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2/2)

    最近Corey工作时总是难以集中注意力。

    成功连接系统后,他睁开眼出现在熟悉的地方。身下是深蓝色的床罩,墙上的画里一只海鸥站在灰色岩石上歇脚。在这里,他不用戴近视镜或隐形眼镜,但会有些许失重感,感官也会略微迟钝。揉揉眼睛,Corey起身用电脑打印出一张清单,上面是今天需要巡查的地点。

    他试图暂时忘掉现实世界里的糟心事。经几位官员之口,传言终于得到了确认,近期城市里发生的恐怖事件正是那位二次生命出逃病人的杰作。

    两名警察死亡…尸体面部残缺…程度超乎想象…魔鬼就在我们身边。

    Corey首先去了镇子上的餐馆聚集区。这里的整体视觉效果还不错,不过他注意到部分矩形建筑物的外墙存在弧度。这个错误并不明显,但还是需要程序员们进行修复,确保不会变得更严重。来往车辆的音效听起来像在穿越隧道,Corey记下了这点。灯光没问题,光线反射也正常。气味嘛…尚有进步空间。

    Corey在一家烘焙店买了块刚出炉的碱水面包,结账时和柜台里的人工智能售货员进行了互动。“今天你过得怎么样?”他问。

    “挺好的,你呢?”程序回给他一个微笑。她看起来有点像芭比娃娃,但比例更为真实。

    “好极了。最近这片儿天气如何?”

    “这里气候宜人,一直都很暖和。最近天气晴朗,温度保持在25度左右。”

    有时Corey喜欢小小地捉弄一下AI,“那你对全球变暖有什么看法?你觉得是人为因素还是自然原因?”

    程序看着他眨了眨眼,“我不理解这个问题,也无法提供答案。你的面包需要搭配奶酪吗?”

    “你们的奶酪好吃吗?”

    程序微笑着回答:“是的,我们的奶酪非常美味。”

    Corey在心里大笑。他用虚拟的美元交换了虚拟的碱水面包,谢过虚拟售货员后走出了店铺。咬了一口手中柔软的面团,他立刻开始摇头。无论如何努力,二次生命始终无法再现真实的气味和味道。很快,面包被Corey随手扔进了垃圾桶。

    他的视线扫过路上的行人,这里的病人们。他们正前往大学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有说有笑看上去都很快乐。他们还记得现实世界是什么样吗?

    e Daae,女性,二十一岁,失踪。暂无消息,全力搜寻中。州长的次子伤情未愈,悲痛欲绝:“请留心她的踪迹。她是个很好的人,是我见过最善良的人。我爱她,我很想念她。请帮帮我,提供线索者将获得一百万美元的酬金。”

    Erik。Corey曾和那家伙是朋友,他们曾一起喝酒聊天,老天啊!

    但也许那个Erik根本就不存在。

    我得集中精神。Corey一路步行到了鸭塘,开始检查清单上的其他项目。水流很自然。阳光将将就就,可以调亮一点。天空还行。比起平时,一切看上去都灰蒙蒙的,但大概率是因为Corey的心情。

    当晚他和朋友们约在酒吧见面。其他人愉快地谈论着工作,并商量要再组织一次野餐。Alice近期有次唤醒,她很期待能见到自己的父母。Corey听得心不在焉,只是偶尔搭一两句话。

    他看向角落里的钢琴,那里空无一人。

    Erik真的擅长钢琴和运动吗?还是说,是二次生命给Erik添加了这些特长?难道他认识的Erik只不过是Daniel创造的一件作品?

    “你今晚很安静,一切还好吗?”Alice坐在Corey旁边,边问边用手肘碰了下他的肩膀。

    Corey看向她的眼睛。Alice是他们几人中和Erik,或者至少是和假的Erik,最为熟悉的一个。

    Alice似乎总能处理好一切。和其他人一样,她也有不顺心的日子,但Corey从没见过她陷入崩溃,或在遇到问题时反应过激。可是,面对这件事她还能保持冷静吗?

