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钟后,两人在秀雅居民区碰头。
“这附近有家火锅店不错,菜很新鲜。还有家做炖菜的,店里还有些小炒什么的,你想吃什么?”
“火锅吧。”从择善有些担心炒菜出餐慢,她跟杜归远坐在一张桌子上大眼瞪小眼会尴尬。
正是饭点,火锅店人很多,好在还有两个人的位子。服务员带着两个人七拐八拐,将他们安排到了临近后厨的位置。桌上有菜单,杜归远将菜单推到从择善那边。
“两位可以先选一下锅底。”
“辣锅?”杜归远倾身脱下大衣,看向从择善。
从择善爱吃辣,但从择善不想让杜归远迁就自己,杜归远不太能吃辣。
“鸳鸯。”
“好的,109号桌鸳鸯锅。要点的菜直接在菜单上打勾就行,过会我来取。”服务员给两人的杯子添上白水,“需要饮品吗?咱家店里的燕窝银耳红枣滋补汤正打折,原价19.9元一例,现在只用9.9。”
从择善正向开口拒绝,对面的人就先出声道:“不了,不爱吃红枣。来两杯鲜榨橙汁就好。”
“或者喝柠檬水?”杜归远问。
他们两个人以前一块吃饭,从择善要么喝橙汁,要么喝柠檬水。
“橙汁。”
“109号桌两杯鲜榨橙汁。”服务员在本子上迅速记上,“常温的行吗?今儿天凉,店里没冰块。”
“可以。”
服务员走以后,从择善垂眸看向菜单,她能感受到杜归远正看着自己,用一种毫无遮拦的炽热目光。
从择善迅速勾了几个菜,将菜单推到杜归远那边,“我点好了。”
杜归远接过菜单和笔,指尖碰到了从择善的手。
“最近忙吗?来高新区工作?”杜归远一边在菜单上打钩,一边慢悠悠地问道。他其实更想问从择善,还记不记得在T市的高铁站他在车里说了什么。他非常不讲道理地说,只要她来高新区就等于想他。这句话在他这里是成立的,只是不知道在从择善那里成不成立。
杜归远心想,或许从择善只是把它当玩笑话,这顿饭是还他人情,仅此而已。
“不是工作,过来看影展。”屋子里温度高,从择善脱下外套放到身侧。
“有意思么?”
“还可以,看个热闹。”
鸳鸯锅底上桌,两杯橙汁随后也被摆到桌上。
“请问二位点好了吗?”服务员收起盛果汁的托盘,笑容甜美地问道。
“好了。”杜归远将菜单递出去。
从择善后知后觉想起,今天是工作日,“我突然约你,没有打扰你工作吧?”刚刚发消息的时候杜归远好像是在开车,从择善听到了喇叭声。
“没有。”杜归远喝了口橙汁,轻叹口气道,“多亏了你今晚找我,不然我今晚不定得陪酒到几点呢。”
从择善立时想到杜归远的微博,当然,如果DGY真的是杜归远的话,那条微博确实发过喝酒应酬之类的事。
好像不论什么行业,都要喝酒应酬。
鸳鸯锅渐渐沸腾起来时,服务员过来给他们这桌上菜。
盘子一个一个被端上桌的间隙里,从择善佯装不经意地问:“你还在读研,现在是在实习的吧,实习生也经常被拉去应酬吗?”
“现在的老板是我导师的同学,太熟了,所以,唉。”杜归远无奈地道,“所以有时候老板不想去的局,就打发我去了。这告诉我们,最好不要给熟人打工。而且是大一辈的熟人。”
锅中的热气氤氲开来,杜归远将肥牛卷往从择善那边挪了挪,“这家肥牛卷都是现切的,尝尝。”
从择善刚吃了没两口,手边的电话就开始震动。她心觉不好,拿起手机一看,果然,是工作。“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从择善偏过头低声应着电话那头的人,时不时接一两句。她细长白皙的脖颈露了出来,杜归远看到了两个暗红色的指甲盖大小的印痕。因为太显眼,以至于再吃不下饭。
这痕迹是稍微发散一下就叫人头昏脑涨的程度。
从择善终于挂了电话,她没发现杜归远手里的筷子已经搁下很久了。
“资方那边变卦,要把会议提前。”从择善开口跟杜归远解释道。
“你现在就要走了吗?”杜归远语气平静。有时候,人的平静恰恰是对不平静的伪装。
“这么多菜,你要留我一个人在这吗?”杜归远不装了,他舔了舔唇,有些着急。在杜归远看来,扔下他去工作,这事儿从择善做得出来。最可恶的是他还没有立场缠着从择善不让她走。
这不是约会,他们只是一块吃顿饭而已。
“不,”从择善看了眼时间,“只是提前了一小时,原来定的是十点,现在还不到六点,我七点之前回去就行。”
杜归远喃喃道:“一小时。”他心想,就算会议不提前,从择善应该也只会分他一个小时而已。
“你们这行都半夜开会么?”
