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律师一连参加了数场激烈谈判后，Nadir终于被放回了家，前提是不得离开本市。他也完全没有那个打算。Nadir依旧面临着长达几年的监/禁，但至少他的保释金被调整为了一个可以接受的数额。

    数周来的第一次，Nadir踏进了自己的公寓，里面满是灰尘的味道。锁上门后，室内漆黑一片，Nadir被一阵无法抑制的紧张吞没，他立刻打开了身旁最近的灯。

    Erik出逃在外，那些Nadir不必总是回头张望，或被任何细微声响吓得心头一跳的日子也一去不复返。

    Erik会来找他吗？Nadir并不确定。他的衣橱里还放着另一支枪，但这根本不够。犹豫了一阵，Nadir还是给那把手/枪装上子弹，把它和抽屉里那支放在了一起。

    Nadir知道自己该马上给Gabby打个电话宽慰她几句，但今晚他实在太累了。再者，他也不一定能找出什么安慰的话语。Erik是不会允许自己被关进监狱的，所以Erik的下场要么是死亡，要么是…

    要么还有什么？

    Nadir打开冰箱，想看看里面有没有吃的。微波通心粉，买这玩意儿的时候他到底在想什么？拿起那个冰凉的纸盒，他盯着里面的黄色糊状物，不确定自己能否咽得下去。但这肯定好过监狱里的食物，对吧？

    打开微波炉，刚要放入通心粉，他的手机响了。又怎么了？干脆给我一枪得了。“你好？”他有气无力地接了电话。

    “是Khan先生吗？”

    “什么事？”

    “我是Levy警探，我说过如果你有新线索就联系我。”

    “是的，我记得，我什么都还没想起来。如果搜查完剧院还是没结果，我也给不了你更好的目标了。我们只能等等看他是否会自行现身。”请千万别出现。

    “我打电话来就是因为他出现了。”见鬼。Nadir的胃里翻腾起来。“今晚州长接到了一通恐吓电话。”警探解释了电话的性质和详细内容。在他说完之前，Nadir已经冲回车上驶向了市区。

    “州长的家人现在都在哪儿？”Nadir问。

    “近亲属吗？他的长子远在几个州之外，当前我们正在寻找他的小儿子，Raoul。”

    “找到他，保护好他。派至少十个警察二十四小时跟着他。”

    “我们在安排了，还有其他建议吗？”

    “做好政府大楼的安保工作，同时注意保护州长的官邸。留心任何可疑装置，让拆弹小组随时待命。”

    “我的天哪。”

    “我知道，“Nadir说。”我再尽力想想其他注意事项。我已经在路上了，马上回去帮忙。”

    他终于抵达了警局。当Nadir回到那里时，许多警察，其中不乏他的前同事，都拒绝看向他。Nadir知道他们感觉被背叛了。他被一名警员带进了后台办公室，房间里电话铃声此起彼伏，各种信息和资料被来回传递。州警与地方警察还在寻找y家那个男孩，所有人都度过了无比紧张的一小时。期间Nadir喝了杯淡咖啡，向警方提供了他能想到的所有建议。他尝试用Erik的方式思考——整个世界都在围捕我，所以我要让所有人过得尽可能悲惨，像我一样悲惨。那么接下来我会怎么做？

    不幸的是，到这里他的推测就进行不下去了。Nadir不是Erik，感谢老天。

    晚上8:30，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一位警员接起电话，认真听了好一会儿。“真的？这…比我们预想的要好。”他似乎松了口气，停顿片刻后，语气又变得疑惑起来。“什么？真奇怪，不，我不知道。我没收到任何消息。好的，我会转告大家的。”

    那位警员站起身，转向拥挤的房间，所有人都安静了。“Raoul y找到了，他还活着。他被人打晕了，身上有不少血迹和淤青，一只手臂骨折。但应该没有大问题，他们已经在送他去医院了。”

    Nadir缓缓呼出一口气，身上每块紧绷的肌肉都松弛了下来。也许Erik只是想把州长吓个半死，任务圆满完成。

    “不过还有其他情况。”那位警员皱着眉头继续说。

    “你的意思是？”Nadir问。

    “Raoul的女友似乎失踪了。e Daae，一个没什么名气的女孩。我是指，她没有政治背景或类似的情况。他们找不到她了。”

