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此次闭关有十年之久,你们务必守护好天一宗,保我宗门无恙。”

    “是,师尊。”

    异口同声的保证,有四人躬身抱拳,恭敬在秘境前行礼。

    仙人捋捋胡子,满意点头。

    转身步入白雾屏障覆盖的洞天,转瞬不见踪影。

    待仙人身影完全消失,天地间只余瀑布冲击声。

    又过了一会,四人中左数第二位的少年最先站直身子,挥挥酸痛的胳膊,语调高兴:“老头进去了,我们去山下吃咕咚锅吧!那家店的老板娘可漂亮——”

    啪———

    秘境里传来一道白波,在他脑门一敲。

    转瞬那接天白雾屏障又恢复镜面般的平静,仿佛刚刚波动的涟漪是错觉。

    这次是真的平静下来。

    最右边的年岁最小的师妹没忍住笑出声。

    “二师兄,你明明知道师尊喜欢放只窃听鸟,看背后谁在说他坏话。”

    “太高兴了,忘记了。”被称为二师兄的少年揉揉额头,正是天一宗的二弟子左明镜。

    天生一双多情桃花眼,一身剑意,风流斩桃花。

    天一宗地处小剑州的风水宝地,高山云峰,飞流灵泉遍布其间。

    此时,最左边的蓝衣女子才起身。

    她一副蓝色长条绫罗遮住双眼,布条末端窄窄蓝条垂到发丝底端,随风在瀑布前飘扬散开。

    正是天一宗大师姐司徒琅。

    “师尊此次闭关,是因为封印时空裂缝,需要修养恢复灵力。”

    她的声音似是灵泉碎玉,动听清朗,字与字间放得很慢,咬字清晰。

    只是有丝天生的寒玉冰冷。

    “但师尊交待,时空缝隙灵活多变,他未必全部封印。难免会有漏网之鱼,我们不能掉以轻心,要多加戒备。”

    *

    傍晚,天边灵气与彩霞交映。

    “师姐,好了没,去晚了没有桌了啊。”

    左明镜在宗门口朝里喊,旁边憨憨傻笑的是三师弟辛景。

    天一宗只收了四个弟子,各个出挑,单项拎出来都是天下第一。

    老二左明镜看起来风流多情,早在十年前就已经拿下仙门剑道第一。

    老三辛景是符咒阵法的天才。

    只是辛景太沉浸于自己的世界,脑里无时无刻想的都是咒法,还是难度大到无法跟人描述的。

    久而久之养成了必须要和宗门人在一起才能正常生活的坏习惯。一旦离开师兄妹,就是连回家的路都认不清的憨憨。

    “我一见人就烦。”慢悠悠的声音从宗门传来,却迟迟不见人影。

    “你们就不能把吃的打包带回来吗?”

    最后一个字落下,宗门最里处才慢悠悠现出司徒琅蓝衣高挑身影,抱剑而出。步伐看着不急不缓,可三两步间,竟然已经从十米外到眼前。

    “当然不行,东西冷了吃着没滋——”

    左明镜话音未落,脸色突变。

    “师姐小心!”

    司徒琅身后,竟然凭空出现一阵黄色罡风,带着撕裂一切的气息,甚至感觉空间内所有活物都能被绞杀裂开。

    司徒琅身法灵活,虽然蓝绫遮眼,但丝毫不影响她的感知。

    她在左明镜惊呼出声前早已身形变动,堪堪躲过那凭空出现的罡风。

    那罡风并未停止,而是越卷越大,在宗门院子内形成了龙卷之势。

    伴随不断升腾的黑色烟雾,下面的地面有雷鸣之声的龟裂。

    黄昏的云早已变色,天色随罡风混淆暗沉,天一宗这一方天地间竟是提前进入黑夜。

    “这是什么?”

    本打算先走一步去占座的小师妹纳兰见到山头不对劲,御风赶回来。

    “是时空裂缝!”司徒琅仔细辨别,果断确认,“封住它!”

    竟然真的有漏网之鱼,还正好开启在宗门内。

    “布阵!”

