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是当天下午醒过来的，秦舟安把云翎送回家里安顿妥当后，当晚就驱车离开了宜溪。
云翎向薄薇请了几天假后一连去医院照顾了一个星期，直到师父病情稳定下来才买票回了临州，正好是正月初十，开机的前一天。
云翎坐在车上，看着在站台上抹泪的柳芳如，还有搂着她的肩向她挥手道别的云文松，一同她初入大学的时候，突然就感受到了什么是岁月如梭。
她座位靠窗，车子缓缓启动后把脑袋从窗子里缩了回去，二人的身影也渐渐变淡消失。
坐在对面的小夫妻应该也是从宜溪回临州工作的，男人带了一包瓜子，只剥不吃，攒了一小把全倒进了女人的手心。
云翎拿起手机刷新了一下页面，还是没有新的消息。
几天前秦舟安给了她张威的电话，说已经安排了张威在她回去的那天接站，还约好了晚上一起吃饭的地方。
自从秦舟安走后两人联系的频率就比之前少了很多，有时候晚上只有一通短短的电话，有时候只是几条闲聊的信息。
云翎是从张威的话里推测秦舟安应该在忙《南柯非梦》后期制作的事情，她知道机房重地不能通话，便更不想打扰他了。
回去的车票买的是特快，下午不到六点就抵达了临州站。
云翎刚刚下车就接到了张威的电话，说公司临时有点事离不开身，已经托了别人去接她。
还没来得及多问，对面就挂掉了电话。
云翎坐在车站的长椅上，等到快打起了瞌睡的时候，穿着一袭明红长裙，戴着猫眼墨镜的人站在她面前，食指关节敲了敲她的脑门。
“啊。”
“走不走？”薄薇把墨镜推了上去，露出标志性的丹凤眼。
车停在了不远处的停车场里，走过去大概要花五六分钟的时间。
上车后，薄薇问道：“吃晚饭了吗，要不要顺便一起吃个？”
“嗯……我在车上已经吃了。”
云翎抿了一下嘴，有些不舍地手机放进包里。
“你们在海南玩的怎么样？那里好玩吗？漂亮吗？”
薄薇笑起来眼睛是弯的：“一般吧，有个天天在你旁边念叨的人，再好玩的地方也好玩不到哪儿去。”
芙蓉面、柳叶眉，她很少笑，但笑起来却让云翎一时看的发呆。
“我来接你其实是有点事和你商量。”
薄薇启唇，车开得快而稳：“这次的工作结束后，我们的合同就提前终止吧，工资我还会按照之前的标准每月打到你的卡上。”
“为什么？！”云翎不解道：“是我工作做的不好吗？”
薄薇按了按喇叭催促前面的车，前面似乎出了车祸，车辆一时半会儿动不了。
“我和盛于蓝商量了一下，我们打算一个月以后官宣，大概正好是你出组的时候。”
薄薇转了转左手中指上的素圈：“正好到时候我打算休息一段时间，就不方便带你了。”
“你不怕吗？”
云翎静静地问道。
薄薇如羽的眼睫眨动了两下：“有点儿。”
“但是畏畏缩缩了这么多年，我也想勇敢一次试试看。”
……
前面的车祸很快就解决了，路况渐渐恢复了正常，车子启动重新上路。
云翎时不时地打开手机，看到没有消息后又灰扑扑地放了回去。
手机铃声响起时，她一个激灵差点把手机抛了出去，但看到屏幕上的一行字笑容却转瞬即逝。
——抱歉，今天太忙了，可能没有办法陪你一起吃饭了。
“薇姐，我饿了，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秦舟安？”
薄薇转了车向：“你是在等他吃饭吗？”
云翎点头：“嗯。”
薄薇挑眉道：“难道他没有跟你说他出国了吗？”
——
近二十天的年假过后，一切又恢复了原状。
第二日云翎就跟薄薇进了组，她演了一名特种兵狙击手，戏份主要集中在前期，行程被安排的满满当当的。
云翎错过了不少次秦舟安的电话和短信，主要原因是她工作太忙，又要给薄薇打下手，又要演自己的戏份。
但不可否认有一点赌气的原因存在。
“好！Cut！”导演喊道：“咱们今天的效率挺高，戏份结束得早，大家赶紧回去休息吧！”
在《南柯非梦》里做武替的余小雨也来了这个剧组，刚巧和云翎有对手戏，两人经常一起往返片场。
到了服装室里，云翎换下了迷彩服，余小雨则正拆着胳膊上的绷带。
“姐，什么时候我也能有句台词啊，我不想总是演死人了。”
云翎把迷彩服叠起来放进了衣柜里：“演死人至少还能露脸呢，我一开始连脸都露不了，房子着火了，还差点把胳膊烧了。”
说罢她举起胳膊给余小雨看了看，烧伤留下来的疤痕像是红色的蚯蚓。