“谈合作嘛,资方说几点就几点喽。”
“你这条项链不错。”
话题转得太快,从择善一时没跟上,隔了两三秒才手摸上项链,她出门前随便戴的,都忘了是哪条。
“好像是很早的款了。”从择善接话道。
后半程两人没怎么说话,各自专注吃东西。
吃差不多的时候,从择善叫服务员买单。
这顿饭很实惠,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开在小区附近的缘故。她付完钱突然想起,问杜归远:“你怎么发现这家店的?”
“我在这附近住。”杜归远顿了顿,“还有时间,要去坐坐吗?”
“今天就不打扰了。”
“从择善。”杜归远深吸了口气,看着从择善的眼睛
“嗯?”
“那时候年纪小,匆匆逃跑,很抱歉。”他眼眸沉静,像是深林里的一潭清泉。
“我也很抱歉。”从择善缓声说,“明明知道那是你百般衡量后的决定,却还是故意要让你难过。”
杜归远喉结滚动,半响才道:“这顿饭之后,可以翻篇吗?”
“好像不能。”
杜归远没有说话,他在等一个不能翻篇的原因。
“中间隔了太久。很奇怪。”从择善说完又觉得没说清楚,补充道,“我是说有些乱。从几年前,一下子就蹦到了现在。”
“再接上也不难。”杜归远毫不犹豫道。“你可以去我那开会。”
从择善没有料到杜归远会直接把她往家带。他们俩彻底闹掰前,是在酒店,是躺在一张床上的关系。
火锅店很暖和,一顿饭下来从择善的脸红扑扑的,看不出来有几分是吃热的,有几分是因为想到了以前。
“再接上也不难”这句话没什么不对劲,但跟“去我那”三个字接起来,指向就不一样了。
从择善比谁都清楚,杜归远说的就是字面意思,从床上分开,从床上接起来。
“我回家。”从择善拿起外套起身。
杜归远也拎起大衣。
从择善走到火锅店门口时已经把衣服穿好了,杜归远从她身后推门出来,而后把自己的大衣罩到从择善肩上。
“晚上风大。”
“不用,我打车回。”
“穿着吧,我走几步就到家了。”杜归远说完走下台阶,到街边帮从择善拦车。
如果从择善够坚决的话,坚决到不愿意再跟他有联系的话,她会把这件大衣还给他。
但从择善没有。
杜归远隔着车窗叮嘱从择善道:“到了记得给我发消息。”
从择善在车里点了点头,但想起没开窗,车里光线昏暗,杜归远应该没看到,想出声答应但好像有些迟。
司机是个中年大叔,看了眼车外的杜归远,又从后视镜里看了眼神色古怪但沉默不语的从择善,用一种过来人的语气问:“小两口吵架了?媳妇回娘家?”
从择善:“不是的。”
杜归远显然也听到了司机说的话,但他什么也没说,好像是在默认,从择善的否认听起来毫无可信度。
于是热心的司机师傅劝了从择善一路。从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谈到床头吵架床尾和,像是铁了心的要把从择善再劝回去找杜归远。
从择善一开始还否认,后来懒得说了,心想这司机要么是无聊了,要么是想把自己再拉回去,赚两趟车钱。
从择善到家电梯里的时候,看到杜归远十多分钟前给她发的消息,问她到没到家。
“到了。衣服我给你寄同城快递。”
“你要不先问问衣服愿不愿意连夜被快递回来?”杜归远以为从择善直接去了快递点。
“我猜,它更愿意我过去接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