    老三辛景面色沉重,专业领域毫不马虎,快速按照师尊教授的方法设阵镇压。又在周围加上一圈自创的围困咒术。

    时空缝隙的开启伴随地精山怪的狂欢,嘤嘤叫着想趁机作乱,体术第一的小师妹一拳一个嘤嘤怪。

    老二多情剑招合作斩杀,决不能让精怪下山危害村民。

    时空裂隙的黄色罡风黑色烟雾,被阵法困住,但没有消失。

    司徒琅祭出怀中宝剑。

    蓝色绫布随风飘荡,随着她念出的无情道口令,身后出现闪动蓝光的万剑踪影,以及一圈一圈环绕滚动的蓝白色浮空经文。

    玉指遥指黑烟正中央,紧抿的唇张口吐字,石破天惊。

    “灭。”

    冰魄无情,涤荡万物。

    万剑射去,符箓随后。蓝白光芒万丈,无风却有铃铛响,经文压下。

    随着一声巨响,最后终于冲散所有黑雾罡风,地裂停止,山间恢复平静。

    四人额头皆有薄汗,气喘吁吁,可算把那裂缝封了起来。

    但是,迟了一丝。

    在裂缝彻底关闭前,有个东西,已经从时空裂缝里,被带了出来。

    正在不断咳嗽着。

    *

    “是不是妖兽?”

    小师妹纳兰言出法随,一拳已经击去。

    “且慢!”

    司徒琅拦下这一招。

    四人面色沉重,防备这烟雾后的东西。

    没有妖魔气息,没有攻击杀气。但毕竟是时空缝隙传来的异类。

    黑色烟雾终于全部消失,那咳嗽得震天响的存在展露真容。

    竟然是个水缸高的奶娃娃。

    也谈不上奶娃娃,毕竟此刻脸上左一块右一块涂抹黑灰。

    那孩童拍着胸膛,咳嗽终于停歇。他好像才刚刚意识到自己身处异地。

    孩子愣愣,在黑烟散后,半趴在地上,抬头张望四人。

    而后神色迷茫渐渐转为欣喜。

    “二师叔,三师叔,小师叔!”

    清亮的嗓音回荡山谷,叫得几人都脸色一变。

    孩子转而看向最左边的司徒琅,立刻笑得眉眼弯弯,麻溜站起来,扑腾小短腿往她怀里扑。

    “娘亲!”

    其他三人皆是眼珠子差点瞪出来。唯有司徒琅,不着痕迹往后退一步,没让孩子沾染她半片袖子。

    清冷音调如常年停滞的冰川般宁静:“查查,什么东西。”

    孩子被避开,有些不解抬头。

    回过神来的老三辛景立刻道:“是。”

    而后术法召唤出天机书,悬空的书被翻得飞快,从头到尾,却始终未停在哪页。

    辛景再度彻查天机书,依然没有给出答案。

    只能迟疑判断:“应当不是妖兽。”

    时空缝隙开启,师尊交待过,会有不属于现代的东西出来。

    但也没料到过是个活物小孩啊。

    “娘亲,你怎么不理我?”

    孩子再度拿手指去勾司徒琅掌心却被避开时,终于委委屈屈开口问。

    其余三人眼皮一跳。

    “你喊我,娘亲?”

    小孩点点头,并无畏惧她的冷然。

    “你是来自未来?天一宗人?”

    小孩回头,对啊,这不就是熟悉的宗门门口嘛,一模一样,除了被风刮得乱七八糟的东西和这地上的大洞。

    于是他又点点头。

    “你来自哪一年?叫什么名字?是天一宗什么职位?”

    “正清四千七百八十二年,我是小榴啊,”孩子前两个还乖乖回答,说出名字后又愣了神,一副要哭的样子,想往司徒琅身上扑,“娘亲怎么不认识我了?”

    正清四千七百八十二年。七百年后。

    “仔细一看,”最爱招蜂惹蝶的二师兄左明镜摸摸下巴,开了口,“他这个鼻梁和脸型轮廓,和师姐你还真有点像。”

    “哦?”蓝绫之下的双眼看向老二,气定神闲,“你是说,我确实生了个儿子?”