    Nadir感到一阵寒意袭来，“这完全说不通，他们确定吗？”

    “是的，Raoul醒来后也在询问她的消息。州长说他当时正在和她通话，但电话被突然挂断，之后就没人能联系上她了。”

    Nadir揉搓着自己的额头，试图想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因为，这真的说不过去，找到Raoul被大卸八块的尸体都比这合理。

    Erik从不接近女性。Erik曾声称他无法，并且也不想理解女人——她们太弱小，还很情绪化，他说。Nadir察觉到这是Erik保护自己不被拒绝的方式，同时他还怀疑是Erik母亲扭曲了Erik对女性的看法。这确实令人难过，可是……会有哪个女人想和Erik产生任何联系呢？他不仅外表恐怖，还有着可怕且不稳定的人格。

    但无论如何，Erik不会到处绑架年轻女孩。“事情不太对劲，”Nadir看着房间里其他人说。“继续调查。也许她跑去求助了，也许她躲在邻居家，或者别的什么地方。我敢肯定她就在附近。”

    然而几天后，Nadir会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那个女孩不见了。

    Erik怎么会和她扯上关系？

    无可避免的，Nadir的思维进入了一些非常阴暗的地方。会不会是那晚她妨碍到了Erik？会不会是她尖叫出声，而Erik让她陷入了永久的沉默？

    Nadir让自己尽量别做最坏的假设，他真的尽力了。

    但那很难。

    他们找到她的照片，并分发给了所有警察。Nadir低头看向图中的女孩，她穿着一件印有黄玫瑰的粉色上衣，一头金发扎成马尾，亮蓝色的眼睛里满含笑意。Nadir的胃部拧成了结，大拇指在照片上留下了一个印记。

    e，如今我的所作所为也伤害到了你。真的很抱歉，我会尽我所能找到你的，请坚持住。

    --------------------

    将她抱在怀里的感觉远比他所能想象的要美妙。

    把她放进汽车后座前，他停顿了片刻，仔细欣赏了她的每一寸。她小巧的鼻子会不时抽动一下，她的睫毛在轻颤，发丝在耳边划出弧度，还有她的嘴唇。她的皮肤如此细腻，两颊还泛着微微的红晕。他差点欣喜地哭了出来，长久以来他生命中缺失的那部分终于回到了他身边。

    他戴了一双皮质手套，不允许自己死人般的皮肤触碰到她，但依旧能感受到她的温暖。

    他本没打算这么快就带她回家。

    社区大学的数据库里存着她的新地址，确认这点后，他的大脑再也装不下其他念头。她是这世上唯一的美好，远比复仇要甜美。她是他获得幸福与宁静的唯一机会，他必须再次找到她。

    趁着夜幕，他回到森林，开始修缮那座小木屋。他先确认了电力和自来水还能正常供应，然后开始动手清理灰尘，并用吸尘器打扫了地面。为了避免暴露，他拒绝雇人帮忙，这个地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添置了一些鲜花，检查了一遍小摆件和装饰品，确定它们都摆在合适的位置。接下来是e的床品和衣物，他得确保它们闻上去依旧干净又清新。最后，他往冰箱和橱柜里塞满了她可能会喜欢的食物。只有最好的才配得上e。

    他本打算慢慢来，一步一步揭示自己的存在。但这个计划没能存活多久，因为他在电视上看到了她…

    和那个卑鄙的男孩在一起！

    州长的儿子。

    命运的转折可真是奇怪又残忍。没错，不只州长偷走了他无知的幸福，y家可恶的小崽子还偷走了他的爱人。

    看到这一幕，他将手中盛满红酒的玻璃杯狠狠砸了过去，杯子在屏幕上撞得粉碎。他朝天花板高声大骂了一阵，用词不堪入耳。

    眼前的道路突然变得非常清晰，他要处死州长的小儿子，并带回自己的天使。州长悲痛欲绝，Erik享受胜利和喜悦，完美。

    没费多少工夫，他找到了她的公寓。他将那辆偷来的车停在一棵大树下，黑色轿车被树荫遮得严严实实。下午稍晚的时候，他看见他们两人一起上了楼。他死死抓住方向盘，眼里冒着火，用尽每一丝自制力才没冲下车去。他不愿想象他们俩一起待在公寓里的场景，说不定那小子正在抚摸她…亲吻她。恶心！y怎么敢碰她的一根头发丝？！y连喊她的名字都不配。

