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久经官场的威严肃杀之气,不怒自显。老侯爷朝他走近几步,王福就感到要了命的窒息。

    “你说陈叙不是什么?”

    她挺着脖子:“公子不是狼心狗肺之人,公子也懂礼。”

    “懂礼?”老侯爷哼笑一声,“你可知何为礼?君臣,父子,修身,哪一个他做到了,又有哪一个容你个奴婢置喙!”

    他一声比一声高,吼得王福忍不住颤了颤耳朵。

    梁嬷嬷意图将王福拉开时,却听她接着道:“不管,不管雨天雪天,公子日日去问老太太的安,老太太吃不下东西时,公子也是亲自到五芳斋买点心,老太太生病那几日,公子恭身亲自伺候,奴不明白侯爷口中什么意思,但是奴照顾公子这些时日来,能看出公子是个好人,并非侯爷口中那般卑劣不堪。”

    一席话说的老侯爷哑口,他怔了怔。

    家中老太太向着孙子说话,是祖孙之情,他不说什么,但除老太太之外,这是他第一次听外人为了陈叙质问他。

    还是一个卑贱的奴婢,不禁升出羞恼,“你个半字不识的奴婢,也敢出来对着主家嚷嚷,好啊,这就是陈叙教出来的人!”

    王福忙道:“奴识字!奴没有一点不识,公子教奴识字,还教奴遇事不要躲!”

    “你住口!”

    她瑟了瑟肩膀,但并没有因老侯爷的怒声消了胆气,继续仰脸道:“公子书念的好,京中上下都夸他,奴只是不明白,为何老侯爷对公子如此苛责,他受了冤,挨了打,也,也从没说您半句不好,奴觉得不懂礼的,应该是,是侯爷才对……”

    “贱奴!”

    王福感到耳边一阵厉风,紧接着一股大力摔在脸上,这巴掌照实了打,她直接扑跪在地,脸上立时传来火辣辣的刺痛。

    “给我拖出打二十板子!”

    后头两个奴婢依言上来拖拽,梁嬷嬷忙阻止,“侯爷息怒啊,王福是公子房里的人,若是公子回来知道了怕是要怪罪。”

    “我的他父亲,他敢忤逆我不成!”

    “他不敢忤逆,但老太太心思……侯爷与公子置了气,与老太太也难要说法啊……况且您本就违了老太太的意思将周氏带回来……”

    老侯爷只觉怒气顿在胸口,颅内滚烫却无处可泄。

    她说的没错,老太太一行人若从外回来,刚进门就听侯府乒乓乱响,难免心生不快,老太太疼孙子紧,打的是平日照顾陈叙的人,加之又违逆老太太意思带了周氏回来,最后这矛头不定指向谁。

    思来思去,心中又是愤懑又是无奈,指着门外道:

    “拖,拖出去,滚出去!”

    梁嬷嬷朝着王福使眼色,王福低头,捂着脸颊往门外走。

    周兰捏着帕子,扶门朝外看去,她示意了个奴婢过来,压低声:“侯爷怎发这么大的怒气。”

    “回夫人,是大公子房中的奴婢不懂事,顶了老侯爷的嘴。”

    她抿了下唇,提裙下阶。

    周氏其人,身形窈窕似芦苇,步态若生莲,走动间裙摆与簪钗之间的摆动幅度相差无几,步声落地都如和尚敲木鱼,满是娴静。

    老侯爷转身看到她,摁了摁眉心,勉强笑了笑,“吵着你了,好些了吗?”周氏双手覆在他干硬的指头上,摇了摇头,“妾无事的,只是担心侯爷为了妾得罪大公子,再惹老太太不快。”

    说着她将头靠在他怀里,“陈阳侯府尊贵,原本妾就不该奢望,但只是妾就罢了,远儿毕竟还要科考,日后可为官帮侯爷分担些,可他现如今,身份进退狼狈,妾只觉得对不起你们父子。”

    老侯爷仰头舒了口气,拍拍她头安慰两声,“日后的事,日后说吧。”

    “这科考就是男儿的最后一条路,远儿一直在庄子上,那里的学究夫子终是比不上京城,远儿自小勤奋刻苦,是妾无能给他更好的,今年开春科考,京中子弟个个都那么厉害,妾实在担心。”

    老侯爷闭目凝思了会儿,片刻张口,“无妨,若他真考不上,我求皇后给他个官职,反正都是要孝敬娘娘的。”

