貌异草吧,她在这里长大,都还认不全这些植株呢,只是自己有个心里的印象。

    山路难走,往林中走的愈深,树木就愈是高大密集,林间地面根系盘根交错。阳春随身带着一把小臂长的勾刀,每每想要开路时,却都会被霍重峻提前一步用手中剑斩开,渐渐她的小勾刀便也派不上啥大用处了,只是偶尔拨一下枝叶。

    白日里赶路匆匆而过,因为阳春本来就不是个话多的性子,霍重峻又心事重重,一直在想着山里的“豺狼虎豹”和应对之策,所以两人都没怎么说话,气氛也颇为沉闷。

    直到赶在落日前,霍重峻带她找到了一处补给落脚点,两人为生计忙活间,这才多搭了几句话。

    这补给的来处也不是别的,正是霍重峻手下的鹰扬卫留下的。

    他表面还不曾有官身,可私底下,因为闯荡过江湖,武艺超绝,也早已被皇室招揽,任了镇抚司的鹰扬卫指挥使。

    鹰扬卫中好手众多,陛下将如此大权交给他,便是希望他能肃清江湖,给天下百姓一个安稳的生活,他又怎能不为此殚精竭虑,鞠躬尽瘁?

    六大派名声不错,虽偶有渣滓作乱,但整体上互相联合,若是师出无名,很难撼动。可阎王殿、玉龙谷、恶人城便不一样了。

    阎王殿是收钱办事的杀手组织。玉龙谷则是收容许多大奸大恶之徒的温床,更兼谷中还有毒翁医婆两个医毒双绝的诡谲医者,也是为这些恶人保驾护航多年,江湖上提起,谁人敢惹,谁人不怕?

    玉龙谷虽然近几十年略有收敛,但作为一个老牌恶人势力,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若想除恶,这也是必要先扳倒的一个。

    而恶人城,则是因为玉龙谷几乎销声匿迹,恶人们扎堆自立,这才在近十年间,兴起的一座城池。

    恶人城位于北方毒龙岭,因山岭蜿蜒曲折,宛若一条黑色的巨龙,而得此名。恶人城便建在山岭的顶端,是一座人间天堂般的一线天城。

    恶人城底子薄,乌合之众颇多,也少有招惹朝廷,不足为虑。

    可阎王殿和玉龙谷源远流长,就非常难搞了。这百多年来,一殿一谷互相联合,对朝廷的政令不管不顾,也让朝廷的声望一堕再堕,是乱之根本。

    是以他这才将视线,主要放在了鬼头山深处的阎王殿上。

    此行深入虎穴,他也不知会有何等际遇,也只盼望能真的得到一些有用信息,还有就是要保住性命,尽量全身而退。

    他一身本领,本就该长命百岁,好好为世人做贡献才是。若真出师未捷身先死,确实也太过可惜了。

    就这么胡思乱想一阵,霍重峻翻出补给包裹里的皮毡,便劈了两棵树,三下五除二地,在林中地面搭了个小帐篷。

    别看他年纪才十九,可他经历的委实不比任何走江湖的人少,也是吃过很多苦的人。

    他幼时因师门关系和神医李三针有一些渊源,也曾同对方游历过江湖,这才学了医术。而他十五岁那年为了追索义庄悬赏令上的恶人,餐风露宿,也什么样凄风苦雨的环境也都经历过。

    是以这些对他来说也没什么,都是做惯了的。

    “怎么,很惊讶?我看起来不像会这些的人吗?”做完这一切后,见阳春睁大眼看他,似乎非常吃惊的样子,霍重峻便也和她笑谈了两句。

    “你家真是开药铺的吗,我怎么看你都觉得你不像大夫呢。”

    “不像大夫,那我像什么?”霍重峻心想,我昨夜月下见你的时候,也觉得你一点也不像小村姑呢,倒像山林中的精怪妖魅般清灵淡雅……

    不过她却是也是说对了一些的,善药堂虽说是霍家的产业,但霍家却不止这一种产业。他家还真不算是开药铺的,他也并不是正经大夫。

    只不过他天资聪颖,即使是学了些皮毛也能拿的出手,比普通医者要好一些罢了……

    可这不过是因为他投了个好胎而已。

    又有什么好说的。

    这世上多的是聪明人,却苦于接触到的事物有限,没有上升渠道,只能庸庸碌碌过一辈子……

    阳春老实地说:“像走南闯北,生活经验丰富的可靠大侠。”

    霍重峻听到这里,板着脸道:“我有那么沧桑?难道不该是风度翩翩的少年公子?”

    “是我说错话了……”

    见他似乎不太高兴,又听见少年公子这种形容,阳春一下子想到先前表哥说的那些话,问她是不是看上这个少年公子了……

    顿时她的脸色也不太好。

    说实在的,这一日间发生的事情,确实是一桩接一桩的离谱,现在想想确实是有些不可思议。

    可他们骗她做什么呢?她身上连个铜板都没有,便是表哥担心的那些,怕她被人骗跟了对方也不是很能立得住。

    她是见过庄子里的女婢的,那一个个婀娜纤巧的身段,花容月貌的脸容,又哪个比她长的差了。说是这些有钱人放着那些漂亮女婢不要,要来骗她一个农家女玩,这好像也有些说不通吧?

    “没事,你说的不错,我就是走南闯北的可靠大侠。”霍重峻见她脸色不对,也不敢再开玩笑了。

    “我是说了什么让你难过了么,可不可以和我说说看?” 霍重峻心想,看来我说话还得注意些,她胆子小,我稍稍变点脸色,她就会误以为我生气了,容易吓到她。

    阳春哪里好意思和他说这个,于是连连摇头,道了声我去捡柴火,便想走开。

    霍重峻见阳春和自己说话时颇为拘谨,便跟着她一起找柴火,说:“我姓霍,名重峻。现在就我们两人,你直接唤我重峻便可,没必要那么见外的。”

    见阳春扭捏地还是不肯唤他,霍重峻也不勉强,便给她讲起了笑话,想跟她再熟悉点。

    阳春本来是老老实实在拾柴的,可他说起笑话来妙语连珠,她渐渐的,也不禁被逗的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笑,少女阴霾尽去,好似春花灿烂。直叫霍重峻心跳都乱了些许,不禁也是对她愈发怜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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