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炉灶里的火噼里啪啦响,锅里的水刚开了正在咕嘟,烟熏的人出汗,温娘弯腰从米缸里捡了一个鸡蛋递出去,“一个就够了吧。”

    张旺儿接过来,不安的攥着袖子,对赵寒枝说:“一个不够的……大哥要吃一个,小满也要吃一个。”

    赵寒枝在温娘严厉的视线下也有点尴尬,微笑道:“娘,还有鸡蛋吗?再给一个。”

    温娘半晌才又从米缸里摸出来个最小的鸡蛋。

    张旺儿感激涕零,“王婶婶,谢谢你,我一定很快还回来。”

    两人离开,赵寒枝将人送到门口,经过了这件事张旺儿对赵寒枝明显热络多了,还有一丝讨好,“寒枝,你真是个好心肠,下回我摘了果子给你吃。”

    帮张旺儿不过是顺手,最重要的打听张家的关系,张家在村里家境一般,寡母带着两子一女讨生活,也没听说天资过人,竟然能拜在曾教导过知州之子的周先生门下,他走的是什么关系?

    赵寒枝:“刚才听说张大哥是周先生门下学子,久闻周先生大名一直没有机会拜见,旺儿姐,我一直想拜周先生为师,不知道有没有机会?”

    张旺儿如实道:“我不知道,我大哥能去念书是因为周先生是我们姨夫。”

    张家要真是这样的关系,也不会屈居在小村庄里,所以多半是周先生的妾。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赵寒枝大为振奋,送走张旺儿后心里闪过很多想法,脚步轻快地折返回去。

    温娘看穿了赵寒枝的主意,站在院子里担忧地说:“张家那母子俩个不是好相处的,向来只有他们占别人便宜的,还没人能从他们身上得到好处,我看还是想别的办法,他们那行不通的。”

    赵寒枝道:“娘放心,我心里有数。”

    她不想放过眼前的机会,张家不愿意就想办法让他们愿意!

    赵寒枝已经在小村庄太久,心底非常迫切的想要接触外面的世界。忍饥挨饿的平淡日子快要让人的脑子变愚钝了。

    *

    次日早上,赵寒枝揉揉练字酸痛的手腕,透过窗子看见赵三姐穿着她最体面的衣服,和两个同村少女相约要去镇上采买东西。

    镇上离的不近,非必要的话赵寒枝是不会去的,她上次试图在镇上找商机,往返一趟全靠两条腿走了两三个时辰。也是清晨出发,走走歇歇将近晌午才到镇上。晚上回来的时候腿麻的没知觉。

    赵三姐背上带着背篓,里面装着她和温娘编织好的草席,回来还要带足够多的制作香皂材料。

    赵寒枝从窗子探出身子对外面喊:“三姐,给我带点东西。”

    等她凑过来,赵寒枝小声告诉她:“割点肉回来吃,再帮我带一斤桃酥饼。”

    这样大手大脚?赵三姐欲言又止,但目前家里吃的都是赵寒枝的钱,她下意识的也开始看赵寒枝的脸色了,到底还是没说。发现赵寒枝开始用削薄的木板练字,还主动问:“不买纸张了吗?”

    赵寒枝摇头,“纸墨多少都是不够的。”她一只手在桌下抓着装钱的荷包,留恋的隔着布捏里面的碎银子,“娘给你多少钱?”

    赵三姐:“娘都把钱算好了才给我,卖了席子的话,娘许我在镇上吃两个素包子,你要买的东西没钱,我去找娘要?”

    赵寒枝这才从荷包里拿钱递出去,越发贫瘠的荷包让她心底叹气,只希望念书能早点办成,她的钱可撑不了十天半个月的阔绰。

    “要是剩了钱,三姐买个绢花戴,买个浅色的,你戴着好看。”

    赵寒枝毫无负担的说出这句话,绢花这东西便宜,三五文就够,况且也剩不了几个钱,就当给她的跑路费。

    没想到赵三姐很受感动,握着赵寒枝的手指尖说:“枝娘,还是咱们女儿家亲近贴心。”又略带抱怨地道:“爹和两个哥哥连头绳都没有给我买过。”

    咦,看来你还没傻啊姑娘。

    送走赵三姐,赵寒枝继续练字,抽空活动身体,不知不觉又到了正午。赵家近日恢复了三餐,这个点赵文长赵文庸两兄弟刚好昂首挺胸的回来吃饭。

    这两人‘访友探讨学问’去了,去的正是张家,看望的是张旺儿的哥哥张耀祖。

    张耀祖平常在私塾不回来,这次有事准了假回来,他毕竟是正经念书人,又年长,在镇上交友广泛,学问远在赵文长两兄弟之上。很自然的,这俩土包子瞬间就被折服,回来还在吹嘘张耀祖。

    赵文长半是自卑半是赞美的道:“耀祖兄真是人杰,恨不得早点相识!”

    赵文庸则莫名自信道:“张耀文有良师教导,学问当然好,咱们兄弟俩要是也有,不见得比他差。”

    赵文长停下脚步死死捂住弟弟的嘴,慌张地往周围看看,重重说道:“这话不要让爹听见!”

