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的天气有些燥热，零余子偷偷用手给自己扇了两下，感受着那股子凉意，看着大开的门里心情有些复杂。
那面屏风已经被抬走了，所以可以清晰的看到无惨大人坐在铺好的褥子上，即使是这样子温暖的天气，他仍然将下半身隐藏在被子中，一只手捂着唇，黑色的长发遮住脸，察觉到她的目光，无惨大人就会猛地转头，一张苍白的脸上满是阴翳。
庭院里刮来了一阵风，零余子将自己的头发拢到耳后，又听到无惨大人凄厉的咳嗽声，一下又一下，像是杜鹃泣血......
无惨大人的院子里很少会有人过来，大概是因为常年缠绵病榻，总是一身病气，也很少会有人找上门来寻他拿主意，更多的是将他当成一个精致易碎的摆设，只等待着他碎裂的那一天。
庭院里种了几棵零余子不认识的树，风一吹，就能听到‘哗啦啦’的树叶碰撞声，也可以听到里面人压抑的痛呼，除了医师没有人会过来，即使他是这里的少主也一样，零余子看向地上的叶子。
前些日子一直下雨，连绵不断的雨天让院子总是带着泥泞，屋檐也是湿漉漉的，无惨大人是枯败的，孤零零的，阴雨连绵的天气，他是昏睡过来的，就连吃饭也是勉强喝一些汤之类的水，主食总是一丝不动的拿出来，进了零余子的肚子。
无惨大人并不在意自己的食物被谁吃掉，也许对他来说，那些东西在他使用过之后，就没有用处，他忽然侧过脸，看着院子里的零余子，眉头皱了皱，唇动了一下，又低下头，看着手中新换的被子。
仍旧是灰蓝色，衣服也是，这里的一切摆设都像是固定好的一样，在他生长的这十几年中从来没有变过，无论他温顺还是暴躁，没有任何人会在意他的想法，所有人都期盼着他去死，可是他明明是那么艰难地活下来。
身边打下一片阴影，零余子走到无惨身边，跪坐下来，脸上还带着害怕的情绪，但仍然看着无惨的脸，小声说，“无惨大人想出去吗？”
“......”无惨看着零余子颤抖的身体，心里有些嘲讽，明明都如此害怕了，却还是过来了，他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零余子的时候，这小孩对他说爱慕，说起来，这家伙懂什么是爱情吗，想到这他忽然开口，“你之前.......算了，你多大了”
“十五岁”零余子开口，按她重生的年纪来说，也就是变鬼的那一年就是十五岁，所以她之后几百年的外貌都没有变过，即使活了那么久，外貌也还是孩童的样子，至于这具身体，她今天早上照镜子的时候发现跟她人类时期的样貌长得一样，似乎是因为某种原因，她从鬼又变回了人类。
十五岁......无惨抿了抿唇，苍白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他忽然移开视线，余光中看到零余子泛红的眼眶，真是胆小的家伙，竟然又一次在他的面前哭泣，“滚出去”
零余子的情绪还是有些紧张，她抹了一把自己红彤彤的眼睛，心想着无惨大人是不是嫌弃她了，忍不住止住了哭腔，强壮镇定，“今天天气不错，无惨大人要出去看看吗？”
“你让我无惨去晒太阳？”无惨眯起眼睛，威胁似得看着零余子，目光逐渐变得危险，又听到零余子小声嘟囔，一时怔住。
“可是无惨大人现在是人类”零余子嗫嚅着，她指了指大开的房门，开口，“您也想出去看看吧，今天连屏风都撤了，院子里的花开了，我觉得跟您很相配，一样美丽”
“你说我无惨是花瓶的意思吗？”无惨又开始咳嗽，手紧紧抓住被子，虽说他确实有想出去看看的意味，但被这么直白的说出来，还真是让他有些难堪，这个蠢笨的家伙，“给我滚出去”
“不是......”零余子不知道为什么无惨大人曲解她的意思，她失落的扣着自己的手指，有些自责，无惨大人本就身体不好，她还要刺激他，不过无惨大人是她接触过的第一个贵族，以往她只能站在地上仰视着马车里的贵族们，并且被当成垃圾一样赶走。
无惨大人是不一样的，零余子心想，他曾经救过自己，在自己被烧死的那个雪天，而且还如此俊美，就算是变成人类的无惨大人，也仍然美丽。
屋子里安静下来，只能听到轻微的风声，无惨将唇边的手放下，苍白的脸上因为缺氧有了几丝病态的嫣红，他嘲讽的看着面前的人，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怎么会有这样子的人，是因为曾经一样的生病虚弱，所以对他产生共鸣了吗。
太可笑了，只是一个平民而已，怎么敢将自己跟她放在一起，零余子是疯了吗，他心中的愤恨越来越大，再触及到零余子那双清澈的像是水润过的眼眸时，渐渐消散了，他看着自己的手心，心想为何他最近变得如此在意零余子。
看来是因为力量的流失，让他对于这个见证过他强大的零余子，产生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自证心思，他只是想拿回属于自己的那份力量，无惨回过神来，眉头又轻轻蹙起，“医师找到了吗？”
“还......还在找”零余子结结巴巴的开口，有些不解为何无惨大人要执着于寻找一个医师，城里的医师明明有那么多。
无惨没有给她解释的意思，他的眼睛微眯，看着零余子黑色的头发，脑海中浮现出她白发的样子，按人类的审美来说，她确实长得还算不错，虽称不上什么大美人，但也算得上可爱，尤其是在产屋敷养了这么长时间，身上的肉也多了起来，身上也不知道擦了一些什么粉，闻起来很香......
倒是那个医师，因为时间太久，他已经忘记了他是在自己多大年纪来的，名字也不太清楚，所以只能大海捞针一样循着特征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