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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话进来时,陆芸正拉开出租车后门坐了进去:“1618。”

    司机娴熟输入乘客手机末四位,并未吱声,踩下油门,车子迅速驶离,冲进千年古城薄雾笼罩的十月早间。

    投眼窗外,市井一派热气喧腾,陆芸缓了口心气,接起来电。

    明浩紧蹙双眉,叽里呱啦对着耳机一顿讲,忧心忡忡,这会停下换气,对面却没声,静得连呼吸都捉不到,他忽然怀疑手机出了问题:“云姐?”

    “你可别哔哔了,老子刚开张,这生意哟,越来越不好做喽!”

    陆芸下意思抬额,察觉司机在讲微信,并非同她抱怨,于是撤回目光:“明浩,我要晚几天回去。”

    明浩摘下耳机,迅速切至扬声器模式:“怎么了?云姐,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我车子被撞了,得修好再回去。”陆芸瞧了眼表,云淡风轻答,离约定时间还剩半个钟。一路畅行的话,问题不大。

    “什么?!你人没事吧?”小心脏直冲嗓子眼,明浩吓得脸色煞白,“你位置发一个给我,我现在过去找你!”

    “我没事。”陆芸不用看都能猜到明浩这会的表情,“你不用过来了,我拿到东西后就回去。就这样,回头见。”

    “等——”

    话还没完,电话已被挂,明浩叹了口气,拿雷厉风行的家伙没辙。能混入蜂场做她的小助理,体验养蜂,费了他不少劲。

    去百公里外的一座古城,见一个素未谋面之人,找一本中医经方古籍,是上周末一起吃饭时,陆芸无意间提起的。

    当时以为她在开玩笑,明浩并未放心上,谁曾想这才几天的工夫,她就付诸于行动。还是单枪匹马一人出行!

    虽不是她的什么人,可这样的临时出差,如若由他陪着,万一出点事,也能有个及时照应。明浩想到那句“我没事”,暗自思忖若有个皮肉擦伤这家伙也会嘴硬说没事,一颗心就更乱了。

    不管了,还是得去找她!

    .

    山路崎岖,陆芸从车上下来时,有些反胃,早知如此,不该嘴馋吃那小摊煎饼。按手机上对方发的指示,徒步往东,估摸走三百米。

    对方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肤色黝黑,咧起嘴角笑着把远道而来的客人迎进屋。陆芸刚落座,他便迫不及待道:“不好意思啊,陆小姐,那书我恐怕不能卖你了。”

    “怎么?”反悔来得猝不及防,激得陆芸“蹭地一下”起身,心中预感不佳。

    “哎,怎么说哩,总之,我家里人说祖宗传下来的东西,不能这样随随便便贱卖。”男子略显为难道,笑容变得微妙又克制。

    陆芸秒懂,压了压心头那份急起的燥热:“赵先生,那您和您家人,能接受的价钱说一个,我也好考虑考虑。”

    “嘿嘿,陆小姐也是爽快人。”男子松松一笑,对着态度温和的客人伸出两个手掌,十指推了推空气,道,“起码得这个数。”

    十、十万?!陆芸心中一惊!

    来之前说好的价是一千人民币,忽然涨至百倍,着实令人措手不及。

    她虽看过其中一页经方记载,当时觉得诡异又惊讶,下的药材都很猛,细看却又不无道理,但并不代表这书就一定那么值钱!

    一本无名氏撰写的古方集,出一千她觉得尚可,但十万,显然离谱……怎么也得仔细掂量一番!

    男子见她不吱声,多少有些后悔,可又想赌一把:“陆小姐,如果你觉得太贵,不买也没关系,就是麻烦你白跑这一趟,如不嫌弃,可以留下来吃个便饭,咱买卖不成,交情在。这两天也有其他朋友过来看我这方子集。不得不说,你们都是识货的人呐~”

    提前查过她的来路,家底不差,刚从父亲那里继承一座蜂场,是正儿八经陆氏古法蜂针疗法的非遗传人。今年山里收成差,若她这单能成,是一笔可观的家庭收入。

    “这样,赵先生,我手头没这么多钱,等我回去和家人商量下,再跟您联系,可以么?”陆芸思忖再三,缓道。

    若现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她怕生变。对方既然会变卦一次,难保没有第二次。这地方她人生地不熟,万一被骗,怕不好脱身。到时钱出去了,书却没能带走,不是没这个可能!

    怪她性子过急,太想要这书,以至于没有考虑周全就鲁莽行动!

    眼下,先离开这地要紧。

    依陆芸观察下来,十万这个金额,或许可以再商榷。偏偏她最不擅长讨价还价。但有人这块超行!对,就是明浩,这小子一张嘴,十万砍到一万,应该问题不大。早知道对方会来这一出,就该把这小子带来!

    男子开始进退两难,正犹豫着,又听客人开口道:“赵先生,不瞒您说,真正对这本方子集感兴趣的其实是我父亲,所以,出钱问您买也是他,眼下,价格有变,我得让他自己做决定。所以,等回去与他老人家商量后,我再跟您联系。”

    话到了这份上,男子心中清楚,当场成交希望甚微,只好咬牙故作淡然:“也行……那我送送您。”

    “谢谢。”陆芸一边起身往外走,一边暗自庆幸没让那出租车走,返程有保障。

    .