    “真的?”周兰从他怀里抬起头,“若侯爷能安保远儿,远儿肯定愿为侯爷效劳,为皇后效劳。”

    ***

    王福把佛堂供桌擦拭完,天色不早,剩余的打算等明日再来打扫,回了房后打了盆冷水用帕子一点点洗着红肿处。

    鼻子喘出酸热气,她叹了口气。

    井水冰冷刺骨,刺的她打了好几个哆嗦,阿允从床爬起来,趴在窗外朝她哎了两声。

    王福看了他眼,把盆搁下跨步进去,刚想问香兰如何了,阿允就朝她抽了口气,拢着烛光,照向她脸。

    她撇开他手,往里间走,阿允跟上去小声道:“香兰姐姐受伤了,姐姐怎么你又伤着了?可是梁嬷嬷?”

    王福抿抿唇说不是,剜了块药膏,约莫着地方上药,阿允翻出镜子让她照着抹,随后蹲下身子来小声道:“我这一整日都看着香兰呢,没出事,连外头几个和我好的奴才让我出去吃锅子,我都没去。”

    原本她疼的皱眉,听他这邀功语调不免得笑了声,夸了他两句好,随后站起身,到案几后头坐着,燃灯继续写字。

    阿允蹲在她跟前,“姐姐,你还没说,你怎么伤成这样了?”

    “嘘!”王福竖指噤声,看了眼正睡着的香兰,压低声道:“气着老侯爷了,被打了巴掌。”

    阿允立即瞪大眼,捂嘴吸了口气,偏身还想问,直接被王福三推两赶的出了门。

    清凉气息从脸颊窜入她鼻喉,上完了药,她感觉脸上生痒,想去抓又怕破皮,最后只能摁下心,提笔专注写字。

    后半夜炭火灭了,王福才搁下笔,拢着被子靠在床头睡去。

    是日天明,香兰比前几日好了不少,梁嬷嬷到底是没用重刑,之前连碰都碰不得,现如今她敢自己翻身了。她服侍着香兰喝两口水后,外头奴婢又来叫她去佛堂。

    王福有些犹豫,今儿大早阿允趴窗告诉她,自己也被分配了活计,这样一来就没人照看着香兰了。香兰知道她想什么,勾了勾她手指道:“没事,这么些天了,他肯定不会来找我。”

    王福给她掖好被子,寻思了会儿,外头奴婢见她不出来探头催了声,她给人招呼一句,后对香兰道:“那我今天快些回来。”

    也是怕什么来什么,王福在打扫佛堂时,谁知正撞见了陈远,她忙退了几步,侧身到一边站着,陈远哼笑一声略过她,双手合十,嘴里念叨两声,后甩袖大步离开。

    她瞥着身影,直到看不见了才敢把肩膀松下来,一旁婢女拐拐她胳膊诶了声,朝方才陈远走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福姑娘这是哪位啊,府中宾客吗?”

    王福摇头说不是。

    “前日我看着老侯爷领了个妇人回来,莫不是生了续弦的意思?”说着她停下手中动作,以为王福整日跟在陈叙身边,知道的比她们多,正要再问两句时,就被刚好走进来的梁嬷嬷看见。

    闭嘴也来不及,结结实实挨了顿训斥。被罚去打水,婢女瘪着脸,本来着佛堂的活就不少了,还要去干力气活。

    王福笑了笑,“这儿我一个人就够了,你去打水吧。”

    那人自然说好,对着王福一通感恩,撂下扫帚往外跑。

    王福独自扫了片刻钟,扫到佛脚下时,她停住,抬头看着面前高大巨硕的佛像,想了想,把手上帚柄搁在一边,朝后退了几步。

    双手合十,下巴抵在指尖上,吸了口气,闭目踮了踮脚。

    求阿娘和哥哥平安,还有自己往后日子顺些,她慢慢松了气,想起老侯爷此前对陈叙的斥责,从新许道:嗯……还,再求个公子金榜题名,有人能多疼疼他吧……

    王福抬眼看了看慈悲的佛面。

    刚要伸手拿扫帚时,就听有人高喊了她一声。王福还不及寻出声地,就见香兰被扯着衣襟,痛苦挣扎拖在地上,陈远一面剥着她衣裳,一面抬头笑着看向王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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