    “咳。”左明镜轻咳一声,转而看向小孩。

    他审问人时,多情桃花眼便认真凛然起来。

    “我且问你,你可知道我师姐修的是什么心法?从的是什么道?”

    无情道,司徒琅。

    谁敢张口闭口造谣一个无情道大拿结婚生子。

    “我不知道,爹爹娘亲没说过啊。”小孩倒是摸摸头,迷茫回答。

    又怕这个答案让人不满意,紧张看向司徒琅。

    司徒琅倒是微微一笑。

    她并不太相信自己会破无情道,若是这个小孩真的来自未来,敢自称她儿子,她倒觉得约莫有误会和隐情。

    “他虽来自未来,但无人能证明他的言语。也许是什么人假冒,或者编个身份,也未可知。”

    小孩倒是终于回味过来被提及的未来是什么意思了。

    嗐,时空缝隙啊,老熟人了。毕竟他出生后时空缝隙又开了好几次,都是师祖师叔还有娘亲爹爹帮忙封印的。可帅了,可适合向其他小朋友炫耀啦。

    现在他自己传过来,更适合炫耀了。

    小孩子的情绪消化快,快速从娘亲不认识我了好难过嘤嘤嘤,变成我自个儿穿过来了太酷炫了哈哈哈。

    但很快脸色又变了。

    “我也有点怀疑他的身份。”

    “那就押下去看管。”

    天一宗四人面不改色商量小孩的去留。

    小孩急了,最最亲爱的师叔们怎么能怀疑他呢。

    “我能证明自己!我很了解你们!”

    小孩积极举手。

    他站在包围圈中央,天一宗四人在他身边。他随手一指,先指向他二师叔。

    “二师叔,你一身都是信物。这个是苗疆圣女送你的铜铃铛,你夜里闲着没事会摇着听。手上是音修送你的琴弦手链,她后来还找上宗门了呢。腰带是刀圣亲妹妹为你绣的,内侧有她小名。”

    小孩在左明镜周身指指捣捣,眼神期待表扬。

    “花心大萝卜。”小师妹摇摇头。

    “这个,也不能算。”左明镜拍拍腰间环佩,“毕竟都知道我风流倜傥,街边小册子也印下我的小传爱好卖给姑娘嘛。”

    小孩咬咬手指,也有道理。

    他转弯挑了个难度低的,脾气最好的老三辛景。

    “那我知道三师叔的命盘藏在哪里。”

    四人脸色一变。命盘是修仙中咒法师的重要把柄,是最终的后手。

    小孩接着说:“宗门的小小黄是大大大黄的后代,三师叔你埋葬大大大黄时立了个碑,把命盘也刻在碑文后面了。”

    他所说的大大大黄是宗门养大的黄狗,和老三一起被捡回来,后来病死了。

    老三平静回望他,而后点了点头。

    他的点头证明了小孩所言不虚。其他三人沉默。

    小孩说完受到启发,又兴冲冲朝着老二左明镜说起证据:“啊想到了,那我还知道二师叔的后手藏在哪!”

    “后手?”小师妹倒是皱眉,“我刚进门时师兄教我打架全靠莽,不要留后手。”

    左明镜咳嗽一声。

    “二师叔的剑鞘有个机关,可以放出毒烟。他的流苏耳垂不是装饰,是暗器。他的每一件衣服里面都贴身缝上了救命止血药贴。还有,他每天都喝养生茶,跟人拼完酒一定要吃养生药丸。”

    换言之,老二左明镜全身都是后手。

    看着最风流多情,不在意凡俗,原来这么怕死,留下这么多后招。

    小孩又指向小师妹纳兰。

    “纳兰师叔的枕头底下藏着负心人的手写信,她每天晚上都会悄悄拿出来看,边看边哭。”

    “你不是说你忘了那个狗男人了吗?”二师兄左明镜回头,语调鄙夷。

    小师妹纳兰愣愣,而后手背遮住脸,一路跑回去哭了。

    小孩再接再励,小手终于指向蓝衣身影。

    “还有,娘亲——”

    “好了。”

    司徒琅一把捂住小孩的嘴。

    蓝绫下的薄唇翘起宜人弧度。

    “乖儿子,我一眼就知道,你就是我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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