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王福登时吓在原地。香兰脖颈就快断成两截,脸上涨红青紫,俨如濒死的鱼。

    香兰恐惧着目光,颤抖向她看来,张口已然呼不出声,那边两人似乎注意到什么,陈远慢慢朝王福看去,目光先是一愣。

    接着狰狞着笑,朝她招手轻道:“过来,王福。”

    “走水了,走水了!”

    王福边喊边朝香兰跑去,“走水了!”

    她抵着嗓中恶寒,不停吆喝,陈远目光怔松了下,松开香兰,香兰身子软下来,顺势倒在王福身上,王福不等坐直,就感觉脖上传来一道狠力。

    接着就被扑倒在地,窒息酸热涌上眼鼻,她瞪着腿,一手抠着他手,另手朝后腰摸去,拼命向后翻转。

    陈远捂着脸,迸了声粗口,手下力松了几分,趁此空隙,王福赶忙起身,拖着香兰往出逃,但香兰已然浑身瘫软,两步一摔,实在乏力。

    “姐姐……”香兰哭着抱她胳膊,自知走不动不想拖累她,王福喘着气,捏着手中刀柄,拽着她手臂不肯松手,忽然想起那晚,自己被陈叙逼着拿刀,去反抗后罩房里那群婢女对她的欺辱。

    “别怕,他过来我就砍。”

    陈远反过神来后的同时,一群提着水桶的奴婢快步往这跑,加之是侯府嫡子的庭院格外受人关注,这么小会儿功夫,就来了十几个人,香兰身子再也撑不住,径直跌坐在地。

    众人哄哄闹闹,提着水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往房里泼,后头人跟前面,她们泼哪,自己也往哪撂,折腾了好半会儿,有几个人才反应过来才发觉自己泼了个空,赶忙出手叫停,但为时已晚。

    等梁嬷嬷过来拾掇这场闹剧时,陈叙房里成了半个水窝。

    众人纷纷指证是王福说的走水,王福被方才这一闹,身上也被泼上不少水,衣裙濡湿,发丝黏连,冻得抖成那样还不忘抱着香兰。

    嬷嬷挥手叫散了,点了几个人去清点陈叙房中损失的东西,王福并香兰被带去刑堂。

    府中专设刑堂,用以下人犯错好作惩戒。

    春凳两边人执棍静等着,二人垂头跪在地上,衣裙在地湿了摊水,正迎风口,冷的两人哆哆嗦嗦。

    “你糊涂!”

    王福遭了声喝斥,梁嬷嬷看了眼香兰,“摁住了打!”

    “嬷嬷……”

    “你谎称走水,惊扰府中上下,公子房中光是上乘品质的墨块就百余两,更别说其余的金银财器,这一救水毁了房中大半,凭这一样打死你都不为过!”

    王福朝前膝行一步,“是二公子险些将香兰掐死,奴不得已才说的!”

    “住口!”嬷嬷高喝,接着续道:“有和证据你敢去以下犯上,你是公子身边的我动不得,老太太和公子才去上香,府里就出了这等子事,此事不能揭过,不挨这道,不成说法,银子得罚,皮得挨。”

    王福张了张口,后默了声。

    府中主家都不在,无人能做主此事,倘若自己说了实话,说不定还要被斥罚诬告主子的罪名,且当时院里只有他与香兰两个,没有旁人作证,老侯爷本就偏向陈远,是不会信此事。

    而梁嬷嬷只管赏罚,主家上香需安心静神,她是断然不会为了此事再去传书烦扰,保不得她自己还要受牵连。

    加之她和香兰已经和陈远破了面,若说了实话,陈远此人日后更不会放过他俩,唯一肯听的,能做主的两人去了寺庙,何时回来,尚不明确,现下只能等。

    可是她觉得憋闷。

    香兰被噼啪棍杖了一番后,抬上春凳扔回房里。

    阿允哭着趴在床上,不停抹着泪抽着气,香兰叫他这一哭给哭精神了,张了张嘴,最后也只是吐出口气。

    “你别动啊姐姐。”说着他忙胡乱摸了把脸,“都怪我出去的晚了,要是我在,我还能替你分两杖,以后好东西都先挤着你,我再也不跟你抢东西吃了……”

    说着他耷拉下头,瘪脸哭的比香兰还委屈。

    王福拿着药跪坐在床边,用胳膊撞撞阿允叫他出去,接着拉上帘子,俯身给她把皮血黏连的衣裳揭下来,一点点往上撒着药,

    香兰疼的抽了口气,王福忙摁住她,吹着气安抚了会儿。

    香兰慢慢平了气,王福才开口道:“还剩了些,我给你全涂上,明早就能消肿。”

    “姐姐这药,哪……里来的。”

    王福用袖口替她擦了擦额汗,小声道:“我偷的。”

    香兰怔了怔,王福续道:“我写不好字,公子就打我。”

    说着伸出手来,上面还有两道红棱子。

    陈叙待她写字方面甚是严苛,一笔不端就毫不留情喝去,王福肿着手,不敢说一声不好。

    “公子他……”

    王福抱膝,搓手喝了口热气,“他也没说我什么。”

    香兰垂下眼,“姐姐,我是不是也把你害了。”

    听她瘪着声要哭,王福也慌措了,忙道,“你之前的伤也是二公子弄得吧,怎么不和我说呢?”