    许是来时一路畅通,山间路窄车少,这会下山,司机明显松懈不少,一边哼着小曲,一边忙着点微信群里此起彼伏的语音。

    陆芸心中藏事,本想开口提醒司机一句看路,因想不好如何开口作罢。待对面冒出黑色车顶时,她惊得坐直身子,可为时已晚,两辆车还是疾速撞上!

    闭眼前最后一秒,陆芸唯一能确定的是,对面这辆车速飞快的suv,司机是个男的。而且,他的脸……

    .

    胸口剧烈的疼痛,把人从沉睡中扯醒,睁眼刹那,一世界的漆黑扑面而来,陆芸定了定神,弯了弯十指,触感冰凉,意识到自己应该还活着,便打算慢慢爬起来。

    这么黑……难道是在医院?

    不对,掌心往下贴,是块毛毯,不是被子……所以,也不是在事故现场。

    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面朝下趴地的人,心中翻涌,确定四肢完好后,她决定先把身子支棱起来。估计是在一个房间里,等她站起来,找到开关,把灯打开,就能一目了然,到底身在何处。

    床上的人倏然睁眼,耳边传来的窸窣动静不假,因突发状况,营帐中一反常态熄了全部油灯。

    有身影在黑暗中缓缓移动,带动周遭空气起涟漪,仰卧之人已敏捷起身,悄无声息接近夜半闯入者,手中紧握的利剑,随时做好出击准备。脸上虽黑布蒙面,但并不影响露出的一双锐眼捕捉猎物。

    陆芸视力已大致适应周遭黑暗,察觉耳后有异动时,下意识扭头去瞧,一截闪着明晃晃寒光的剑刃“咻地”横至眼前,惊得她本能举双手:“等、等等——”

    错乱晃神的瞬间,陆芸看清对方一双眉眼俊朗,一身黑似夜行衣,脸上不知为何蒙着面,瞧人的眸子寒光凛冽,那股杀气似要把她当场生吞活剥!

    陆芸囫囵掉嗓子眼那丢空气,心惊胆颤道:“这位兄弟,有话好说,你能先开个灯么?”

    话音刚落,蒙面男子另一只手上顿然出现一根点燃的白烛。

    借着烛光摇曳,陆芸看到他那古装头套,惊得瞪大双眼,下意识垂头,发现自己一身黑色盔甲,更是错愕万分,完全顾不得利剑已悬至她下颚!

    “刺,客?”蒙面男子忽然出声,声线低沉又极具磁性张力,惹得搞不清楚当下状况的陆芸再次抬头瞧他,下意识地,她嘟噜出去一句:“你是刺客?”

    “我,在,问,你。”男低音侵略感加重,不耐烦明显。这张白净的脸生得很,一看就不是自己手下的兵。

    陆芸忽觉一阵窒息,恍惚间她有种离奇猜测:她是不是穿越了?眼前这黑衣男子若是入夜行凶的刺客,那她又是谁?为何一身戎装?他该不会是来行刺她的吧……

    余光略到的种种迹象表明,十之八九她正身处一军帐之中;帐外有人影晃动,看他们身型轮廓,像是值勤守卫的士兵,身着与她一致的盔甲。

    “我怎么会是刺客!我是,我是……”陆芸有些卡壳,嗓音莫名带沙哑,她想自报家门,可觉得说出姓名对方又不认识她,反显多此一举。

    蒙面男子抬剑表不满,吓得陆芸赶紧挺直腰杆,无奈身上盔甲重得可怕,沉甸甸地直把人整个往下拉,她忽然生了把它们脱掉先的念头。

    男子见状,厉声呵止:“别,动!你,谁?”

    “我、我是路过的……”陆芸哭笑不得,想着这男的生得人模人样的,对女性却如此粗鲁无礼,定睛细瞧他的眉眼,总觉得有些眼熟,像……像明浩!

    说时迟那时快——手长的好处关键时刻派上用场!

    陆芸扯下男子遮面布的刹那,冰冷剑尖秒抵她下颚肌肤!

    对峙的两人,双双目瞪口呆!

    陆芸盯着这张完全暴露的脸,脑中腾起三个苍天大字:丑!八!怪!

    男子彻底被激怒,咬牙切齿低沉道:“看,到,得,死。”

    话没头没尾,陆芸却瞬间抓到重点,下鄂有疼痛感,皮肤有被割到……这暴力男显然较真了,赶紧保命要紧!

    “等等!等等!我有遗言!”

    男子一听,眉眼微舒,尽显俊朗,似老鹰玩弄股掌之中的小鸡,忽而轻蔑一笑,却比哭还渗人……陆芸怔愣盯人,缓了缓呼吸,一字一字道:“兄弟,你这面瘫,我能治!”

    怪不得他讲话一顿一顿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智障,讲话不利索,嘴巴歪成这样,吐字是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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