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9

    ATM机前,云翎将一个月的工资存进了账户,没过几分钟就传来一条扣费短信。

    “云翎女士,您的尾号7072的储蓄账户于12月1日已成功扣还学业贷款1000元,期待与您下一次的合作。”

    云翎上大学的那几年正是家里最困难的时候,即便是父母砸锅卖铁也能供给她用的钱也寥寥无几。

    更何况她上的是艺术专业,每年学费十万打底,办理了学生贷款再加上外出打工,还勉强可以度日。

    听说吃鱼和鱼汤对腰椎好,从银行回家的时候云翎路过菜市场买了两条草鱼,难得的是鱼店老板还记得她:“你是小翎?”

    她接过袋子点点头。

    “我记得你已经有一年多没有过来了吧?上一次还是你和你妈一块来的呢!”

    大学毕业那年,云翎凭借着优异的成绩顺利考上了临艺京剧团,为了定居在这里,在稍微偏远的地方租了个小房。

    那时候柳芳如忙里偷闲,从老家赶过来陪云翎住了小一个月,和菜市场的老板们混了个脸熟。

    提着鱼回家,打开门后闻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菜香味。

    大包小包堆在地上还没来得及收拾。

    柳芳如拿着锅铲,从厨房里探出脑袋,头发用劣质染发剂染的黝黑发亮:“是翎翎吗?”

    “你们不是说下午来吗,怎么现在就到了?”

    云翎把鱼从塑料袋里拿出来,手一滑掉在了地上,她从桌子上抄起擀面杖,直接对着鱼脑袋来了一棒,擀面杖立即裂成两半。

    柳芳如看得目瞪口呆。

    “翎翎,那是你爹用了十年的拐杖。”

    自打云文松腰上的老毛病犯后,整个人都变得无精打采。他腰痛得卧床起不来,柳芳如几乎每顿饭都给他端到床上,和着止疼片吃完就昏昏睡了过去。

    柳芳如正把堆在地上的大包小包解开,一颗苹果滚到了云翎的脚边,散落在地的甚至还有远道而来的小葱和野菜,虽然已经蔫了一半。

    “你在剧团的工作忙,正好我这次来多待些日子,还能给你做做饭。”柳芳如一边收拾,一边念叨着。

    屋子没有暖气,立秋以后天气越来越冷,水龙头里的水像是刚融化的冰水,搭在小阳台上的衣服两三天都干不了。

    柳芳如没听见自家姑娘说话,抬头看见云翎盘腿坐在了冰冰凉的地上,像小时候练完功后回家撒泼的样子。

    “你这是要做啥,快起来帮我收拾东西。”

    “娘,我的后背好痛哦!”云翎小声撒娇道:“你能帮我捏一把吗?”

    ……

    屋子不大,只有一间房。

    因为云文松打呼噜的缘故,柳芳如干脆搬了出来,和云翎一起在客厅里打地铺。

    晚上关灯后,厕所里昏暗的小灯还在亮着。

    云翎窝在被子里,看着自从来了后就没闲下来,还在洗衣服的柳芳如道:“娘,你明天要去哪个医院,要不我请假陪你们一起去吧。”

    “可别!我们好不容易把你供出来,找了这么好的工作,别叫人家老板看你工作态度不好,辞了你可咋办?”

    “爹娘一辈子没啥能耐,就是最以你为荣了。”

    ——

    剧组每天都会提供免费的三餐,质量有保证,三菜一汤,可以说是色香味俱全。

    片场临时支起几张桌子,可供五十余人吃饭,不过纵使是饭菜再好也有吃腻的时候,仅仅一个月下来就有不少人选择去街边摊换个口味,图的不是新鲜,就是个味道。

    许笑笑不知道去了哪里,盛于蓝和薄薇坐在同一条长板凳上,盛于蓝几次想和薄薇搭话,但薄薇只是一声不吭地吃着炒笋丝。

    “哎。”

    盛于蓝摇了摇头,看到一人蹲在墙角吃饭的云翎,端着盒饭走了过去,搭话道:“在哪儿买的饭,看起来挺好吃的样子?”