    但他还是挤出耐心等了下去，直到几小时后y走出了大楼。

    他给州长打了那通电话，然后发动了攻击。

    落日余晖下，他两手掐着那小子的脖子，把他拽到了一栋公寓楼的背光处。y不停咳嗽，扭来扭去挣扎着想要呼吸，悲惨得像条被钓起来的鱼。

    但他并没完成那场死刑，因为她。他多少还是知道的，如果有天事情败露，她是不会原谅他的。不过一想到她在乎y，他的怒火又熊熊燃烧起来。所以，退而求其次，他给了Raoul y一顿这辈子都忘不了的痛打。最后那小子被他折断了一只手臂，疼到不住哀嚎。

    他曾考虑过是否该用 y换一笔赎金，同时也延长一下州长的痛苦。但还是不了，他不想费神养活一个毫无价值的人质。

    他想要的只有她，他的全部精力都得集中在她身上。所以他把不省人事的Raoul y扔在了原地。离开前，他低声威胁道：“如果你再敢接近她，我会砍下你的所有手指和脚趾，把它们像棉花糖一样全部塞进你嘴里。听明白了吗？现在她是我的了，你再也别想见到她。”

    然后他就前去寻找自己的心上人了。她没有过多挣扎，只是震惊地瞪大了双眼。当他靠近时，她发出一声嘶哑的尖叫，后退一步，举起手臂想要保护自己。但很快，针头刺破她上臂细嫩的皮肤，让她陷入了安眠。他带她回了家，这里才是她的归宿。

    而不是那个小白痴身边。

    回到木屋，把她放到那个柔软的红色沙发上后，他对此更加确信了。他给她盖上了一条黄色绒毯，并在她头下垫了个羽毛枕头。趁她睡着，他静静欣赏了好一会儿，她是如此珍贵、如此完美。

    e终于动了，她翻身躺平，发出甜美的叹息，然后清晰地说了一句：“爸爸？”睁开眼，她望见了天花板，“这是-？”她缓缓坐起身，疑惑地打量着周围，眼睛瞪得圆圆的。

    “你冷吗？”他迅速来到她身边。“我可以再拿条毯子来，对，让我再给你找条毯子。”

    她猛地转头看向他，眨了下眼，嘴巴瞬间张大。说她是从沙发上飞了起来一点都不夸张。

    哦，天…

    好吧，他本该预料到这一幕的。其实他多少也有些心理准备。

    如果她能停止尖叫，别继续跛着脚在客厅里跑来跑去，他完全可以平静地向她解释-

    哦，天。

    当她试图打开上锁的大门时，他没有阻止。尝试无果后，她整个人用力撞了上去。砰，砰，砰。“请别伤害你自己，”他恳求道。“如果你能…亲爱的，可以请你先停止尖叫吗？我甚至听不清你在说什么，但我很乐意回答你的问题。亲爱的…”她放弃前门跑进厨房，他也跟了进去。

    她退到水槽旁的角落里，视线看向灶台，大概是在寻找武器。但那儿什么都没有。他提前做了准备，他知道一开始她会稍微有些不开心。e双手半握成拳挡在自己身前，抽泣着说了句什么，但他没能听明白。

    “亲爱的，你说什么？”他问。

    “你是要杀-杀了我吗？”她断断续续地呜咽着。

    他猛地睁大眼，这多荒谬啊！然而数月前的那段记忆拨动了他的神经，他把它甩到一边。“哦，不，绝对不会！我绝不会伤害你的，我甚至不会再触碰你，请别害怕我。”

    “那你想干什么？！”

    “我什么都不会做的，我只是想爱你和让你开心。”

    她哭得更厉害了。一遍又一遍，她重复着：“请放我出去，让我走！求你放了我。”他每靠近一步，她都会惊声尖叫。她紧紧挤在那个角落里，“停下！别过来！求你放我走！”