云翎明天没有戏份，今天又结束的早，准备和余小雨去附近的小吃街搓一顿。
不过在这之前她们要先回去卸个妆，云翎倒是无所谓，但余小雨一脸“死人妆”直接出去怕是要吓到人。
为了保持影城内部的路况，这一代几乎没有车，就算是演员的保姆车也都停在了外面的停车场。
云翎最初以为余小雨是个内向的人，没想到熟了以后却比薄蓁还能唠。
天上下起了小雨，象征着天气正在转暖。
两人沿着每日两点一线的路程返回，直到酒店门口余小雨突然道：“你看那儿！怎么有车进来了？”
云翎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辆黑色迈巴赫停在了路边，是熟悉的车型、熟悉的车牌号。
“我也不知道，说不定是什么有权有势的人吧。”
她说着，眼睛却一直望着那边，转身进入酒店的时候甚至没有注意到前方来人，差点就撞了上去。
还是余小雨把她拉开的，惊呼了一声：“秦导？”
云翎抬眸看过去，看到秦舟安在她面前与她只有一步之隔，不是上次见面时的休闲打扮，一身戗驳领西装带着些许锋锐和压迫性。
她有点震惊秦舟安直接出现在这里，想要点个头赶紧撤离，却看见秦舟安缓缓开口，口型竟是“翎翎”的样子。
云翎赶忙道：“秦导也是来这里拍戏的吗？”
看着秦舟安脸上一闪而过的戏谑，云翎便知道自己这是中了他的圈套。
“不是，来找你直属上司商量一下工作上的事。”
原来如此，云翎突然有点失落。
这时酒店服务员端了一杯水走过来，呈给了秦舟安：“秦先生，等了这么长时间了，您喝点水吧。”
秦舟安看了一眼手表，对服务员摆摆手道：“不用了，我马上就走。”
话音落下，云翎拉着站在她身旁已经石化成雕像的余小雨给他让开了去路。
但是秦舟安没有挪步，而是挑了挑眉看向她。
“小助理，你上司让你跟我回去拿点东西，恐怕要占用你一点休息时间，就叫你旁边的同事先回去休息吧。”
——
天空阴沉沉的，雨刷有节奏的摆动，将降落在车窗上的小雨点擦了个干净。
云翎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他突然出现的时候，不是携雨，就是带雪。
车辆驶出影城，门口的保安谄媚地向这边敬了个礼。
云翎单刀直入道：“我们要去哪儿？要拿什么东西？”
秦舟安没有接她的话，转而道：“你师父那边我已经联系专家线上会诊了，病情稳定下来应该能延长一些时间。”
她不得不承认他很聪明，一下子就能把握住她的情绪。
“谢谢。”云翎失去刚才的气势，小声道。
秦舟安见状笑了笑：“你别误会，我就是想让你放心一点。有我在这里，不会有任何意外。”
“那你不在的时候呢？”
“我说过，你随时可以找我，二十四小时待命。”
秦舟安的开车技术比雷浩森不知娴熟了多少倍，在临州这样路况复杂的大城市，车速不减也始终稳稳当当。
车里只有雨滴掉落和雨刷滑动的声音。
云翎挣扎了好半天，终于忍不住撇了撇嘴道：“你说谎，还不到一个月呢你就已经敷衍我了。”
“宝贝，你知道的，我喜欢你已经喜欢三年了。”秦舟安的食指关节习惯性的敲了敲方向盘，嗓音低沉：“不仅仅只是一个月。”
云翎很少听过情话，也不善于直接将这种心情表达出来。
但秦舟安不是，像是为了让她放心，他总是会直接地说给她听。
秦舟安语气恢复了寻常：“我前段时间出了趟国，是和马助理一起去的。黄晴宁在那边出了点事，你放心不是私事，是公事。”
“我又没有那么小心眼儿……”
云翎知道秦舟安在公司的处境，不想给他添烦恼，便没有追问到底。
秦舟安解释道：“前几天你在医院照顾你师父，我怕你多想就没告诉你。你回来的那天我原本是订了机票要回来，但临时有变就退了航班。后来你进组不接我电话，我就干脆把事情交给马助理，自己回来了。”
车途的景象越来越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但一时想不起来。
直到她透过车窗，从气派的大门上看见了“蓝苑”两个大字。
“等一下，不是说要拿东西吗？怎么到你家了？”
秦舟安把车开进别墅区，扬了扬嘴角，语气暧昧：“是啊，来我家让你看点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