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下午,从择善收到杜归远发来的消息,说自己可能六点以后才能过去。
“刚把合作方送到机场,正赶上晚高峰,现在堵在三环了。”
从择善:“不用着急,我也还没到家。”
杜归远想问从择善现在在哪,想开车过去接她,但又怕从择善等太久,最终作罢。“那行,我到你家小区再给你打电话。”
从择善回了个好,正要把手机揣兜里,发现有一双八卦极了的眼睛正虎视眈眈。
“谈恋爱啦?”
问话的是从择善的大学同学,许茹诗。两人大学毕业以后都留在B市,两个人住在同一个小区,有空就会一块逛街约饭。许茹诗是电视台记者,经常出差,她昨天刚出差回来,家里一点存粮没有,于是约了从择善陪她出来采购。
“没有。”从择善一巴掌把许茹诗的头推开,“赶紧的,还买什么,快点。”
“DGY是他名字的首字母?刚认识的?备注这么,额,暧昧?”许茹诗紧追不舍。
“他微信昵称就是这个,不是我备注的。”从择善推着购物车往收银台走,“而且名字首字母有什么暧昧的?”
“切,还狡辩。我好歹干记者的,在这方面很敏锐的好不好?你说说嘛,我帮你把把关,看看这男的怎么样。”
从择善:“他是我高中同学。”
许茹诗:“哦?这个就是你初恋啊?”
从择善也是没想到许茹诗直觉这么准,她还什么都没说,许茹诗就精准地把DGY和她初恋联系到了一起。
许茹诗看见从择善欲言又止的表情,大大咧咧勾住从择善的脖子:“拜托,超明显的好吗?”
从择善无奈:“行吧。”
“他现在在B市?”许茹诗明知故问,她刚才不小心瞥到了从择善的聊天页面,看到DGY要来从择善小区这边找她。
“嗯,前不久来的。”从择善点头,她把车推到自动收银台前,一件一件扫码。扫着扫着扫出了一盒套。
从择善僵住,指尖捏着盒子,侧身看向许茹诗。
许茹诗一脸认真:“这个号应该可以的吧?”
从择善:“?”
许茹诗:“他待会不是要去你家吗?你跟他盖着被子聊天啊?”
“他拿东西。”从择善深呼吸,努力平静,“拿衣服。拿他的衣服。你听得懂吗?给我放回去。”
“备着吧。”许茹诗坚持,没有接从择善手里的东西。
从择善推开隔着两人的购物车,自己走过去把那个小盒子放到了货架上。
回去的路上,许茹诗开车,晚高峰,三五米一停。许茹诗打开了车载电台,跟着伴奏哼歌,提议晚上去她那吃火锅。
从择善有些心不在焉,许茹诗按了下喇叭,“神游什么呢从择善?”
“改天吧。我今晚不太饿。”
你不饿就过来看我吃。”许茹诗盘算道,“他不就过来拿个衣服吗?你把他打发走就来我家。我先回去备菜。”
不等从择善回答,许茹诗就自顾自道:“你其实还惦记着的吧。现在快递跑腿这么方便,你如果不想搭理他,有一百个法子给他送衣服。哦不对,你压根就不会让他的衣服放在你那。”
“从择善,你这不是被动默许。完全是主动迎合。”许茹诗斩钉截铁地说。
“我是觉得,大家都有变化,跟高中时已经不一样了。我担心他把现在的我拿去跟高中时的我比较。我自己就控制不住地在比。”从择善说到这里顿住,再难往下继续。
电台开始播放天气,播报员甜美的嗓音在车里响起,缓和了车里过于严肃的气氛。
“我懂。”许茹诗开了一点车窗透气,“你怕自己更喜欢十八岁的他,是不是?还怕他对比之后发现,喜欢的只是十八岁的从择善。唔,还有更糟的,比如相处下来你发现自己更喜欢现在的他,他却眷恋那时的你。所以不想往下推进这段关系,怕到最后彻底分道扬镳。”
“但是,我作为已婚并离婚又复婚人士给你个建议啊。”许茹诗狂按了一通喇叭,警告右侧的车不要别到她前面。
“建议什么?”从择善有些好奇许茹诗能建议她点什么。
“我建议仅维持□□关系。”许茹诗成功开出拥堵路段,她慢慢提速,窗外的景物飞驰而过,从择善脑子嗡嗡作响。
两分钟后,许茹诗觉得刚刚那句话不够完善,又开口补充:“这样谁都不会亏,只会得到快乐。”
“你晚上自己吃火锅吧。我不奉陪了。”
许茹诗惊喜道:“哟,听进去啦?”