    他从未在任何人面前自降身份，从没有过。然而此时，他缓缓跪了下去。双膝着地，他只比她稍稍矮一小截。但这起了作用，她从大声啜泣变为了小声抽噎，两眼定定地看着他。“我不会伤害你的，”他放轻语气解释道。“我仅仅是…我希望能和你在一起，我希望能得到你的陪伴，我爱你。”

    她不停摇头，散乱的头发四处飞舞。“但我不认识你，我根本不知道你是谁。”

    “其实你知道的，某种意义上。我注视你很久了，我最初是在‘睡美人’里看到你的。”接着，他列举出自己看过的所有她参演的剧目。“你的声音很美，宛如天籁。我一直都在关注你。”

    “你的嗓音，”迟疑片刻后，她看着一旁喃喃地说：“你-你是名电工吗？”

    他愉快地轻笑出声，“那晚和你说话的人的确是我，但我不是电工。我是Erik！我是你忠诚的仆人，仅此而已。”

    她盯着他，眼睛慢慢放大。“我的天啊，一直都是你。”她的表情再次垮了下去，“那些电话？”

    “我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那些玫瑰…”

    “漂亮的花送给漂亮的女孩，你喜欢吗？”

    “我还感觉到有人存在，我感觉有人在看着我！我还以为…”她的头又开始左右摇晃，“哦，上帝啊。哦，上帝啊！不，不。”

    “没错！我喜欢默默看着你。但我想离你更近一些，我希望每天都能听到你的声音。我曾抛弃过你一次，亲爱的，那时我…啊，那不重要了，我不会再离开你了。"他倾身探向她。

    “不，离我远点！”她惊恐地大喊。

    他上身后仰收回了手，然后缓缓站起身后退了一步。事情发展的似乎不太顺利，暂时而已。

    “如果…如果你想自己待一会儿的话，你的房间在那儿。”他指着一扇门说：“就是那间，里面有床。”最后那个字让她瞬间脸色煞白。这下难受的不只是她了，他的呼吸停滞了一瞬——她所恐惧的同样令他感到恐惧。“不，不，不，我不会碰你的，绝对不会。那是你的私人空间，里面有衣服，还有书。你可以在里面休息调整。”

    她的视线在他和卧室门之间游移不定，似乎是在比较哪边更糟。“我想回家，”最后她说。

    “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亲爱的，你会慢慢喜欢上它的。”

    “不！”她喊道。“求你了，我不会告发你的，我甚至不会报警，我只想回家。永远不会有人知道这件事的，求你了，求你送我回家。”

    “你已经在家里了，这就是我们共同的家。”他又镇定地重复了一遍。“好了，现在你想吃晚饭吗？”

    她发出一声哭喊，像是抽噎，又像尖叫，她看上去是那么神采奕奕又惹人怜爱。然后e从他身旁跑过冲进了卧室，她甩上门并上了锁。

    “一会儿我给你做晚饭。”他朝那边喊道。

    但她的哭声太大，估计没有听见。

    他的手在颤抖，为什么她非要哭成这样？他只是想让她开心罢了，像他一样开心。这是个理想的安排，她的到来令他感到幸福，为什么她不这么觉得？

    啊，对了，因为他是个丑陋至极的怪胎。

    他突然希望能拥有另一个世界里的那张脸，那能让一切都好起来，他很肯定。e会喜欢那张英俊的面孔的。

    脚下的地板似乎陷了下去，他又开始下坠，下坠，下坠。他尽力不让自己使用太多那种小药片，只会在世界变得过于沉重时偶尔来半颗，以防自己彻底坠入黑暗。

    她的啜泣还在继续，他感到焦虑、难受…手足无措，眩晕。她看不出他有多爱慕她吗？他会给她一切，远比那个可恶的Raoul y能给她的要多。

    他屈服了，吞下了半枚药片。这最终让他感觉好受了一些，从地底稍稍上升回到了阳光下。这样就足够了。

    对，就是这样，这就对了。很快，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一切都将变得完美。他得到了心爱的e，只要有她在就足够了。是的，是的，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