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花街之后，无惨又撑起了伞，身边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他垂眸，看到零余子不安分的扭来扭去，蒙着白布的眼睛泅出了两窝濡湿。
衣服上面沾了血渍，面色青白，像是一具死了很长时间的尸体，他沉默了片刻，将人提溜着后脖领拎了起来，看着她湿漉漉的身体。
路上的行人投来窥探一样的目光，无惨有些烦躁，晃了晃零余子，看到她身上的水一直往下滴落，只好将人放下，带着人走进了路边开着的一家成衣铺子。
铺子里只有一个中年男人，见到两人眼睛一亮，在看到男人那一身矜贵行头之后，一双眼睛都笑的睁不开了，询问了两句之后，他从挂着的衣服中取出了一件白色的小袄。
无惨看了一眼，没阻止，老板这才放心的递给那个小女孩，那小孩很乖的去一边换了衣服，老板有给她拿了一双新的木屐，还送了一条厚厚的袜子。
这可是个大生意，老板嘿嘿笑着，也不知道这小女孩是他什么人，是女儿吗，也不太像，他看起来这么年轻怎么会有这么大一姑娘。
零余子穿上新衣服，有些害羞，踌躇的走到无惨面前，抬头看他，倒是顺眼了很多，无惨漫不经心的想，看着她有些乱的头发，招了招手，随手从桌子上的盒子里拿了一个人花绳给零余子一边绑了一个小尾巴，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老板脸上的笑意更大了，心想着今天终于能赚一笔大的，无惨看向老板，指尖在桌子上敲了敲，危险的气氛渐渐凝固，那男人身上开始涌动出莫大的压迫感，明明是如此寒冷的天气，老板的额头上却流出了汗珠，他在心里默念着晦气，心想着不知道一会儿去执法队报警。
“您看，这天气这么冷”老板的心口都要滴血了，艰难地开口，“这个就不要钱了，反正这个也不太衬人”
天杀的，明明是今年最新款，老板欲哭无泪，周遭的空气开始流动，有什么被放在了柜台上面，他在一回头的时候，那两个人已经走了，老板松了口气，将柜子上面的银钱收好，把店铺门关上，决定今天休息一天。
那男人虽然可怕，但出手确实阔绰，这样想着，店铺里陷入黑暗。
零余子跟在无惨身后，手中也同样举着一把伞，温暖的新衣服，她吸了吸鼻子，有些感动，从来没有人给她买过新衣服，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也是穿着这对父母的旧衣服，补丁摞补丁，每当冬季的时候都是最难熬的日子。
虽然变成鬼之后感受不到那些温度，但能够穿上新衣服她还是很开心，已经是深夜了，路上的人也已经慢慢见不着了，无惨伸手扯下了零余子眼睛上的白布，卷好了，又塞回零余子背后的小帽子里。
“我记得你好像是想尝试不吃人”无惨停下脚步，将伞合上，雪已经停了。
听到这句话，零余子的心脏猛地一缩，她抿了抿唇，想到之前在花魁那里吃掉的肢体，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有些害怕，她实在是太饿了，无惨大人要杀掉她吗？是因为自己没有做到说过的事情吗？
“你看起来很害怕”无惨温和的笑了笑，“已经发起抖来了吗？”
“......”零余子抓着伞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只是不敢杀人，她只是太害怕了，但无惨大人显然不是一个喜欢做慈善的男人，要被杀死了吗？可是，她真的不想死。
无惨又感受到了那股不甘，诧异的看着零余子，看来被架在火堆上的时候，是真的不想死呢，那为什么不去杀人呢，是因为属于人类的道德还没有被抛弃掉吗，太奇怪了，她可是吃掉了那些肉块，自己动手和别人动手又有什么区别呢，会让她的心灵更舒服吗？
“无惨大人”零余子眼眶中又盛满了透明的液体，水汪汪的，像是两捧干净的泉水，无惨的手划过她的眼角，感受着指尖的那抹湿意，真是，让人无法理解的生物，无惨难得的思考起了零余子。
“哗啦”巨大的疼痛让零余子失去了理智，那洁白的小袄上面被染得猩红，零余子的眼泪像是断了线一样，她趴在地上，艰难地抬头看着面前人的裤子，又抬头，看到了无惨那张俊秀的脸，眸中有些空洞。
是因为欺骗了无惨大人，所以被杀掉了吗，她竟然活的还没有前世长，零余子捂着被切开的胸口，摸了摸柔软的皮毛，好难过啊，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送她东西呢，“无惨大人......”
“......”无惨站在原地，看到自己的裤子被零余子拽住，红色的血液将裤脚弄得很脏，他想要避开，但零余子抓的死紧，一双红色的大眼睛中除了恐惧还有一些奇怪的贪婪？
贪婪？无惨皱了皱眉，他蹲下身子，抬起了零余子的下巴，竖起了蛇一样的红色瞳孔，温和的询问，“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我，我想要”零余子感觉思绪越来越混乱，她的世界好像变成了黑白色，她拽住无惨的手，像是在深海里抓住了一块浮木，断断续续的开口，“无......无惨大人，我不想死......我想要，想要无惨大人”
“......”大概是回光返照，零余子的手劲变大，无惨少见的陷入了疑惑之中，“我对你并不算好”
“无惨大人.......是第一个送我衣服的人”零余子咳嗽了一声，将口中的血液咽回去，“是无惨大人救了我......我想追随无惨大人”
“可是你什么也不会”无惨嗤笑，抚摸着零余子的脸，“你不敢杀人，只敢捡着一些其他鬼吃剩下的，甚至可以去刨坟地里的东西，又脏又弱”
“无惨大人......”零余子没力气了，那手慢慢松开，落在了雪地上面，很快雪地变成了红色。
无惨站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袖口，晦涩的看着零余子，转身离开，只是一只弱小的鬼而已，他不需要费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