“听你个头啊。没看见我这限行吗,你要飙到多少码?”从择善无语道。
许茹诗:“我领你拐到高速路口,不用谢。”
从择善回家简单归置了一下采购的东西,看杜归远没来,又起身去厨房忙活晚饭。从择善这段时间忙,厨房好久不开火,灶台上落了一层灰。从择善心想待会做晚饭再彻底擦干净,于是就只把待会要用的锅给洗了出来。
从择善手脚麻利地洗完菜,伸手拿盆子沥水,刚拿起盆子,猝不及防看见一只硬币大小的蜘蛛从盆底现形,在大理石台面上疯狂逃窜。
从择善抓起一个碗往蜘蛛身上扣去,一下没扣住,碗口磕了个豁口,连带着桌上摆的花瓶摔到地上,摔得稀碎。蜘蛛还在,正要往墙上跑,从择善腿脚够利索,直接翻身上了台面,伸长胳膊就是一扣。
扣住了!
从择善长出一口气,然后延迟尖叫。
从择善顾不上打扫战场,拿起手机就要下楼去买杀虫剂。明明还是冬天,虫子就开始活络起来了!
着急忙慌间,从择善没注意到杜归远给她发了消息,说自己到小区门口了。
杜归远坐在车里,犹豫着要不要打个电话,他刚刚发消息从择善没有回,估计是没看见。就在杜归远打算再等十分钟时,看到从择善裹着大衣过来了。
从择善盘了个丸子头,大衣下穿的是毛茸茸的家居服。大衣肩膀很宽,衬得从择善的脸格外小。
杜归远单手搭在方向盘上,若有所思地看着从择善朝他这边走来。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从择善现在身上穿的是他的衣服。
好像不对,但好像也没有错。
从择善是来还他衣服的,谁规定不能穿着来还呢。
就在杜归远思索的那么几秒时间里,从择善已经走到了车边,杜归远正要拉车门,却见从择善径直从他车边走过去了。
是的,径直,目不斜视,走进了小区门口的便利店。
杜归远又停了几秒,主要是接受不了从择善完全没注意到他。几秒钟后杜归远安慰自己,是因为他坐在车里所以从择善才没注意到的。这车是单位的车,从择善都没见过呢。嗯,一定是这样。
从择善拿着两瓶杀虫气雾剂从便利店出来,门口正好有人要进,从择善脚步匆忙,她刚刚付款的时候看到杜归远刚刚发的消息,着急赶回去,于是侧身想避让对面,但对面跟她移到了同一侧。
从择善又换到另一侧,这次对面的人没有动,从择善迈步往外走,却被对面那人兜脖拦住了。
从择善皱眉,抬头要骂,不太和谐的字音都蹦出来了,却在辨认出来对方的瞬间生生咽了下去。
“杜归远?”
杜归远应了一声,“刚在车里看见你了。”
“哎,不好意思让一下哈。”
后面的人买好东西要出来,杜归远顺手把从择善拉到自己身侧。
杜归远垂眸看到从择善怀里抱着的两瓶喷雾,心下了然,跳过了问从择善家里是不是进虫子,直接问:“吓着了?”
“没、没有。”从择善嘴硬摇头,“我先回去了。”
杜归远没说话,看着从择善走了两步又退回来。
“你衣服。”从择善说着就开始脱,“我出来太急,你的衣服正好在门口的衣架上。”从择善好不容易脱下来一条袖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那个,我平时没有穿你衣服。”
“天寒地冻的,你现在要把衣服脱给我?”杜归远道。
从择善:“那你跟我到电梯那,我再把衣服还给你。”
杜归远喉结滚动了一下,想说从择善是真不打算带他上去喝杯水啊。但最后还是忍住了,心想,来日方长。
虽然想着来日方长,但到了电梯间,杜归远还是努力争取了一下。他指了指从择善怀里的杀虫剂,问:“需要帮忙吗?”
从择善站在电梯上,没有说话,她看了看手里的杀虫剂,又看了看杜归远。从择善权衡良久,觉得自己应该是没有勇气再掀开那只碗。可如果不掀开碗,蜘蛛就不会被杀虫剂杀死,她就得跟蜘蛛共处一室。
“我好像,需要。”
电梯门突然要自动关上,杜归远上前一步又按开。他直视着从择善的眼睛,问:“那我上来?”
“嗯。”
从择善住十二楼,电梯上升时,从择善声音极低地说:“我房间有点乱。”具体表现在她今天回家随手把bra甩到了沙发上。那个位置,杜归远一进门就可以看到。
“要我在门口等你收拾一下吗?”
杜归远颇是善解人意,但从择善总觉得他这句话憋着笑。但没功夫深究这个了。
从择善顺着杜归远的话头道:“你稍微等一下就好。我稍微收拾一下。只是稍微。”
杜归远笑出了声。
“好。我稍微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