    幸好赵秀才没在家,要不听见两个儿子吐槽自己教学水平,不知道得气成什么样。

    迎面撞上了出来吃饭的赵寒枝,兄弟俩都默然,蹑手蹑脚地潜进厨屋。

    黄昏,赵寒枝终于等到了赵三姐回来。

    赵寒枝的影子拉的长长的,橙色的阳光落在她半个身子上,她原本是靠在门口等,这时候站直了,望着背着沉甸甸背篓的赵三姐走近。

    接过赵三姐的背篓,往里一看除了买来的东西外,还装着四张席子。

    “怎么回来的那么晚?”赵寒枝微笑道,隐约闻到一股淡淡的肉包子味道。

    赵三姐沮丧,“席子越来越不好卖,我想多卖一会,唉。不说这个,桃酥饼你先拿走,我先把肉给娘。”

    赵三姐从背篓里拎出一块肥肉,只带薄薄一层瘦的,赵寒枝面色不变,叫她带肉的时候就已经料到了。说不定有一天赵寒枝也会馋的想试试肥肉,但至少不是现在。

    没等赵三姐进去,温娘就闻声过来,诧异道:“怎么买肉了?”

    赵三姐急忙解释起来:“枝娘让买的,枝娘想吃。”

    温娘便没说什么,接过肉提在手上打量,片刻后满意地道:“这块肉要的好,油水大。”

    赵三姐又道:“席子没卖掉,还是别编那么多了。”

    温娘脸上表情平淡,没怎么管席子,她让赵三姐把席子弄进房间里,自己提着肉到厨屋里存放好。过了一会,赵三姐又回来找赵寒枝,拉着她,两人躲在墙角,赵三姐从身上掏出个油纸包,打开后里面是一个肉包子。

    赵寒枝奇怪:“三姐?”

    赵三姐道:“娘让我买两个素包子吃,我在镇上吃了一个素包子,添了你那边剩下的三文又买了一个肉的,这个包子我们俩偷偷吃……”

    连肉馅也一起撕开两半,肉馅中的葱绿油油,皮被油水染的成了深棕色,更多的油从被压实的包子皮里流淌出来,诱人的肉香味飘进嘴里。

    赵寒枝的舌头已经淹没在口水里,肉馅啊肉馅啊,肥瘦适宜的肉馅!

    一时间无言,只剩下牙齿碰撞的声音。

    刚吃完,张旺儿便来了,站在外面小声的喊,“寒淑,你在家吗?”

    赵寒枝擦掉手指上的油渍,越过正发呆的赵三姐,“三姐快来,是旺儿姐来还鸡蛋了。”

    赵三姐本没打算现在出去,因为她嘴里的肉包子还没咽下去,两人身上也有味道没散,被赵寒枝一叫,只好跟上去。

    赵寒枝视线扫了一遍张旺儿,见后者风尘仆仆,脸被风吹的泛红,一副不安的模样。赵寒枝心底闪过一丝愧疚,很快被她抹去,她现在要开始全心全意的利用张旺儿了。

    “旺儿姐,你没拿鸡蛋吗?”赵寒枝明知故问。

    张旺儿尴尬起来,求助地把目光投向好友,最后还是对赵寒枝解释起来:“枝娘,我今天去芦苇丛里摸野鸡蛋,没摸到,明天我再去找。”

    赵寒枝低头思索,在张旺儿紧张的情绪下展颜一笑,“没事,鸡蛋不急,我家现在不缺。”

    张旺儿犹如卸下千斤负担,松了一口气,转而觉得这话有什么意思自己好像没抓住,但没细想,注意力很快被别的事情吸引住。

    “好香,好香,寒淑,你在镇上买什么了?”

    赵三姐不想说,不知道为什么,她对这些很警觉。但瞒也瞒不住,便说:“到镇上卖草席时没带干粮,买了一个包子拿回来吃的。”

    张旺儿闻言已经一叠声发问了,“是肉的吧!好吃吗?花了多少钱买的?”

    不等回答,她就咕嘟咽了一口口水,羡慕地道:“寒淑,你们家好过了,能吃肉了,我都快不知道肉是什么味道,上次吃还是我爹还活着那年。”

    赵三姐知晓好友家的情况,她爹活着的时候倒还过过几天像样的日子,从听信熟人的去外面寻活计,就一去不回,至今已经四年。张旺儿娘紧巴巴的过日子,有点东西全给两个儿子,张旺儿这个亲女儿过的甚至不如赵三姐。

    赵三姐联想起自己,心里也很难过,和张旺儿手拉手的互相安慰了一番。

    赵寒枝就在旁边看着,眼见事情发展很顺利,加上天也不早了,从放在门后面的背篓里拿出了那包桃酥饼。拆开分了四块单独装一包。

    “旺儿姐,你来的巧,我刚买了桃酥饼,都说好吃我才买来尝尝,怎么不好吃呢?你拿几块回去尝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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