    Corey又能对她说些什么呢?嘿,记得那个叫Erik的家伙吗,前不久进入系统的那个?之前你们是朋友。对,你不记得了,因为二次生命抹除了你关于他的记忆。原因?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因为他是个杀人犯罢了。他把一个警察的脸雕成了万圣节南瓜灯,还袭击了州长的儿子。对了,他还绑架了一个年轻女孩。我敢肯定他没对她做什么可怕的事,如果她还活着的话。暂时就这些。你是不是跟他一起单独看过电影?我知道这整件事令人毛骨悚然,谨代表二次生命向你表示歉意。

    “没什么,只是发生了一些私事。”他说。

    Alice看起来并不相信。“好吧,但如果有我们能帮上忙的你就告诉我们。”

    羞愧让Corey脸上热了起来。最近这段时间,他感到和朋友们前所未有的疏远。

    午夜,几人正要走出酒吧时,Corey注意到Alice看向了钢琴。她的视线在那边停留了一会儿,Corey全身紧绷。但很快,她转身继续朝门口走去。

    最后Corey什么都没说。

    当他回到现实世界时,警方还是没有e的消息。

    Corey希望自己能做些什么。

    很快,他会发现他真的能帮上忙。

    只是方式与他想象中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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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踪狂!

    整整一年。哦,天啊。整整一年时间,一个又高又瘦,还带着黑色面具的男人都在窥视她…跟踪她…

    那年发生的种种怪事在她脑海中重现,这次她有了全新的视角。她怎么会蠢到没早点发现呢?难道她真以为在剧院里陪伴自己的是爸爸的鬼魂?以为那些玫瑰花来自某位友好的年轻人?还有匿名电话,她真的以为那只是推销员吗?

    但也许事后聪明容易,事前你却无法把所有细节联系在一起。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她完了,她被困住了,并且很可能会死在这儿。e蜷缩在卧室一角,急促地喘着气,离那张床远远的。该怎么办?她没发现电话或电脑,前门打不开,也没有后门,这座房子甚至几乎没有窗户!什么都没有!e再次忍不住大哭起来,她起身拽过床上的毯子裹在身上,又拿来一个薰衣草枕头垫在自己和墙壁之间。她不敢躺下,只能在保持坐姿和警觉的同时让自己尽量舒适一些。缩回角落里,她躲在床品围成的小窝中瑟瑟发抖。

    门外响起了钢琴声。之前她在客厅里看见过那架乐器,一架闪亮的黑色三角钢琴。当他弹奏起一版复杂而又精致的《不羁的旋律》时,她微微眯起了眼。这是她常唱给自己听的歌。e盯着前方出神,耳边的乐曲令她既着迷又恐惧。接下来是几首她私下唱过的怀旧金曲,然后是她在舞台上表演过的曲目。他全都记得,甚至比她还清楚。他的技巧很完美,丝滑的旋律像身上的毯子一样紧紧包裹着她。

    这个男人是谁?他有着惊人的才华和极好的记忆力,显然不蠢,她要怎样才能逃离他?

    琴声停止,她僵住了。

    门外传来他的声音:“亲爱的,我在这儿放了一些炖肉和土豆,甜点是曲奇饼干。另外你喜欢燕麦葡萄干吗?”他的语气里充满了热情。

    她没回应。

    “需要我再给你拿条毯子吗?你冷吗?”他又问。

    “不!走开!”她大声喊道,并把双膝紧紧抱在身前。锁上门就真的能把他挡在外面吗?她很怀疑。

    他又回到了钢琴前。这次他弹了一系列古典曲目,其中有些她并不认得。门外的曲子有时快到不可思议,令她心跳加速。有时又舒缓轻柔,她得努力保持清醒才不会睡着。每隔一会儿,他就会停止弹奏来问她几个问题,那欢快的语气让她想给他一巴掌。

    “你想喝茶还是咖啡?要加奶油和糖吗?”