    云翎擦了擦嘴上的油,连忙站起身:“我妈给我做的,就是家常菜。”

    米饭单独用一个饭盒装着,四格盘子里放着四个不同的菜,多到冒出了尖尖,上面还叠放着两个炸蛋。

    盛于蓝佯装不情愿地向嘴里填着笋丝:“云武替,有好吃的要懂得分享。”

    云翎立即紧紧抱住饭盒侧过身去,向嘴里塞了一口炸蛋,像是护着什么宝贝。

    盛于蓝见状笑道:“我就是开个玩笑。”

    今天剧组的盒饭不知道是剧务从哪里订的,清一色的笋丝,笋丝凉菜、酱油萝卜炒笋丝、什锦笋丝,吃的人脸都发绿。

    尤其是秦舟安,筷子放在桌上,干脆一口都没有动。

    “经费没变,一个肉菜都没有,钱是被吃到哪儿去了。”

    剧务站在秦舟安面前低头道歉:“秦制片,实在是抱歉,今天是我的失误。原来订盒饭的那家商家休假了,我亲戚说他能帮咱们做一天的盒饭,属实是没想到…… ”

    每次秦舟安来到剧组,只要赶上饭点就会留下来吃饭。

    秦舟安面无表情、横眉冷目,还没说话剧务就已经被吓得哆哆嗦嗦没了魂儿。

    “看见没,那桌子上一盘的笋丝,一口没动。”

    盛于蓝侧肩靠近云翎,悄悄道:“他竹笋过敏,吃一口就会长疹子。”

    云翎看向秦舟安,只见他一手扶颈,一手签着剧务递来的账务发.票。

    桌上放着仅仅被动了一口的汤,表面飘着两个像极了姜丝的笋丝。

    秦舟安合上笔,皱了皱眉道:“拿去给财务报销,下不为例。”

    剧务拿到账单发.票后,立即连滚带爬早早地逃离了案发现场,不愿再多待片刻。

    就在他拿上外套起身准备离开时,一群在旁边等候已久的人围了过来,片场内顿时乱作一团,不亚于某个明星的粉丝见面会。

    饭菜纷纷被递了上来。

    “秦制片,这是我刚买的饭,两肉一菜,还一口都没动呢。”

    “麻辣烫怎么样?两人份,保证让您吃的饱饱的。”

    “我媳妇包的大包子,有白菜馅儿、韭菜鸡蛋馅儿和南瓜肉馅儿,您准备来哪个?”

    ……

    秦舟安无奈地笑了笑,环视一周,最终目光停留到了人群的右后方,他伸手接住了一个圆吨吨的饭盒。

    没人注意到这饭盒是谁的,只看见轻微洁癖的秦制片咬了一口上面被人咬过的炸蛋。

    然后是剩了一半的烧茄子、红烧鱼肉、盐渍白菜和几个野菜馅饺子,还有半盒米饭。

    “我比较喜欢吃家常菜。”

    云翎眼睁睁地看着手中的饭盒被人拿走,然后坐在凳子上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

    手指是触碰划过留下的余温。

    ——

    笼子里的画眉鸟不停的叫。

    原本买来是为了听鸟叫声治疗失眠,此刻却变成动乱心神的罪魁祸首。

    笼门被人打开,笼子里的画眉鸟像是看到了自由,头也不回的飞了出去,消失在黑夜。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个夜了,只要秦舟安闭上眼睛,肖一朦决绝地从楼顶跳下去的画面就会在眼前重现,无数次,反反复复的重现。

    他扒在栏杆上,伸出手,够不到。

    落地的瞬间,人没有了人形。

    秦舟安回到卧室,陷落在床上。末了叹了口气,打开手机将声音传到了蓝牙音响里。

    “长梦不多时,短梦无碑记。普天下,梦南柯,人似蚁。”

    三年前,是他三顾茅庐把远在他乡养病的肖一朦接到临州的,信誓旦旦地答应肖母会照顾好她的儿子的。

    也是他抛弃了承诺,将肖一朦送进了方舟娱乐的那群老谋深算的人的虎口之中。

    他拉开抽屉,拿出肖一朦留下的最后的剧本——《南柯非梦》。

    “马助理,肖一朦的后事处理的怎么样?”

    半夜接到电话的马助理打了个哈欠:“秦总您放心,我已经把补助金和抚恤金全部打给肖编剧的家属了,也托人照顾他的家人了。”

    《南柯非梦》是被方舟公司的领导层一致判定为没有商业价值,拒绝摄制且压在手中的剧本。

    半年前,肖一朦因私自将《南柯非梦》的剧本卖出去而欠下违约金并在行内雪葬,没过多久因抑郁症复发跳楼身亡。

    “小秦总…… ”

    “嗯?”

    “要不您还是去医院看看吧,老是这么失眠下去对身体不好。”

    ……

    秦舟安舔了舔嘴唇,回味起了中午云翎带来的盒饭咸淡适中的香味儿。

    被洗的干干净净的饭盒已经装在了包里。

    “又饿了。”

    万物寂籁,音响中播放的《南柯记》是云翎参加艺术节表演的获奖之作,曾无数次在这座房子里彻夜响起。

    云翎多少次在他的梦中打跑了梦魇和鬼神,就拿着当年《穆柯寨》里的那把红缨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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