    “他,他逼我!我的采买银子就是叫他拿去了,他不给我还拿我父母威胁我,我怕啊我不敢,我也怕把你扯进来……”

    王福舒了口气,抚了抚她头,“别怕。”

    算上今日,寺庙一行已经三日了,除却皇亲贵族这种以身份优先的,大部分平头百姓都被挤在山中腰,下头罗的队列如龙似尾,哄哄嚷嚷的只上不下。

    如王国公,陈阳侯府等这种在京中数一数二的大族,是排在最前头,所以庙里几位秃头也都先挤着这俩招待。只是今年年情不好,上山来求平安的比往年多了两倍不止,寺庙实在盛不下这些人。

    第三日下了雪,停在半山腰的人被迫困在原地,上钻不进去,下出不来,只能各自抱团在石阶挨冻,还是最后老太太觉得实在不合仁心,跟了主持商量商量,把贵亲所住院落,从之前的三院都改为一院,给了下头人一方避寒的屋子。

    这日下午停了雪,风寒而干,如刀片肉般吹着人脸,雁鸟孤绝,万物生息皆被压在白芒之下。

    老侯爷在老太太上山后,第二天傍晚坐轿回来,听人道回来时还领了一位妇人,妇人以帷帽遮面,并不能探其面容,倒是回来的那天夜里,府里正堂点灯明烛,热闹了大半宿。

    翌日天明,梁嬷嬷找人来传,说是前院人手不够,让每个院里的留两个婢仆看着,其余的都往正堂填补。

    自香兰出了事,王福和阿允日日守在床边一刻也不敢离眼,毕竟上回事并没了解,几人生怕陈远从哪冒出来再闹事。这次王福本打算留下的,但阿允拍着胸脯告诉她定能护好香兰,毕竟也是个男子,劲比自己大些,要真出了事比自己能抗,这么想着便也就顺了他的话。同梁嬷嬷的人去了前院。

    别的大事没有,就是些琐碎的零工,王福同另个姑娘一起,被分了洒扫佛堂。

    这日王福才从井边打完水,走到一半就被梁嬷嬷拦下,让赶紧端着去前院。

    见神色慌张,王福也没想那么多,提着又奔去前院,院里站着几位婆子,看人来了忙替过手中的井水,往房中奔去。

    过了会儿,婆子才出来跟梁嬷嬷点了点头,梁嬷嬷捂着胸口安下心,说了几声阿弥陀佛。

    王福看了眼房中进进出出的奴婢,“嬷嬷,可是出了什么事?”

    “夫人……”梁嬷嬷正张口,话到嘴边忽的顿了顿,平道:“周氏突然犯了喘,让取些冰水镇一镇。”

    “周氏?”她刚问出口,就见老侯爷从房中出来,梁嬷嬷赶忙迎上去,“侯爷是否要老奴去请程郎中?”

    老侯爷摆手,脸上不悦像是方才生了场火气,他背手站定原地,皱眉问,“陈叙平日房中都熏的什么香?”

    “这……”梁嬷嬷虽打理府中上下,也没细到类似每个院熏什么香这等琐事,看向王福,“你伺候公子,你说。”

    王福一怔,但还是照实道:“沉木香。”

    老侯爷低头默了会儿,脸上神色愈发阴下来,忽的拂袖扫过陶案,碗盏噼啪碎落一地,梁嬷嬷忙退了步小声说了句息怒。

    “早些年就让他换香炉换香炉,那腐烂的木头到底有什么好闻!”

    沉木香味略清苦,贵在沉、稳,其香醇厚清雅,一小块便可燃上几个时辰,木香经久不散。王福从不觉得那是腐烂的气味,她最期盼的就是每日给炉子换香,坐在旁边,闻上许久都不觉得厌烦。

    老侯爷往房里看了眼,摇头叹道:“我这儿啊,就是个冤孽。”说着他自顾嗤笑了声,“许是真哪辈子报应,得了这么个怪物回来。”

    嬷嬷试图劝道:“侯爷消怒,公子也是可怜人。”

    他甩袖,提声喝道:“可怜之人?世上可怜之人都没有他这般不识抬举!不懂人情,不懂苦心,偏要跟旁人反着走,从没有半次是顺着我意来的,简直是狼心狗肺!”

    说道此处,老侯爷怒气跟上了头,紧接着又道。

    “你瞧瞧啊,他于我惹出多少事端,幼时心狠差点掐死邻家小儿,考学考学不顺,还在房中窝藏妓(和谐)女,拿蛇吓唬学究,养那些肮脏的野花让李少城起疹子!他可怜?天底下可怜人都死光了,他都不可怜!”

    “不是这样的。”

    声音不大,但在这沉寂的堂中十分明显,老侯爷抬头,“你说什么?”

    王福抬起头,看向他,“奴说,公子不是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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