    “你更喜欢言情小说还是悬疑小说?你想看什么书?”

    她拒绝回答任何问题。他怎么敢表现得好像一切正常,好像他的行为是可以接受的一样?他到底有什么毛病?

    显然,很多。

    同时,她很不满他的嗓音竟如此…悦耳。好吧,远不只悦耳,这是她听过最美的声音,而她讨厌自己竟会喜欢他身上的某一点。

    因为他绑架了她!

    几小时后,e边留心门口,边使用了卧室里的卫生间。光亮的地砖上铺着蓬松的粉色地毯,陶瓷洗手盆和马桶光洁无暇。她翻遍了卫生间里的木质抽屉,希望能找到些尖锐或有攻击性的东西,但最后只发现一把指甲刀。好极了,她可以帮她的绑架犯修剪下指甲。

    e看向镜中自己憔悴的脸,她的双眼因为长时间哭泣变得红肿。

    有那么片刻,她幻想起逃跑的情景。她会找到一个重物,用力击打那个绑架犯的后脑勺,把他敲晕,就像电影里演的那样。然后她会逃出这个房子,不停奔跑,直到找到Raoul。接着,Raoul会用150公里的时速开车载着她冲向机场,她则会跟他讲述发生的一切。等两人坐上飞机逃到远方后,她会打电话报警,最终事情圆满解决。

    回归现实,她正盯着面前的镜子发呆,依旧被困在这个房间里。

    卧室墙上,接近天花板的高处有个圆形窗户,面积只有西瓜大小。根据光线的明暗变化判断,至少已经过去了二十四小时。他一直都没睡觉。趁一首曲子进行到中途,他的注意力明显不在这边时,她悄悄拉开了一条门缝。几个盘子出现在脚边,是他留下的蔬菜炖肉、饼干和草莓。他会不会在食物里下药?

    她望向他的背影。他正激情澎湃地弹着钢琴,上身不规律地前后晃动,头大幅度左右摇摆。比起她刚到这里时,他变得似乎更加兴奋、情绪更加不稳定。他是纯粹精神不正常吗?

    她抓过几颗草莓,锁上门回到角落里。拿起一颗轻轻咬了一小口,她用舌尖舔舐过水果粗糙的表皮,试图分辨有没有奇怪的味道。没有。吃下草莓后,她就继续坐在原地。有时,她能稍稍放松,让自己沉浸在音乐中。当他弹到一首速度较慢的曲子时,她甚至打起了瞌睡。舒缓的旋律令她眼皮发沉,脸颊也慢慢陷进枕头里。但她又突然惊醒,慌乱地左右张望。不能睡着,他说不定会进来……

    “你吃了草莓!”他高兴地呼喊。“要再来一些吗?”

    “不。”她又尝试了一次,“我想回家!送我回家!放我走!”

    门外安静了几秒,“你想来杯热可可吗?”

    愤怒又无奈,她仰头狠狠撞了一下墙,但立刻就后悔了。噢,好疼。著名的女性失踪案一件件在她脑海里掠过。最坏的结果,如果他真的是个疯子,她的下场大概是被扔进垃圾箱,或被埋在哪块田地里。最好的结果又会如何?在某个周四的晚间新闻特辑里讲述自己的故事,告诉世人她经历了什么又是怎么活下来的?

    一个惊慌的声音在她脑海里问道:为什么偏偏是我?为什么我要遭受这一切?我没做过任何坏事。

    另一个平静些的声音回答:其他女孩也没有,你只不过是众多受害者中的一个。

    慌张的声音又说:我不管,我只想活着离开。请让我活下去,请让我活下去。

    平静的声音回答:如果有机会逃跑,那就跑。如果有机会把他敲晕…那就动手。如果你想活下去,就必须做些什么。

    两个声音交汇在一起,轻声说:我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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