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择善想站起来，但刚才睡觉压到了腿，从小腿到脚尖一阵酥麻，站起身就不由自主要向前倒，慌不迭用手撑在柜台上。从择善悬着腿等麻劲儿过去，语带诧异地问杜归远：“你怎么在这？”
“我路过。”杜归远问，“这是你家开的书店？”
从择善点头，“我妈下午有点事，我正好放学，过来看会店。”
杜归远：“你以前不在十二中上学吧？我好像没见过你。”
从择善：“我是四十七中的。我家离四十七中更近些。这么说你是十二中的？”
“嗯，我记得这里以前是文具店。上学的时候还在想，为什么校门口没有一家书店，买本练习册还得再跑两条街。”杜归远边说边拉开书包拉链，“你卷子刚刚被风吹到了地上，我进来时不小心踩到了。这张我们班也发了，我还没做，我把我的换给你。”
“啊，不用，没事。”从择善话音未落，杜归远就把自己的卷子找了出来，放到了柜台上。
杜归远微微弯腰比对两套试卷，“是这套没错。正好踩脏的这张你还没写。”
从择善按住自己的试卷，没让杜归远抽走：“卷子上有笔迹。我每张都写了名字的。”
“没事。我改下就行。”杜归远抽回试卷，随便折了两下塞进包里。“你要在这待到晚上吗？”
“晚饭前我妈应该就回来了。哦对，我弟五点半补习班下课，他下了课会过来跟我一起看店。我弟倒是十二中的呢。”
杜归远若有所思道：“你弟？”
“嗯，上初三。”从择善轻笑，“说不定你在十二中上学的时候见过他。不过概率很小，他上初一的时候你都初三了。”
“就算见过，现在应该也不记得了。”杜归远说完又开玩笑道，“如果他来实验的话，可能见的机会比较多。”毕竟是你弟，杜归远心道。
从择善没有接话，转而问：“你是刚从实验过来的吗？你们班也放的这么早？”
杜归远：“不是，我有点事，请假先出来了。你们班下午没上课？”
“没有，我们老师有培训，说课等周日下午补。”从择善无奈地说，“所以我们周日中午就得返校。”
“原来是这样。不过幸好今天下午把你们放了，没把你们扣在学校自习。”
“都一样，在哪都得写作业。”
“嗯，我也找个地儿去把发的卷子写了。”杜归远重新背上包，“那我走了昂。”
“拜拜。”从择善道。
杜归远走前又道：“以后需要买书的话，我都到你家买。”
“你需要什么书直接给我发微信，店里要是没有的话我让我妈给你进货。”从择善压低声音，“我按进货价给你。”
“谢了。”杜归远笑道，他扬了扬手，抬腿走出小书店。
“哎，杜归远！”从择善从柜台里追出来，叫住走出去不远的杜归远。
“那边新开了家咖啡店，你如果不回家的话，可以去那里自习，里头有很多位子，点杯柠檬水就能坐一天。”
杜归远顺着从择善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一家装潢很新的店面，米白色招牌上写着店铺名字，叫Dream Journey。
店里正在烤面包，浓郁的坚果和黄油香气便扑面而来，叫人卸下防备，心中一片柔软。这家店虽是咖啡店，但他们家的招牌必点却是杏仁核桃面包，来这儿消费的都是半大的孩子，不太爱喝酸苦的咖啡，甜甜的面包正好合了小孩的口味。店里还有漫画角，有几个小孩席地而坐，正捧着卷边了的畅销漫画书看得专注。
杜归远要了杯拿铁，在咖啡店坐了一下午，写完三张试卷。收笔一看窗外，天已经快要黑尽了。杜归远看向书店的方向，书店门口停了一辆黑红相间的自行车，明亮的光线从屋里透出来，洒在车把手上。
从咖啡店这里看不见坐在书店柜台边的人，杜归远心想，从择善可能已经回家了。杜归远正欲低下头收拾自己的东西，突然看见两个人影从书店走出，其中一个身穿实验高中校服，头发微卷，正是从择善。
兴许是心有灵犀，从择善从书店出来之后直接看向咖啡店那边，杜归远坐在窗边，并没有躲避从择善的视线。杜归远的背挺得更直了一点，生怕咖啡店的灯不够亮，耽误从择善看见他。
杜归远心里暗暗念叨：快看看我呀，我还没回家呢。
下一秒，手机震动了一下。
杜归远拿起手机，看到是从择善发来的消息。
“学完习了没？要一起吃晚饭吗？”
杜归远重新抬起头，看见从择善还站在书店门口，她身侧站着个男生，推着那辆黑红色自行车，也看向咖啡店这边。
杜归远站起身飞速把桌子上的东西扫进书包，然后脚底生风走出咖啡店。
两拨人在树荫下汇合，夜风微凉，春意正浓，从择善朗声问：“杜归远，吃砂锅排骨面吗？”
“好啊。”杜归远说完，看向站在从择善身侧的男生，那男生也在打量着他，“这你弟？”
从择善：“对，我弟，冯文宇。你可以叫他小宇。”从择善用胳膊肘戳了戳冯文宇，“这是我同学，杜归远。你可以叫他，额，叫什么来着？”从择善看向杜归远，征求杜归远的意见。
“叫名字就好。”杜归远道。
“那叫小远哥吧。”从择善一锤定音，对冯文宇道，“叫人。”
“小远哥。”冯文宇有些不情愿地开口，吐出三个字。
“你好啊，小宇。”杜归远正式跟冯文宇打了个招呼。但是冯文宇好像没有要搭腔的意思，从择善便接话道：“他有些认生，熟了就好了。我们打算去吃砂锅面，下个红绿灯拐角那家，利民砂锅店。听说开很久了，你以前在这上学的时候应该也吃过的吧？”
杜归远：“嗯，经常吃。”
利民砂锅店开在老市区，招牌老旧掉漆，门店不大，进门处的几节台阶坑坑洼洼，积攒着陈年油垢。掀开塑料门帘便能看到屋里的老锅上正咕嘟咕嘟煨煮着肉，香气四溢。
三个人点了三份面，付钱的时候从择善把杜归远挡了下来，“我妈给了我俩饭钱，今天请你吃。”
杜归远：“行，下次我请。”
“喝可乐吗？”从择善问。
冯文宇已经找好空桌坐下了，他时刻关注着从择善，听到从择善这么问，立马举起手，“姐，我要喝。”
杜归远：“我不喝。”
“好。”从择善应下，转头对饭店老板娘道，“再加一瓶冰镇可乐。”
饭店老板娘认识从择善冯文宇姐弟俩，“一共五十四，给你抹个零，给五十吧。”
“谢谢红姐。”
红姐笑着收下钱，看了眼杜归远，问：“你是我们择善交的男朋友？”
从择善抢答：“是同学。”
“哦呀，同学。”红姐从冰柜里拿出一瓶可乐，“不错的嘛，小伙子蛮精神的。”
从择善看越解释越乱，只得闭嘴，接了可乐坐到冯文宇旁边。杜归远跟着走过来坐到对面。
冯文宇边吸可乐边盯着杜归远看，看得杜归远有些不自在，从择善伸手往冯文宇腿侧轻拍了一下，“别老盯着人看，不礼貌。”
“哦。”冯文宇应声，而后幽幽道，“杜归远，我知道你。”
“什么？”从择善脸上写满迷惑。
“姐，你别被他骗了，以为他是什么品学兼优的乖乖仔。他是我们学校的校霸，天天跟职校的人混在一起，还谈过好多女朋友。”冯文宇说完，摇头叹息，总结道，“姐，这个人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